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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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點了火燭,搖搖墜的光線讓拖曳在地上的影子更加寒磣。傢俱不多,大都是
木做的,已經盡力打磨,但還是
出十分
獷的紋理,是一個十分清貧的家。木桌上擱置有燈盞、花生米和一壺雜果酒,明明就是喝上一缸都無法醉人的劣酒,兩個飲用者卻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裏抿,不時還停下來,咂着舌頭回味一下,一副依依不捨的表情。燈光晃着他們的臉,讓
糙的五官顯得有些令人心酸的可笑。
“幹,今天又漲價了,雜果酒也要一個銀幣一壺,還説原料存貨不夠了,這裏什麼時候要自己去原料啦?”胖子腆着肚子説。
“別抱怨了,傑克…”瘦子病懨懨地説“最近進出城都不方便,大家都知道。”做朋友這麼多年了,他當然聽得出胖子並不全是為了酒價的昂貴而抱怨,實際上,最近的一系列變故讓煉獄城的商業活動大受打擊,先是傳來蛇發者被刺的消息,然後就是巨輪之月的墜落,聽説煉獄也頻頻活動,要不是蛇發者…總之,盤查變得繁瑣,晚上也要宵,一個星期都沒消停,生意也就不怎麼好做了。不過老居民都經歷過類似的風
,知道這種情形不會持久,雖然事情鬧得大了些,但美杜莎家族也不會趁機施行暴政,他們沒這樣的慣例。因此也僅僅是抱怨而已。
“蛇發者…”胖子忽然壓低了聲音:“城主大人真的對上了痛苦之王嗎?”
“應該吧,現在大家都這麼傳,城主大人已經變成英雄了,而且前幾天不是將捷報送往王都了嗎?應該做不了假,而且還有證據呢。”
“證據?就那三顆石頭?我還是覺得太誇張了,上次恐懼之王可是傾盡全力,背水一戰才勉強獲勝,這次單靠蛇發者就把他趕跑了?”
“我聽説是巨輪之月砸到了痛苦之王的頭上。”瘦子用手捻起花生,將鹽
了乾淨,這才丟進嘴裏發出咯嘣的聲音。
“城主大人可真是揀了個便宜,不過去支援的部隊損失了三分之二,也算是損失慘重了。”
“哎,雖説阿爾卑斯的花環也在幫我們,可是連它都不得不落下來了…大家真是越混越回去,人類還有希望嗎?”
“説起來,城主大人到底死了沒有?如果真是對上了痛苦之王,我覺得十有**是活不下來了。”
“不是説重傷修養嗎?”
“那些貴族老爺有哪個老老實實的?”胖子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城主大人可是驅逐痛苦之王的英雄啊,重傷也好,活着的傳奇可比死了更有價值。”
“是啊,那得經過王都的認可才行。”瘦子興致缺缺地應付道:“你剛才還説他不可能擊退痛苦之王的。”
“啊,那個…你剛才一説,我忽然又覺得他真可能做得到了。”
“…”瘦子有些困擾地盯着老友,胖子將酒碗擋在了臉前。
“我們別談這個了,今天上街沒?那個貼在中心廣場的佈告。”胖子説。
“看是看了,不過還真讓人不敢相信,城主大人一重傷,立刻就要換家主了嗎?”瘦子振作起神“就是這樣我才覺得城主大人可能好不起來了,説不定就這樣半死不活地躺在牀上,連生活都不能自理呢。”
“這樣的英雄還真是…”
“真是那樣的話,新上任的蛇發者也會輕鬆一些吧,就算不能活動主事了,畢竟也是傳奇的英雄,各方面來説,會讓美杜莎的聲譽和信譽升值,又不會干擾到新蛇發者的決策…”瘦子剛説到一半就被胖子打斷了。
“等等,竟然説了這麼有水平的話,繞得我的腦袋都暈了,你真是瘦子嗎?不是被哪個貴族學者扒了皮?”胖子作勢打量着對方。
