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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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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黑暗獸爆發的信息抵達王都時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但是關於出兵協議的緊急會議卻拖延了一個星期,直到共濟會的解散和首腦的相關情報於暗中入各個有心人手中,出兵協議才正式通過。這樣一來,各處沒有正式許可卻已經動員的軍隊終於可以行走在光天化之下了,他們之前的任何或許多少有些不同,但此時已經一致,那就是罄盡全力援助煉獄城。在失去反叛的橋頭堡之後,無論多麼不甘心也好,陰謀者也不會冒着成為公敵的帽子公然以叛逆的姿態現身,畢竟,無論當時做得多麼隱秘,但只要是自己親自動手的,就一定會落下被人詬病詆譭的跟腳。如此一來,即便投靠更大的勢力,也不會得到重用。

“真可惜啊。”伯爵眺望着遠際的羣山嘆息着,隱藏在那崇山峻嶺中的部隊,仍舊需要潛伏下去,儘管它們早已經準備好了。

“什麼共濟會!實在太不中用了!如果是我的話…”他的兒子,一名年輕的貴族的念啐還沒落下,就被夫人喝止了。

“住嘴!你就不能管好你的嘴巴嗎?”夫人望向丈夫:“那麼,您打算怎麼辦呢?愚者提出的計劃在當前的情況下有很大的成功幾率。”

“沒錯,而且,雖然我不太清楚其它人的能力,可是對他的能力卻不會質疑。他是個謹小慎微的男人,若沒有八成以上的成功率是不會動手的。”伯爵説道。

兒子雖然面現不甘心和不屑的神,但嘴巴張了張,仍舊沒有説什麼。過了一會,他悶悶地問道:“父親,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我從來不認為分裂後,我們有抵抗煉獄的能力。”伯爵倒是很新奇地看了兒子一眼,原本他以為這個年輕人要更加魯莽且一頭熱到底的,沒想到他竟然也有思考過這種問題。對此,他讚許地點點頭。温柔地對他説:“沒錯,分裂後,人類絕對抵擋不了煉獄。”

“那您為什麼…”

“因為這個世界上並不只有煉獄啊,天界的出現是我真正改變意願的原因。”

“您地意思是…”年輕貴族皺起眉頭苦思着,揣測道:“即便我們不去抵抗煉獄,也會有天界去抵抗?”

“大概就是這樣吧。不過實際上,這個問題要更加複雜一些。”伯爵拉着兒子在身邊坐下“你想想在一百多年前,大陸上大小國林立的時候,有多少例大國完全掉小國的情況?”年輕貴族悉歷史。當然知道這種情況並沒有多少。他搖搖頭。

“如果只有一個國家呈現出強大地潛力和實力。那麼戰爭地漩渦就會一口氣掉整個大陸。而最終會形成一個巨大統一地王國。可惜地是。如果有兩個或更多同樣實力也同樣明地國家彼此牽制着。沒有誰可以一口氣打敗對方。夾縫中地小國反而能夠存在下去。現在煉獄、天界和人類。正好形成了類似地穩定三角。煉獄和天界地力量不相上下。且連連惡戰。消耗了大量地元氣。它們需要人類這片土地進行緩衝。因此。就算我們完全不抵抗。也不會被滅亡。只是戰爭連連而已。而只要投靠了其中一方。就能夠在未來掌握到大勢。就這點來説。阿茲特克國王陛下反而處境堪憂。因為他地統治基礎在於人類地自治。”兒子還是有些遲疑。

“…那麼。父親。人類真地只能附庸其中一者下才能生存下去嗎?”

“就未來相當長地一段時間來説。地確如此。你看。人類要生存。就無法離固有地環境。而我們地世界絕大部分被煉獄侵蝕。若不和煉獄同化。就會被環境排斥。它們首先已經佔據了生存地制高點。實在是一種富有可怕攻擊地生命。就算我們將恐懼之王趕進末荒野。這麼多年來。我們仍舊無法對環境進行改造。讓之適合人類生存。所以。我們就不得不從自身着手。接受煉獄地改造。而這種改造要平緩進行。煉獄方面地協助是必不可少地。既然它們擁有智慧。那麼就會看到自己地利益並不在於完全消滅人類。而在於控制人類。因此。我們才有了可趁之機。”雖然已經被父親地理論説服了。一時地忍辱負重也可以忍受。更何況這是一種寧為雞頭不為牛後地處世哲學。唯一讓兒子到不快地是。自己生而為“人”地存在基點會在這次行動後徹底失去。這讓他到一種徹底地失敗。無論今後獲得多大地成功。都不可能將之掩蓋過去。

