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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力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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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會場的時候,應警官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朱夜,想象力大進啊!”我嘆道:“我寧可分析粉碎了和水泥攪在一起的胳膊和腿裏所含的毒物,也不願意在這種地方發揮想象力。”

“畢竟,以往沒有機會這麼‘透徹’地看t吧?”她曖昧地笑着。

“什麼呀!”我不快地説“你都想到哪裏去了!”

“ne節目有意思的,”她笑着説“我每一集都看。”

“哦?”

“上次看到打籃球的一段,n和女嘉賓一組,t和g另一組,結果輸了,懲罰是把臉埋在電動蒸汽美容機裏面,不過美容機裏噴出來的不是蒸汽而是麪粉,大家都變成大白臉,一陣亂咳嗽,好玩死了,真可愛哦,呵呵呵。”

“是嗎?”我低頭走着,心情沉重,一點也笑不出來。

“另外一次,讓他們穿上古裝,光腳騎沒有鞍韉和繮繩的馬,看誰能堅持到最後。結果g只有9秒鐘就掉下來,摔了個嘴啃泥,t撐了23秒鐘呢,了不起!不過摔得也夠慘,掉進水塘裏了,哈哈。”

“哦。”我的聲音不帶任何彩。

她接着説:“還有一次,ntg扮做暴走族,到一家搞笑面店吃飯。老闆端上來的拉麪裏放了整瓶的辣油、豆瓣醬和胡椒粉,他們為了保持暴走族的酷相一個接一個地吃。”

“應該是道具,不會是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鏡頭拍得清清楚楚,可以看到面上的胡椒粉,和他們用筷子攪面的樣子。他們一個個吃得臉通紅通紅,然後大家搶水喝,好笑死了,可愛死了。”我張開口,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問不出來。問她嗎?她肯定不知道吃這東西是什麼滋味。指責她嗎?這不是她想出來的,不是她拍攝的,不是她搬上電視的,她只不過跟在別人後面笑了一陣。據倪主任説偶爾地顯中惡的一面可以保證在工作中都以善的一面出現。所以他縱容自己煙,縱容我睡懶覺。

胡警官轉身招呼,她加快幾步加入警官中去了。今夜肯定也要加班吧?我回到實驗室,桌上放着分局來的信。我拆也沒拆就仍進屜,肯定又是催我快點分析出那個碎屍案的毒物的。唉!如果我有時間做完高效氣相譜實驗就好了。t為什麼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這時候死?

今天加班是加定了。正當我呆坐桌前面對《法醫病理學》,狂想今天晚上是應該在單位加班翻資料還是回家加班翻資料的時候,電話分機響了。一邊聽着電話,我的心一邊不斷地往下沉、沉、沉。

電話是母親打來的。可以聽見背景裏姨媽的哭泣聲。這個消息相當震驚,以至於母親有些語無倫次,但是大意我還是懂了。有人暗示保險公司新上任的經理,説我姨媽當年住醫院時的經治醫生是她的親戚,有協助病人偽造病史騙取保險金的嫌疑,因此保險公司將複核當年的病史,並做好了欺詐保險金起訴的準備。這個消息通過人的人的人輾轉到了姨媽這裏,她一下子慌了手腳,只有到母親這裏來哭訴的份。

我空地安了她幾句,説我會想辦法的,然後斬釘截鐵地説今天晚上必需加班,不能回家,掛上了電話。現在回去,只能使我的腦子更亂,也沒法幫上姨媽什麼忙。我拼命回想了老半天,當年寫的病史基本上還是實事求是的,只是病人是我姨媽是客觀存在鐵板訂釘的事實,無論如何都會引人懷疑。真是禍不單行!我的神經被緊緊繃了一天,幾方面的張力襲來,胃裏一陣翻騰,堵住了我的口。現在我非常需要呼一點新鮮空氣,無論外面多麼冷。

推開南窗,隔着污濁的河,大都市繁華喧囂的心臟部分近在咫尺,隱隱傳來週末愉悦的脈搏聲。而我們的生活似乎從來沉浸在血腥罪惡裏,和富裕安逸的都市格格不入。生活啊!冷風吹得我漸漸平靜下來。從我今天早上看到傅先生的時候起,就應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個結果的,只是不知道竟然來得這麼快。

“我會被壓垮嗎?”捫心自問,卻不能確定自己的回答。

胃還是不舒服。一看手錶,已經6點多了,我還沒有吃晚飯。好餓啊!今天什麼也幹不成了,不如帶上書回家睡一覺起來再看,順路出去逛逛散散心,打發掉一點時間免得回家碰上姨媽還在哭哭啼啼。