“真過份,我平時就很有水平呀,你沒發現我賺的錢總是比你多——”一陣雷聲猛然響起,但打斷瘦子自誇的,卻是隨着閃光忽然映在窗外的人臉。只是一剎那,他臉煞白,身體反
後退,可是雙腳被凳子攔住,只有上半身後仰,然後人仰馬翻,倒在地上。
“喂喂,你怎麼了?”胖子也嚇了一跳,連忙去扶他,可是他隨即發現老友的身體和手不住痙攣,臉就像見了鬼一般。
涼颼颼的覺從胖子的背脊爬上來,他在瘦子的眼底看到了佇立自己身後的,一個悄無聲息的人影。
男人雖然身高體壯,平時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是這一瞬間,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般,徹底僵直起來,連頭都不敢回,心中拼命對自己説:那是假的,只是個影子,後面什麼也沒有。
震懾住兩人的並不是來者幽靈般的舉動,而是他身上散發出一種令靈魂發冷的氣息,但那並不是殺氣,沒有讓兩人直覺到死亡的威脅,但是那種睥睨的目光,高傲的五官,似乎稍一動怒,就會天地變
,江河倒
,血染大地,讓他們發自本能
的畏怯。
就算他看起來還只是一個孩子。
“繼續説吧,愚民,我對你們剛才的話很有興趣。”那孩子如此説到。
這個男孩正是修利文,穿着打滿補丁的布衣裳,但就算是最愚笨的人,也能從其氣質中看出他並不是個平民的孩子。
兩人敬畏中也有些錯愕,這麼一個孩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從秘密鍊金工房逃出後,修利文並沒有立刻前往女妖塔,被人瞧見這副一絲不掛的狼狽樣,實在有失體面,若有人大做文章,會對聲譽造成極大的打擊。必須在被他人察覺之前找到衣服,但他也沒有自信在橫穿廣闊的平民區,前往貴族區行竊的途中不被任何人發現。所以,在平民區先找一物蔽體成了最緊迫的事情。儘管那些衣物的布料十分糙,而且散發出一種
鄙骯髒的下等人味道,但只是忍耐一時半刻的話,修利文還是有自信的。
不過,一路走來,平民區的貧寒還是稍稍讓孩子心生不愉。雖然謹守不做出頭鳥的信條,但自己治下畢竟也是適合定居,最受平民歡的十佳城市之末,是讓他也倍
自傲的成就。可是這一徑裏,大家都愁眉苦臉,為一兩個銅板斤斤計較,稍微像樣點的衣服都沒有,連隔夜的麪包都捨不得扔掉的樣子,簡直就是在扇他的耳光。他已經覺察到,這已經不是所謂的“個
鄙吝嗇”的緣故,因為他蒐羅了整個家,都沒有找到任何藏匿起來的東西。
不是捨不得,只是真的沒有。
連十佳城市都如此窘困,那麼其它名不見經傳…甚至,那些聽聞施行了暴政的地方,又是怎樣一副民不聊生的光景呢?
不知道為什麼,一股針對自己的怒氣驀地湧上來,男孩狠狠踢了一下牆角。
“太沒用了,修利文!”身為一個歷史悠久的大貴族的領導者,明明知道自己的臉面來自僕下的體面——這裏是他自己的城堡,所有的人,附庸貴族也好,賤民也好,女妖塔的僕從也好,都是他的東西!修利文覺得臉頰上燒起一團火,他到羞恥。
已經如此困窘了,還得被自己偷走寥寥無幾的衣服。而且只能偷到這種讓他渾身發癢的衣物,也全是他的失責,如果這些平民能再穿得好一些的話,自己不就不用遭這份罪了嗎?往的驕傲一瞬間化成嘲諷的鞭子甩在男孩的臉上。雖然強撐着高傲的面具,可是男孩在那些賤民的哀嘆中幾乎是掩着臉逃出來。雖然想要堵住耳朵,不讓那些如針般的聲音鑽進心中,但仍舊不由自主去聽,去想。
就是這個時候,胖子和瘦子稍微有些與眾不同的談話轉移了男孩的注意力。他迫不及待地,懷着“得救了”的心情,如夜貓般闖入了這間民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