這個年輕人雖然有野心,但實際上,是個能力並不充分,而且情又耿直的人,優點和缺點都在於大多數時候,總能讓人明白他心中在想些什麼。雖然,貴族的世界裏的確倡導一種不動聲,保持自身神秘和威嚴的領導法則,不過,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喜怒無常地上司的。光明正大,耿直,容易揣測,雖然能力不足,但有容人之量,這樣的一面,同樣得到許多人的讚許。

而且,身為父親,對這個兒子最為滿意的地方在於,他雖然並不明,讓人眼前一亮的正確並不多,但同樣的,錯誤也是極少。他不僅擁有堅韌的心智,還擁有一種一旦認定道路,即便是錯誤的,也會走到底後,砸出一絕處逢生地道路來地冒險心。這對於他們這個家族即將開始的絕無回頭之理地大計劃來説,是最完美的執行者和繼承人。

在此之前,對於兒子心中最後一梗刺,父親知之甚詳,並且決定要親手將其拔除。

“我的兒子席德啊,你認為所謂的人類是什麼呢?”對於這個問題,年僅二十三歲的席德當然無法回答,他想説具有人類**和人類靈魂的存在,可是那些使用假肢的人怎麼歸類呢?而靈魂更是無法捉摸的物事,甚至於,他的老師告訴他,這個世界本不存在靈魂一説。**的死亡,就是生命的徹底死亡。

“看吧,你果然回答不出來,不,不需要愧疚,實際上。人類地能力也沒有高到能夠對生命下定義,甚至於對自己存在本身下定義的程度。然而,問題在於,如果無法準確定義的話,又如何對某件物事進行具體的認知呢?”父親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你的老師肯定教過你人體地複雜程度,而我想説的是,它實際上比你知道的更加複雜,如果你是一個大師級的法師。或者讓傳奇級的法師對你使用一種叫做凝視之眼的法術——這是很多法師認為相當無用的法術,但我卻認為那是古法師在探索自我領域最高的傑作之一。當你觀測自己時,就會發現。自己的身體是由一種更加微小且充滿活力地獨立結構組成,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個名為萬物真理教的教派,它的教義就説過,微粒形成了世界,無論是石頭和生命,雖然它其它地教義並不是完全正確,不過我倒覺得,至少這條是正確的。”席德乾涸的嘴,他忽然發覺。自己父親的形狀變得難以捉摸起來,和平時那個明能幹的貴族不同,要更加的…他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他曾經在自己老師,以及一些學者身上看到同樣的深遠的氣質。就如同一起攀下一個深不見地的懸崖,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而他尚站在崖邊,而他們已經徒手下到了一個極遠地距離。

更接近某種不可預知的真相,更容易粉身碎骨。而他們帶着一種虔誠而狂熱的心情去接這一切,讓人不寒而慄。

“既然靈魂不存在,而人體又無數的微小而獨立的結構組成,若細分下去,那些結構又可以分化出更多獨特且微小的部分,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所謂的人,實際上是複數。是一箇中間態。在進化的途中,無數真正的單數結合起來。我們所思索想,都是那些單數所思索想地聚合,而為了適應這個世界的演變,還將有更多的單數結合進來,我們還遠遠沒有抵達生命的盡頭。”若是其他人聽到這番話,肯定要破口大罵為荒謬,但是席德卻開始思考。父親的説法,是基於數條既定理論的正確上的推論,雖然他不能肯定這些既定理論的正確——他的老師教育他,要永遠保持相對地猜疑,因為人地知比起世界太過狹小,因此,所能認知的正確,只是一種相對地正確。不過,他的確沒辦法證明這些涉及世界基礎的理論是錯誤的,如果他能夠在證明前,將它當作一種實用化的規範,那麼父親的説法,並不是無法接受。

