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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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羅西的信拿在手中,深深地動了,但在考慮這些信件之前,我還必須有個
代。‘海倫,’我轉身對她説。‘我知道,你有時覺得我不相信你出生的故事,有時我的確有所懷疑,請原諒我。’”
“‘我和你一樣吃驚,’海倫低聲答道。‘我母親從未對我説過她有羅西的信,但這些信不是寫給她的,是吧?至少最上面這封不是。’“‘是的,’我説。‘不過我認識這個名字,他是研究英國文學史的大家——他研究的是十八世紀。我在大學裏讀過他的一本書,羅西在給我的信中談起過他。’“海倫一臉惑。‘這和羅西、和我母親有什麼關係?’“‘也許很有關係。你沒看出來嗎?他肯定是羅西的朋友赫奇斯——羅西就是叫他這個名字的,記得嗎?羅西肯定是從羅馬尼亞給他寫信,雖然這解釋不了為什麼這些信會在你母親手裏。’“海倫的母親她開口了。‘她説她會告訴你一切的。’海倫的聲音哽住了,我屏住呼
。
“‘我小時候住在特蘭西瓦尼亞小小的p村裏,離阿爾傑什河很近。我有很多兄弟姐妹,他們大多數仍生活在那一地區。我父親總是説我們是古老而高貴的家族的後代,但家族破落了。
“‘我十八歲那一年,一個巫婆從上游山區的一個村裏來到我們村。她是一個巫醫,還有特異功能,能預見未來。後來,我到村裏的井邊打水,看見她站在那裏,我給她水喝,給她麪包。她祝福我,告訴我,我比我父親善良,她會回報我的慷慨的。她從間的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硬幣,放到我手裏,告訴我藏好,因為它屬於我們這個家族。她還説硬幣來自阿爾傑什河上游的一個城堡。硬幣的一面是一個古怪的東西,尾巴蜷曲,另一面是一隻鳥和一個小十字架。
“‘我碰到羅西教授前的生活就是這樣的。村裏有生人來是件很稀罕的事,特別是從遠方來的。有一天,人人都在説一個從布加勒斯特來的人去酒館了,和他同來的還有一個外國人。他們在打聽沿河一帶的村莊,打聽上游山區裏的城堡廢墟。我很好奇,於是我出門打水,這樣可以多聽到些消息。我來到村裏的廣場,看到有陌生人正坐在酒館外的一張桌子旁,和一個老是待在那裏的老人説話。其中一個陌生人個子高大,膚黝黑,像個穿城裏衣服的吉普賽人。另一個穿棕
夾克,那式樣我從未見過,我待在廣場的另一邊,離水井不遠,從那裏我看不到那個陌生人的臉。
“‘我們經過酒館時,那個外國人抬頭瞟了我們一眼,我驚奇地發現他年輕、英俊。他着煙斗,平靜地和他的同伴説話。
“‘第二天早上,村裏傳説陌生人在酒館裏給了一個年輕人一些錢,讓他帶路去找那個叫波耶納裏的城堡廢墟,在阿爾傑什河上游很遠的地方。他們會離開一夜。我聽到我父親告訴他的一個朋友,他們在尋找弗拉德國王的城堡。
“我看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呢,”我父親生氣地説。
“‘父親的話讓我想起了老太婆給我的小硬幣,我內疚地想到我擁有的東西本應該給我父親,但一種反抗的念頭湧上心頭。既然那個漂亮的陌生人在城堡裏找財寶,我決定想辦法把硬幣給他。我找了個機會把硬幣從它的藏身之處拿出來,藏在方巾的一角,方巾我紮在圍裙上。
“‘那個陌生人有兩天沒有面,我
到很傷心,覺得沒有機會把那個硬幣
給他。可那天晚上運氣來了,我看到他一個人在林子邊,垂着頭,揹着手。
“‘我站在那裏,等着,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他肯定沒注意到我,直到我們幾乎撞個滿懷。突然他抬起頭來,非常驚訝。我鼓起勇氣,向他問好。他的神情和舉止一點不讓我害怕,但害羞幾乎嚇倒了我。
“‘我在失去勇氣之前,從帶上解下方巾,打開,拿出硬幣,一聲不吭地遞給他,他從我手上接過去,翻過來,仔細地看。突然,他臉上閃過一道亮光,他又瞟了我一眼,那鋭利的目光似乎能看透我的心我渾身一顫。
“deunde?——從哪裏來的?”他打着手勢解釋他的問題,我奇怪他好像會講幾句我們的話。他輕輕敲了敲地面,我明白了,是從地裏挖出來的嗎?我搖搖頭。
“deunde?”
