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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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瓦婆婆異常高興“我亦常在想,小的比較文靜,比較懂規矩,如今大人也是這麼説,那就定了!”就在這時候,有個土官悄悄走到瓦婆婆身邊,用他們的鄉語,有所陳述。一面説,一面看看趙文華,瓦婆婆一面聽,一面點頭。等他説完,揮之使去,然後便向通事講話。
“回趙大人,”通事轉述瓦婆婆的意思“田州土兵聽説大人對瓦婆婆很客氣,都很,剛才讓他們的頭目來説,急於想瞻仰大人的風采。此刻在廣場上擺隊等候。瓦婆婆想請大人出營讓他們見一見。”趙文華大喜,笑容滿面地答説:“好,好!我去,我去!”説完,隨即起身,但想到一件事,不免躊躇,自然而然地左右回顧,是要找胡宗憲問一句話。
胡宗憲是陪他一起來的,原本在座,中途離去,是因為劉僸押送犒師的牛酒到了,不能不去作一個安排。趙文華的跟班知道主人的意思,當即説道:“胡大人跟華亭縣劉大老爺在點發犒賞的東西。”
“好,好!”趙文華大為欣;向通事説道:“你跟瓦婆婆説,我有100條牛,兩百壇酒,已經運到了;一點點
勞的意思,請瓦婆婆莫嫌菲薄。”經過通事的翻譯,瓦婆婆的表情變為凝重了,
言又止,但眼神中很清楚地表現出來,她心中是欠了趙文華莫大的一筆人情債,不知何以為報的想法。
田州土兵的軍容,當然不如官兵來得中着,隊形參差不齊;服裝好壞不一;武器長短不同。可是有一樣是官軍所缺乏的,一個個神抖擻,雙眼專注着瓦婆婆、趙文華和俞大猷,目
目送,肅靜無聲。
走到演武台前,拄着拐仗的瓦婆婆停了下來,側身而立,是讓趙文華先上。趙文華心念一動,疾趨數步,挽着她的左臂説:“瓦婆婆你來,先請!”説着,作個攙扶的姿勢。
這一下,瓦婆婆的得意;全部擺在臉上;而田州土兵,無不動容——他們見過許多玉帶朱衣紗帽的貴官,無一不是趾高飄揚,眼高於頂,曾幾見過如這位“趙大人”尊老敬賢?
“大人,不敢當,你先請!”趙文華見她退縮禮讓的姿態,便知道她説的是什麼,此時無暇用言語表達什麼,只是越發彎一彎,加點勁在手上,明扶暗推地非讓瓦婆婆先上演武台不可。
到得台上,並肩而立,瓦婆婆相當動了。向一名土官説道:“趙大人今天來看
,你告訴大家,每個人都要把自己的本事拿出來,決不能偷半點懶。”土官答應着,隨即取下掛在
際的竹製笳角“嗚嗚”地吹了起來。台下土兵隨即散開,留出中間十來丈方圓的一片空地。
這方廣場,乃是作為比武獻藝之用,好手次第登場,舞矛飛刀,跌撲翻滾,驚險百出,彩紛呈。趙文華一半是有心捧場,一半也是真的欣賞,但見他眉飛
舞,笑得合不攏口,不斷地拍掌喝彩。
等到全部節目結束,已是夕陽銜山了。犒賞的牛酒,早已運到;便就廣場分配,就地開剝烹烤。苗瑤土人視“太牢”為天下之至味,未食其,先飲其血,一個個
嘴皆血,顯得猙獰可怖。趙文華看看有些心驚
跳,藉口晚風太涼,勸瓦婆婆回營休息,自己便亦可躲開。
於是營中另行開宴,瓦婆婆作主人,趙文華是上賓;其次是胡宗憲、俞大猷和華亭知縣劉僸。職分較高的土官,都奉邀作陪。輪番敬酒已罷,又談土兵的武藝;趙文華問俞大猷的觀如何?