席德對父親點點頭,於是父親繼續説下去:“為了適應煉獄化的環境,現有的人類必須煉獄化,才能獲得足夠的資源來發展自身。而所謂的煉獄化,也並非徹底改變人體的結構,人類發展至今,所誕生的結構是非常穩定的,也是十分細的,要實現比這種結構體系截然不同卻更加強大的結構,煉獄所花費的代價肯定及其昂貴。因此,它們絕對不會將我們徹底改造,而只會將擁有煉獄特的那部分植入我們的身體。換句話來説,既然所謂的人類,其結構從一開始就是一種複雜的中間態,並必須向着更復雜的方向前進,那麼主動去變得複雜又有什麼困難的呢?當整個世界不是煉獄改造者就是天界改造者的時候,那麼所謂的人類這個詞語,會從世界裏消失掉吧,但作為人類的存在,並沒有消失,只是換了個名稱,變得比以前更為複雜了而已。”

“我明白了,父親您比起名義,更注重的是實質。”席德完全明白過來,併為父親的不知是狂妄還是瘋狂的想法擊節而嘆,但無可否認的是,他的想法並不是不可能實現,而且在現實的情況看來,幾乎是一定會變成那樣。

既然如此,在奇蹟來臨之前,就按照父親的想法去做又如何呢?

“你果然是我引以為豪的兒子,席德,但是,無論什麼時代。成功的改變都應該是緩慢的,突進者能夠發動變革,但其本身亦會被折毀,雖然成功地結果很誘人,但是家族無法承受失敗的代價。成功的貴族總是未算勝先算敗,因此。我們不要去斥責充當先鋒而失敗的人們,無論他們秉持着何種目的去進行他們的行為,但就結果而言,都為我們增長了經驗,鋪設了道路,要以寬容和地目光去看待他們,但不需要去憐憫他們。這次共濟會的失敗雖然可惜,但並不是一件壞事,這讓我們看清了隱藏在大勢後的一些變數。那才是值得注意的東西。再下一次,下下一次,我們會得到更好的機會。現在只要暫觀其變,順應大勢,為未來積累更多的籌碼。所以,你這次前往煉獄城,不要和美杜莎家族作對,如果有可能,讓世人見識一下我家的大義。”

“是的,父親。”席德躬身施禮。

“好,你去吧。”伯爵轉過身。揮了揮手。

目送兒子的離開,伯爵夫人嘆了口氣,在丈夫地身邊坐下。

“我有一點擔心,這次煉獄城中龍蛇混雜,這個孩子如此耿直,又不懂得避諱,如果被人陷害的話…”

“不要擔心,雖然有愚昧的宵小,但您也必須看到。真正地大貴族在這種時候絕對不會讓呆子上陣,像他們那樣聰明的人應該明白,一個耿直、有身份且有能力平均的人,更適合當作朋友來對待。”伯爵夫人聞言出放鬆的笑容。

“的確如此,其實,我在剛嫁給你的時候,還真不知道你竟然會將兒子培養成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任何組織和個體,單一化的下場就是滅亡,我家之所以屹立不倒。就在於從未在兩代內出現過同樣特質的領導者。保持了複雜結構地活力和變異能力。其實,年代久遠的大貴族都明白。要生存下去,並不是需要每一代領導者都明狡詐才是最好的,能力中上的平庸之輩和絕頂天才相互替,張馳有道,才是繁榮的正理。”伯爵勾起嘴角,喊了一口紅酒,攬過夫人,將其渡到她的口中。

如此這般,各大貴族集結的大軍,備受期待的人選以及為了彰顯實力和大義而特別調派組建的包括大師級人物在內地鋭戰士,從王國的四面八方朝煉獄城方向匯成一股足有五十萬人的洪。而所有針對煉獄城的陰謀雖然沒有完全停止腳步,但卻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發展着,另一方面,令王族到不安的,反而是王國偏遠的內地發生了一系列異變,墮落者們趁着黑暗獸的攻勢發起了和歷史上一模一樣的反攻,但是在這種看似單純地反攻下,似乎隱藏着某些令人戰慄地謀略。雖然想要徹底將其壓制,然而在解除煉獄城的困境前,大部分力主動或被迫地投向遙遠的北方,因此只能以拖延的方式步步後撤,靜觀其變。