“‘我比劃着,試圖讓他明白。他第一次笑了起來,向我鞠了一躬,一剎那,我覺得天堂在我眼前開啓了。
“multumesc,”他説。
“謝謝。我叫巴洛繆·羅西,voi?”他説“你叫什麼名字?”我告訴他,他重複一遍,又笑起來。
“familia?姓什麼?”他似乎在費力地搜索詞句。
“‘“葛茲,”我告訴他。
“‘他似乎非常驚訝,接着又説德拉庫里亞,我知道這個詞的意思是“龍的”但不知道他想説什麼。他不斷地看書,慢慢地問我,我是否還見過其他的硬幣,就像我給他的那個。我説沒有。他説硬幣上的怪物是龍,問我是否在什麼房子或書裏看見過這種龍,我説我肩上就有。
“‘起先他本不懂我在説什麼。陌生人的詞典讓我糊塗,不過我們一起找到了肩膀這個詞。他一臉
惑,又問了一遍“德拉庫爾?”他舉起那個硬幣。我碰碰衣服上的肩頭,點點頭。他低下頭,臉紅了。突然,我
到自己勇敢起來,我解開自己的羊
背心,
下,又解開衣服領子。我的心在狂跳,但什麼力量控制了我,我停不下來。他轉過頭去,可我扯下衣服,指了指肩頭。
“‘從我記事開始,這條墨綠的小龍就印在我身上。我母親説,我父親家族裏的每一代都有一個人身上有這條龍,他選中了我,因為他覺得我長大後會變得最醜。他説,他的祖父告訴他,只有這樣做,惡鬼才不會進家門。我只聽説過一兩次,因為我爸爸一般不喜歡談這事,我甚至不知道在他那一代,哪個人身上有這個標記,是在他身上,還是在他的某個兄弟姐妹的身上。我身上的龍和硬幣上的龍很不一樣,所以,直到陌生人問我,我是否還有什麼東西上面有龍,我都沒有把這兩件事聯繫起來。
“‘陌生人仔細看了我肩上的龍,把硬幣上的龍放在旁邊對照,但沒有碰我,甚至沒有靠得更近。他問是誰把那條龍印在我身上。我説是我父親乾的,村裏的一個老女人,一個巫醫幫了他。他問他是否可以和我父親談談這件事,我拼命搖頭,這得他又滿臉通紅起來。他費力地告訴我,我的家族是一個
惡國王的後代,這國王在河上游建了那座城堡。這個國王被稱為“龍之子”他殺過很多人。他説這個國王變成了一個
血鬼。我劃了個十字,請聖母保佑我。他問我,我是否知道這個故事,我説我不知道。
“‘終於,我指了指太陽。太陽將近落山,我告訴他我得回家了,他馬上站起來,表情嚴肅。他把手遞給我,扶我站起來。我抓着他的手,心都快跳到指尖上了。我糊糊,趕快轉過身去。我突然覺得他對惡鬼太
興趣,可能會有危險。也許我能給他一點護身的東西。我指了指地面和太陽。
“明天來,”我説。他猶豫了一下,終於笑了。
“‘第二天上午我去井邊打水,他正和一些老人在酒館裏,又在寫什麼。我想我看到他盯着我,但沒有表現出認出我的樣子,我心裏很高興,因為我知道他在保守我們之間的秘密。下午,我父母和兄弟姐妹不在家時,我幹了件壞事。我打開父母的木櫃,拿出一把小銀匕首,我以前在那裏見過它幾次。我母親曾説,如果血鬼來騷擾人們或牲畜,就用它來殺死它們。我還從母親的菜園裏扯了一把大蒜花,把它們藏在方巾裏,便下田去了。
“‘我找到陌生人時,非常緊張,我坐下來,把帶來的東西給他看。他看到匕首時吃了一驚,我向他解釋這可以用來殺死血鬼,他很
興趣。他不願接受,但我很堅決地懇求他收下,他不再笑了,周到地用我的方巾包好匕首,放到他的揹包裏。我又給他大蒜花,告訴他應該放一點在上衣口袋裏。
