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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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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紹後來並沒有被叫醒,一直睡到半夜,自己覺得不舒服才醒了過來,結果發現自己鑽在應璟懷裏,手都快摟住他了,一個動坐起身來,頭嘭的一下撞到他下巴,各自退開,一個捂下巴,一個抱頭,互瞪。

“你趁我睡着幹嘛了?”應璟冷哼:“你説睡就睡,還倒打一耙。”荀紹正要反駁,他忽然慘叫一聲,着膝蓋道:“啊,我的腿…被你壓了幾個時辰了,只怕要廢了。”

“…”荀紹算他狠,離他遠遠地坐了。

應璟朝她招招手:“好了,正事要緊,你看看,這信上有個魏字,我懷疑鮮卑與魏國有勾結。”荀紹接過信細細看了一遍,皺眉道:“若真是如此,就不難解釋為何會用這麼複雜的暗語了。我看還是得把信裏的內容解出來。”應璟搖頭:“解出來固然好,但只怕時間拖得太久,對情形不利。”荀紹想了想:“那我親自帶信回西北一趟,請教軍師如何?”應璟沉默不語。

荀紹乾笑:“算了,我看你要送信早就送了,看來也是不放心假手於人。”

“不是不放心你,”應璟起身踱了幾步:“年關將至,宮中事務繁多,你定會經常見到太后。她是個吃不得虧的人,你之前悔了婚,她不會輕易饒過你,你回西北待一陣子也好。我只是在想要找個什麼合適的理由派你回去,若是直接以我名號派遣,太后又得心生嫌隙。”荀紹有些意外,看着他張了張嘴,終是低聲説了句:“謝了。”第二一早她就回了荀府。還以為這段時間不在,竹秀會對她有點兒惦念,結果一回去就見她躺在榻上看話本吃糕點,優哉遊哉的,無比愜意。

她只能憋屈地自己收拾東西去了。

一直到準備出發的前一天,竹秀總算有所察覺,跑來問她為什麼忽然要回西北。

荀紹將事情一説,她的神情立即就有些微妙:“我還以為是國舅又迫你了,沒想到他不僅沒有從中作梗,還幫你安排周全了。”荀紹點頭:“他這次的確是沒針對我。”竹秀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神,試探道:“既然如此,反正快到年關,走之前給國舅送份禮聊表謝意吧。”荀紹忙着收拾包袱,沒答話,竹秀還以為她不樂意,剛想説算了,荀紹道:“你看着安排吧。”這時節往西北走實在是件不愉快的事,不過荀紹和竹秀都不是嬌氣女子。二人沒坐馬車,各自負上包袱跨馬而行,保險起見也沒告訴任何人,當天一早出了洛都,行百里。

賊匪也要過年,兩個年輕姑娘這時候上路,不會太平。

途中有幾個小賊盯了竹秀好長一段路,但與之同行的荀紹作男裝打扮,負軟劍,他們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沒多久就全都悄悄遁去了。

荀紹以為他們是知難而退,哪知快到安定郡地界,忽然來了一大羣賊匪,原來他們是去搬援兵的。

竹秀出彎刀雙刃就要衝過去,口中罵道:“身強體壯卻只知不勞而獲,看我不削斷他們的手!”荀紹攔住她:“我們有事在身,不要節外生枝,快走,前面就是驛站,報了官就是。”那羣人哪裏肯放,還以為她們是怕了,緊追不捨。

荀紹和竹秀這段時間不分晝夜地趕路,早就馬困人乏,那羣人直追到天將晚也不放棄,眼看就要被追上,前方忽然馬蹄陣陣,橫衝出支軍隊來。

二人勒馬讓道,見那支軍隊正是朝賊匪衝去,趁機朝前趕去。

前面就是驛站,裏面有軍隊停駐。荀紹下了馬,對竹秀道:“應當是有哪位將領經過此地,我們運氣好。”竹秀心裏還有怒氣,冷哼道:“就該殺了這羣狗賊!”她罵罵咧咧的先進了驛站,忽然閉了嘴,回頭扯住荀紹衣袖,小聲道:“你看那是誰。”荀紹抬頭一看,直通後院的門口站着周丰容,未着戎裝,披一件大氅,側着身子在聽身邊副將説話。