無可否認的是,這一次的大戰雖然才剛剛開始,但已經讓鋭的一線政客們察覺到了王國基不穩的跡象,但是,在這種不穩徹底爆發出來之前,沒有一個人跳出來指出隱憂,也沒有人以明顯的姿態在搖擺上施加多一分氣力,全都關注並細心計算着動盪的慣何時會將這擎天柱失去平衡。

在這種情況下,王族對中立貴族,以及傾向自己的本地大貴族的支持愈加重視起來。碧達夏雪帶回來的靈魂石很快就得到認可,這樣一來,隨着事蹟的傳播和造勢,蛇發者和王家三公主的英雄光環愈加耀眼起來。

清晨,碧達夏雪在回到王都後,終於從宮殿的修煉室內走出。得到消息後,當盲眼修女大人和王后攜伴而入時,發現她已經整裝待發。在女法師的身後站着由她一手組建的法師團,他們頭臉都藏在寬大的黑罩袍中,顯得無比神秘,而其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人到一種空靈的晦暗,如同走入墓地,被一羣幽靈環繞着般,下意識升起抗拒之情。

安,母親,盲眼修女大人。”碧達夏雪冰冷的神並沒有因為貴客的到來而有所變化,她向兩人施展無可挑剔的禮節。

“這就準備出發了嗎?你才回來不到三天。”王后走上前擁抱了一下女兒,有些傷地説:“你身上的傷好了嗎?”碧達夏雪的冷峻表情變得柔和了一些。

“放心吧,母親,既然決定要進入美杜莎家,那這就是一次向世人展現我王族威儀的最佳時機,這也是我最後能夠替這個家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王后當然能夠明白她的意思,王家雖然會拿兒女當作棋子,但是,並不會將他們一輩子捆縛在棋盤上。這樣一來,雖然王朝看似脆弱,但實際上,正如密林中的一些植物會向天空噴種子,藉此讓種子抵達更加富饒肥沃的泥土中成長,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因為烈競爭而無法崛起的可能

即便王國在她和她的丈夫的這一代沒落了,但有朝一,改換了名字的血脈,最終仍舊會在這個大地上屹立。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因此,王后在國王要對付自己孃家時並沒有手軟,藉此來教育自己的子女,可謂用意至深,而她所得到的結果,也正如她所預期的那般。一旦子女進入其它家族,那麼她的責任,就不再是維護本家,而是保存並發展血脈,即便所採取的行動最終會毀滅本家也無所謂。

皆由這種比世襲更為廣泛且殘酷的競爭,阿茲特克家從遙遠的年代就始終保證着血脈的活

母親知道女兒所肩負的重擔,無論是哪個女兒,反目成仇將會成為一種必須的必然,但是她同樣愛着她們,也希望她們能夠彼此體諒。

她拍了拍碧達夏雪的背脊,雖然很想再擁抱久一會,但最終還是狠下心將她推開。

“盲眼修女大人有些話要對你説。”她説。

碧達夏雪轉向盲眼修女,身為盲眼修女會的最高領導者,才有資格冠以這個稱號,實際上,最開始的時候,這個組織只有最高領導人才是盲眼的女士。而現在則發展為,只有通過特殊儀式制盲雙眼,以獲得最高預知力的女士,才能坐上那個位置。藉由儀式且永久的軀體代價所獲得的單一領域的力量,無論是大師還是傳奇者都不能對其小窺。除此之外,在這種擁有絕大毅力的領袖和犧牲神引導下的組織,其凝聚力也非同凡響。

碧達夏雪對這位已經抵達人類巔峯者致以謙卑的禮節。

“很高興您能來找我。”盲眼修女將手掌放在碧達夏雪的頭頂上,説道:“命運不注視任何人,因為任何人都在它的體內,願你能掙枷鎖。”碧達夏雪抬起頭來,問道:“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是的,首先,我為你帶了靈魂石。”盲眼修女從懷中掏出裝着石頭的封印袋放在碧達夏雪的手中,為她解釋道:“它在你身邊將要發生的作用,對人類來説,比在任何地方都更具正面。”

“這是您的預言嗎?”碧達夏雪抓緊了袋子。

“是的。”盲眼修女微笑道:“另外,作為私心,我希望你能夠帶一個人前往煉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