“‘我問他,他要在我們村裏待多久,他豎起五個手指——還待五天。我問他,五天後他離開我們村子時,要去哪裏呢。他説他要去一個叫希臘的國家——我聽説過這個國家,然後回國,回到自己村裏。他在林中地上畫出他那個叫英格蘭的國家,那是離我們這裏很遠的一座島嶼。他告訴我他的大學在哪裏——我不知道他在説什麼——還在地上寫出大學的名字。我還記得那些字母:oxford(牛津)。後來,我有時把它們寫下來,看了又看,那是我見過的最古怪的字。
“‘突然,我懂了,他很快就要離開,我再也見不着他了,再也看不見任何像他那樣的人了,我眼裏滿是淚水。他看上去非常悲傷,從他的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條白手絹,給了我。他抱住我,我們親吻起來。在那一刻,我知道了什麼叫愛。我知道這是錯的,是一種罪過,但我
到很快樂。
“‘在他離開村子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們一見面,我就開始哭了。他從手指上退下一個小銀戒指,上面有個印章。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現在想到那是他的大學的印章。他求我嫁給他,為此他肯定研究過他的詞典,因為我一下就聽懂了。
“‘起初,這似乎本不可能,一想到這,我又開始哭泣——我那時還很年輕——可後來我同意了。我應該
到幸福的,可我有種
覺,惡鬼已經出來,我害怕會發生什麼,使他不能回來。終於,我又一次親吻羅西,檢查了他兜裏的大蒜花,離開了他。
“‘第二天早上,我聽説巴洛繆離開了村子,和一個農民坐着他的馬車到特爾戈維什泰去了。晚上,我去到我們會面的地方,一個人待在那裏。我吃驚地發現了一包信,放在信封裏。我不懂信上寫的是什麼,信是寫給某人的,但封蓋上印有他漂亮的名字,就像在一本書裏一樣。我意識到,這些信肯定是他從他的帆布包裏拿出我給他的匕首和硬幣時掉出來的。
我決定把信留着,等他回來。
“‘就這樣過了四個星期。第五個週末,我覺很不好,我肯定那個
血鬼王已經把他殺了。有一次我甚至想到我的愛人化作
血鬼回來找我。
“‘到了第六和第七個星期,我開始到絕望。第八個星期,我在已婚婦女中聽到的許多跡象使我突然明白,我有孩子了。我悄悄把手放在肚子上,
到了巴
洛繆的愛,我相信他不可能忘了我。
“‘我知道我得在讓家庭蒙羞之前,在父親發火之前,離開村子。我給我姐姐伊娃寫信,告訴她我的情況,求她來接我。又過了五個星期,她來信了。她説,我要步行離開村子,走到大約五公里遠的下一個村子,然後搭馬車或汽車到特爾戈維什泰。在那裏,我可以找車去布加勒斯特。從布加勒斯特我坐火車到匈牙利邊界。她丈夫會於九月二十號在t市的入境辦公室見我。
“‘我把自己僅有的幾樣東西放到一個小包裏,包括為坐火車而準備的好鞋子,還有巴洛繆丟下的信,他的銀戒指。伊娃在布達佩斯火車站等我,她穿着一件套裝,戴着一頂漂亮的帽子,我覺得她看上去像個女王。我們相互擁抱,親吻了很久。我的孩子在布達佩斯最好的醫院出生了。我想給她取名叫伊娃,可伊娃説,她想親自給她取名,她叫她埃琳娜。
