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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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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卻不是在長宮,而是到了含芳園正殿。正殿前聚集了百十名各部的老爺,這些官員們亦不知聖上如此緊急的召集大臣所為何事,三五成羣的扎堆兒,拉家常者有之,套情者有之,更多的是頭接耳的竊竊私語,探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二琢磨着,以太后那樣格倔強的人不大可能會自食其言的再次強留自己,也就放了心,大踏步的進到裏間。

裏間坐滿了人,個個的珠冠玉帶,紫綬金章,一見之下便知是皇家宗室。而神宗皇帝亦是穿了全套的大服,五爪金龍的赭黃袍,繫了藍田碧玉帶,甚至有些誇張的穿上了一雙無憂履,看來是有極其重要的國事。否則不會把司馬光,韓絳、呂惠卿、王安石等人都召集了來。

這些人正在烈的爭論什麼問題,旁邊的高太后滿面凝重,神宗皇問下首的那個胖子:“岐王,你是怎麼個看法?”這胖子便是神宗皇帝的弟弟岐王趙顥,白胖的麪皮,滿臉的笑容,要不是穿了宗室的服李二真的以為他是個和氣生財的掌櫃。

岐王趙顥先是見了個淺禮,呵呵笑道:“大的道理我也不必多言,聖上自然明白,漢時無為而治成就漢家鼎盛的開端。依愚弟之淺見,祖宗法度不宜輕改。前番范仲淹妄自改變祖宗法度,致使征討西夏兵敗,大辱國體,這便是前車之鑑,聖上當引以為戒才是。”王安石成了眾人的靶子,被攻擊的緣由自然還是“變法”二字。剛要出來辯解,被神宗皇帝以眼止住:“嘉王鬧着要開宗議,難道也是為這變法之事?若是為此,大可待到明裏開了朝會,嘉王和各部臣工一起商議…”嘉王趙頵臉黝黑,看那模樣活像是個販夫走卒,説話亦是相當的沉穩:“聖上言的差了,非是臣弟要開這宗議,實在諸位太祖苗裔不忍社稷蒙塵,諸家兄弟叔伯這才爭了這宗議的機會。臣弟與皇兄是總角之,論起兄弟情分還是咱們兄弟最近,這才挑了這個頭…”李二這才注意到右首還有幾個老年的宗室王爺,想來便是先皇的兄弟,大宋的皇叔了。尤其顯眼的是右首第二的那個老年婦人,衣衫華貴。從她的座次來看,身份那是極高的。

“社稷蒙塵”這話是極重的,一般用在無道的昏王或者亡國之君的身上,嘉王直接用在神宗皇帝的身上,饒是皇帝一再忍耐也是經受不住:“朕自親政以來,莫不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勤勉政事,不敢説有甚功勞於社稷,卻可勉強算是無愧於祖宗,又如何使得社稷蒙塵?”神宗皇帝在宋朝的皇帝當中也算是勤懇的一位,尤其是有莫大的魄力行變法之事,也正是因為這變法才得罪了包括朝中元老和宗室外戚在內的實力派,所以變法雖然得到皇帝的支持,又有王安石等人的一力支撐,仍然不得不陷入低谷。

王安石這才明白,這些位高權重的皇家宗室的真正打擊目標並不是變法,而是藉着反對變法的幌子打擊皇帝!

一旁那個華服婦人尖着嗓子説道:“若真的如官家所説的那般勤勉政事,為何天地變?昔有洛陽地陷於前(洛陽城平白無故的塌了一個大坑,好像是因為地震吧),今有景靈西宮祖宗靈位坍塌,便是始祖和太祖皇帝的聖像亦是摔的粉碎。這是為何?”神宗皇帝知道這些人必然拿景靈西宮説事,不過景靈西宮的事情太過詭異,皇帝親自勘察了半晌也不明白為何忽然就有“天雷地火”降世,把個好端端的景靈西宮塌,還把趙家始祖和太祖皇帝是聖像給毀壞。

看神宗皇帝無語,皇帝的生母高太后急忙圓場:“曹家妹子,你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這些事情都叫他們兄弟去忙吧,前裏哀家還唸叨要去看看妹子,只是不得空閒不出身子…”神宗時候有兩宮太后,分別就是神宗的聖母高太后和先皇皇后曹太后,按正式的體制而言,曹太后的地位更高一些,高太后只不過是母以子貴而已。

“天降災禍,毀我大宋基,如今始祖太祖聖像已毀壞,高太后還有心思與哀家説閒話!”曹太后出言譏諷:“若是我有如此的罪責,早去自請家法,哪裏還敢坐在這裏…”高太后臉幾度變化,終於沒有言語。

嘉王趙頵看己方的人馬佔了上風,不疾不徐的説道:“皇兄一意的改變祖宗法度,如今惹的天怒人怨。上天已毀壞我大宋始祖聖像降下警示,為我大宋計,為我趙氏一脈計,皇兄亦應該自請責罰…”

“朕定然靜心思過…”不待神宗皇帝説完,嘉王大作痛心疾首之狀:“蒙上天庇佑,始祖眷顧,我大宋已歷百年,如今始祖聖像為天雷所毀,定是皇兄有極大的不恭之處。如此重大罪責豈是思過便可化解的,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才有我大宋的花花江山,自是不能毀在我輩手上。依臣弟淺見,皇兄還是為我大宋社稷考慮的好,若想消除上天的責罰,當自於太廟之內,為我大宋祈福三年…”景靈西宮事件確實在皇室心中引起極大的恐慌,嘉王等人慾趁勢扳倒神宗皇帝,自然不會放過眼前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涉及到皇室內部的爭鬥和皇位的爭奪,最是血腥不過。歷史上關於奪嫡之爭的腥風血雨早已不知上演過多少回了,即便是親密如父子,情深似兄弟亦是毫不容情的大開殺戒,本朝太祖皇帝之死便是最好的説明,不過沒有人敢於明説罷了。

“燭影搖紅”這個詞彙乍一看是温馨美好,內含的卻是人世間最殘酷最血腥的兄弟之爭。

在座的大臣都明白這裏頭的兇險,沒有人敢於表明自己的立場站出來説話。這個時候説錯半句,就是抄家滅門的慘禍。

“自於太廟祈福三年?朕本也有過這樣的想法,”神宗皇帝故作姿態的唱了個高調:“奈何國事繁忙,不得身子,天下億兆生靈俱是嗷嗷待哺,朕不敢荒廢國事…”

“我大宋的國事麼,便有我們幾個兄弟先代聖上處理了吧。”嘉王猛地站起身子,説出了一直想説的話來:“也未必就比聖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