想到這裏,我迅速地整理好東西,騎車到河對岸市中心我喜歡的蘭州拉麪店飽餐一頓3元4角錢的拉麪。自從學生時代起,這裏就是我心目中離天堂最近的地方之一。首先當然是香濃而便宜的牛拉麪,其次,穿出拉麪店所在的堂一頭向北半個街區就是市音樂廳,再過馬路走沒多遠就是以前的市立圖書館,從堂的另一頭穿出,騎上10分鐘自行車就到了文廟舊書市場。多少個平凡的寒假裏,和同學一起逛過其中一個地方,吃上一頓,調轉方向再去另一個,拿着學生證買公益場的音樂會票,淘淘舊書,就這樣渡過快樂的一天。只是現在朋友們不是出國就是變成公司的白領,再也不屑於這種小吃店,也不再騎車出門,漸漸地只剩下我一個,還保持着學生時代清貧的習慣,只是沒有了悠閒快樂的寒假。

我把自行車留在店門口,穿出堂,沿着舊區改造中僅存的新式里街區獨自慢慢地走着,回味着轉瞬即逝的少年時代。突然,夜裏,瘦的男人湊近我,低聲問:“票子要不要?巴赫的!”我一愣,原來已經到了音樂廳的拐角。他接着説:“好位子!售票處早就賣完了!”巴赫我當然喜歡,而且在這種情況下,特別需要簡單和諧的巴洛克音樂安撫我紛亂的心。可是“好位子”豈不是費錢財?

“最便宜的多少錢?”

“150塊!保證你不吃虧!”我苦笑着搖搖頭,繼續朝前走。

那男人叫住我:“喂!你要多少錢的?”見我沒有反應,他追了上來。

我發現自己幹了一件蠢事。瞬時我就被4、5個類似的男人包圍了,每個人竭力推銷自己手中的票子,然而每一種都超過我的預算。

“不要啦!不要啦!”我企圖掙開黃牛的包圍圈,結果猛地撞到一個人身上。首先給我深刻印象的,是看似毫不張揚但質地高貴价格不菲的皮靴和羊長大衣。漆黑漆黑的皮靴和大衣。我嘴裏忙不迭地説着對不起,視線從大衣紐扣、純白開司米長圍巾,一路向上探去,最後落在一張戴墨鏡的臉上。我呆了一下,不僅是因為驚歎年輕男子纖巧俊秀的臉型和漆黑的頭髮,更因為他的話:“拿着,送給你。”夜風中,他轉身走進音樂廳,好像剛才的事完全與他無關。隨着飄動的大衣下襬完全從我視線中消失,留下“此人存在過”的唯一證據就是戴手套的手上一張小小的彩紙片,和水仙花般淡雅的清香。

黃牛們懊喪地散開。我盯着手中的票子發了一會兒呆,下手套用手指捏着票子了一陣,確定確實有一張小小的彩紙片存在於我的五指之間,而不是自己的幻覺。冬夜裏戴墨鏡的年輕男子…我不是在做夢吧?不是!

當我坐在樓下第7排的位子上時,他隔着一個空位子,坐在靠走道的座位上。後來一直沒有人坐我們中間的位子。我開始猜想也許他買了三個相連的座位,但是朋友們沒有來。顯然他是一個喜歡獨處的人,即使在室內也戴着墨鏡,自從我坐下以後始終找不到機會和他説幾句除了“謝謝你”以外更有內容的話。俗話説無功不受祿。我搜索着記憶庫,希望能找到此人是何方神聖的線索,今天發生在我身上的奇怪事情太多了。在我找到答案以前,樂隊開始演奏。很快我就沉浸在託卡塔和賦格中,暫時忘卻了死亡和孤獨。

有一陣子我覺得那個黑衣的年輕男子異常地動了一下。開始我覺得是自己的覺過,後來他又那樣動了一下。我偷眼望去,發現他摘下墨鏡,用白的手帕擦了一下眼睛。我垂下臉,裝做沒看到的樣子。一個男人通常不會當眾哭泣,如果淚,多半是不應受打攪的私人時刻,和為了引起別人注意而哭泣的女大不一樣。當他再次抹眼淚的時候,我忍不住又偷偷望了他一眼,卻和他濕潤的眼睛對了個正着。我趕忙再次垂下臉,心裏一個勁地説“對不起”幕間休息的時候,我在廊廳的角落裏截住了他:“請你聽我説完兩句話。”他轉臉看着我,不知道墨鏡下面的眼睛是什麼表情。

我接着説:“首先,我要謝謝你,把票子送給我。其次,我要向你道歉,我看到了不該看的,不過我不會四處亂説。再説我不認識你,也沒什麼地方好説。”他大理石雕築一般的邊終於浮出一絲微笑:“果然還是學生氣。如果再長几歲,工作了,就不會這麼説話了吧。”我不解地望着他。他接着説:“聰明人會絕口不再提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