“‘我一直等到孩子出生後才寫信給他,因為我想告訴他我們有了一個真正的孩子,而不只是告訴他我懷孕了。埃琳娜一個月大時,我叫我的姐夫幫我找到巴洛繆所在的牛津大學的地址,我自己在信封上寫下那些古怪的字。我姐夫用德語幫我寫了信封,我自己簽了名。我告訴他,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輩子都愛着他。
“‘接着我又等,這次等了很久很久。埃琳娜已經開始學走路了,巴洛繆寄來一封信。信不是從英國來的,而是從美國來的,寫的是德語。我姐夫用很温和的語氣給我翻譯了這封信,可我看得出來,他很誠實,沒有改動信的內容。巴
洛繆在信裏説他收到我寄到他原先在牛津的家的信。他禮貌地告訴我,他從未聽説過我也沒見過我,他從沒到過羅馬尼亞,所以我説的那個孩子不可能是他的。聽到這樣一個傷心的故事,他
到難過,他祝願我生活得更好。信不長,語氣和藹,沒有刺耳的話,但沒有任何地方表明他認得我。
“‘我在親戚的幫助下把埃琳娜養大,她成了個又漂亮又聰明的姑娘。我知道這是因為她有着巴洛繆的血
。我把她父親的情況告訴她——我從未對她説過假話。也許我告訴她的不夠,但她還太小,不知道愛情會讓人們變得盲目,變成傻瓜。她上了大學,我很為她驕傲。她告訴我,她聽説她父親在美國是個大學者。我希望有一天她能見到他,可我不知道他就在你去的那個學校。’海倫的母親幾乎是責備地轉向她女兒,補了這一句。就這樣,她的故事突然打住了。
“開始,我們三人沉默地坐在桌旁。過了一會兒,海倫轉向我,無奈地對着那札擺在我們面前的信打了個手勢。我明白了,我一直在想着同樣的事情。‘她為什麼不把其中一些信寄給羅西,來證明他在羅馬尼亞和她在一起待過呢?’“‘我想過那樣做,但他的信讓我明白,他的心已經完全變了。我知道,寄信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只會給我帶來更多的痛苦,而且我還會丟掉一些我所能保存的他的東西。’“海倫想要挑戰,雖然她母親不是這樣。‘為什麼很久以前她不把這些信給我呢?’她的問題很尖鋭。她馬上對母親提出這個問題,老人搖搖頭。‘她説,’海倫表情僵硬地向我轉述。‘她知道我恨我父親,她在等某個愛他的人出現。’我可以加上一句,就像她現在還愛着他一樣。
“過了一會兒,海倫母親用她一貫温和的口吻問我,她怎麼能幫我找到羅西。
“‘告訴她,她已經幫了我了,我們一離開我就看這些信,看看它們能不能幫我們更進一步。’“‘請問問她,她是否瞭解血鬼,是否可以幫幫我們?’“海倫把問題翻譯後,她母親別過臉去,劃了個十字。‘她説,你必須記住,
血鬼會變形,可以變成很多樣子出現在你面前。’“我想確切地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可海倫的母親已經開始用一隻顫抖的手給我們盛飯。
“晚上,我們在大路邊道別,讓我吃驚的是,她抓住我的手,把一樣又小又硬的東西到我手裏。
“我張開手指,看到一個銀戒指,上面有個小小的徽章。我一下明白了,那是羅西的,她要通過我還給他。我看到老人的臉上有一滴淚。書上説,人間沒有一滴淚這樣的東西,那只是古老的比喻。也許是沒有,因為她的一滴淚伴着我的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