俞大猷也看得很仔細。他的看法當然與不知兵法為何物的趙文華不同,田州土兵誠然慓悍,卻只是匹夫之勇。動之以情,勉之以義,可以捨生忘死,打得很好;但稍有挫折,就會亂了陣腳,各自為戰。不懂得協同一致道理,是這支生力軍最大的弱點;也是俞大猷本人所到的最大的隱憂。
可是這番話在這個場合卻不便説奇,只含蓄地答道:“‘玉不琢,不成器’,假以時,勤練陣法,可成勁旅。”説的是漢語,又掉着文,瓦婆婆和那些土官,當然聽不懂。聽懂了的趙文華卻大不以為然“師老則棄!我以為這支隊伍,好就好在一股一往直前的鋭氣。俞將軍,”他問:“何不及鋒而試?”
“大人明鑑!”俞大猷以很謙虛的話拒絕:“大猷是偏裨之將。未奉帥令,不敢擅自行動。”
“那——”剛説得一個字,趙文華突然縮口,因為胡宗憲拋過來一個很明顯的阻止的眼。
由於這個眼的提示,趙文華不免自問,如果自己下令,命俞大猷出擊,他會不會遵從?倘或不遵,如何處置?能當時撤換他,還是上奏嚴劾?撤換不能,奏劾太緩;結果是自喪威信。
於是他改口了“那,那你就教他們勤練陣法吧!”説罷哈哈大笑。
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笑容非常尷尬。瓦婆婆與土官愕然相顧;待問通事,卻又不便。瓦婆婆身作主人,為了打開僵局;便又起身敬酒。
“大人!”她説“我們雖是山野之人,疏於禮法,不過子是直的。只知有恩報恩,有怨報怨;受人一飯,生死以報。大人這樣厚待我們,
之情,自不待言。不知道怎樣報答?請大人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聽罷通事的翻譯,趙文華急忙答説:“言重,言重!我何德何能,敢當瓦婆婆這樣的誇獎?如説得大家稍為有點好處,亦是天子之命。所以要談報答,莫如努力殺賊,不負皇上的期許!”這幾句話説得冠冕堂皇,瓦婆婆和土官人都恭恭敬敬地答應着。於是席間的氣氛,又恢復為和諧而熱烈了。趙文華的酒喝得不少,不過神智還很清楚;盡歡而散的那一刻,找個機會悄悄囑咐一名親信的通事,秘密告知瓦婆婆,第二天一早他有要事商談,希望瓦婆婆能候他片刻。
第二天一早,趙文華與胡宗憲分頭辦事。胡宗憲去訪俞大猷,商談防務——這是虛晃一招,作用在絆住俞大猷的身子,好讓趙文華與瓦婆婆密談。
“瓦婆婆!”趙文華開門見山地問道:“你以為倭寇如何?可勝不可勝?”
“可勝不可勝不敢説。”瓦婆婆答道“只要拚命,就敗也敗不到哪裏去。”
“説得是!我再請問,田州來的弟兄,預備在江南待多少子?”
“這邊由得我們作主?”瓦婆笑笑了。
“不妨,請你説!有我替你們作主。”聽得這話,瓦婆婆頓有驚喜集的表情,想了一會答遭:“不瞞大人説,我們是想早早打完了仗,領賞回家。第一,水土不服;第二,思鄉心切,第三,野人
子直,也
急,這樣空等着,實在受不了。”趙文華喜不可言。瓦婆婆的説法,正符合胡宗憲的判斷。本來打算旁敲側擊,慢慢誘引到正題上;如今看來,不必費事,竟是直截了當地提出要求。
“瓦婆婆,你放心!我替你們作主;我是奉旨來督察軍務的,張總督也不能不聽我的話。你們想早早領賞回家,便得早早打仗立功,倭寇海盜,近在幾十裏外,為什麼不打他一個落花水?”
“是!”瓦婆婆的臉變得很嚴肅了“是大人下令,叫我們去打?”
“不錯。”
“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