“原來在這裏的將領就是他啊,真是不湊巧。”竹秀小聲嘀咕。

荀紹也覺得怪尷尬的,他忽然出來巡視邊疆,必然是想避開都城裏的風言風語,偏偏又在這裏遇見,恐怕心裏會不舒服。

正要轉身迴避,有個士兵跑進來稟報情形,周丰容自然而然就轉頭看了過來。那士兵還指了指荀紹和竹秀:“那些賊寇當時就正追着她們。”畢竟是上級,荀紹不能當做沒看見,硬着頭皮上前見禮。

周丰容微微頷首應了,沉默良久,説了句:“荀東觀畢竟是朝廷命官,這般輕裝上路有失體統,也容易遇險。”荀紹只想趕緊結束談話,一疊聲地稱是。

但竹秀哪能錯過機會報復,走過來行禮道:“大將軍所言甚是,都怪小女子不懂事,想着我們家女公子武藝超羣,連那鮮卑的段宗青都是手下敗將,還怕這些路上的宵小之輩?這才輕裝上路了。”周丰容臉冷漠,看不出什麼變化,但沒再逗留,轉身去了後院。

荀紹捏一把竹秀的臉:“你嘴這麼毒,還是去跟姓應的湊一家吧。”竹秀就是這種人,平常自己寒磣荀紹,不把她當主子看待,在外人面前卻是最護短。如今遇到周丰容,她怕荀紹心裏不舒服,當晚這覺只睡了幾個時辰便將她拖起來繼續趕路。

荀紹也恨不得離周丰容越遠越好,眼皮打架也硬撐着爬了起來,繫緊披風出門,恰是天最黑的時候。

好在最近天公作美,沒有雨雪,白裏總是暖陽當頭,趕路也沒那麼艱苦。

過了安定郡就到了雍城,再過去便是涼州,西北地廣人稀,也就這兩座城裏人多一些。

竹秀急着入城買乾糧,一路跑得飛快,待到了雍城城門外,卻見城門緊閉,百姓們全都被堵在外面,本進不去。

荀紹緊跟而至,看了看城頭,對她道:“是荀家軍,報上名諱就是。”竹秀打馬上前與守兵涉,千夫長自樓頭往下看來,輕輕掃了荀紹一眼,冷冷擺手:“無憑無據,誰知道她是不是荀校尉本人,退回去,不可入城!”竹秀氣得仰脖大嚷:“瞎了你的狗眼!你問問你手下士兵認不認得我家校尉!”千夫長板臉道:“再不走就將你拿下!少廢話!”荀紹仔細看了看,這些士兵都很眼,這千夫長卻未見過。她留了個心眼,沒有糾纏,叫上竹秀,勒馬就走。

竹秀詫異道:“我們難道要原路返回嗎?”

“自然不是,每年此時都有大批商旅返回中原,荀鳴好好的緊閉城門幹什麼?我看此事有蹊蹺。”她在城外茶攤前下了馬,小聲道:“我們等到晚上去找個士兵問問,實在不行就想法子混進去。”竹秀摸摸胳膊,哀怨道:“這麼冷的天,到了晚上還不得凍死!等回去了一定要拿這個千夫長來問罪,方解我心頭之恨!”荀紹好言好語地安撫着,將她拖進茶攤。

並沒有等到太晚,酉時城門口便有了動靜。

荀紹叫茶攤的老頭煮了碗熱面給她,剛吃到一半,忽見城中火光沖天,半邊黑黢黢的天空都給照亮了,連忙叫上竹秀衝了出去。

北風大作,廝殺聲隱隱傳來,竹秀驚訝道:“城中有敵軍來了?”荀紹已翻身上馬,説了聲“我去看看”就朝城門衝了過去。

城門依舊緊閉,守城的士兵大約是去應戰了,樓頭上空無一人。

竹秀趕了過來,聽着裏面的聲音,拉了一把荀紹:“不好,是往城門這邊來的,快退後。”荀紹和她打馬退到道旁,城門果然轟然大開,裏面快速衝出幾匹快馬,為首的是個披風裹身頭戴風帽的男子。

荀紹一眼認出他的身形,衝出去攔路:“軍師!”一行人急匆匆勒住馬,男子揭去風帽,果不其然是霍江城。

“少主怎麼回來了?”荀紹見他身上還沾着血漬,顧不上回答,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霍江城翻身下馬,撲通跪在她身前:“屬下無能,魏國大軍夜襲涼州,將軍他…”荀紹臉一變:“荀鳴怎麼了?”夜深人靜,應璟剛回到寧都侯府,正打算回房休息,範一統匆匆而至,竟是一路小跑追了上來。

“公子,涼州有變!”應璟停步:“快説。”範一統呈上軍報:“魏軍突襲涼州,雍城守軍閉門不援,荀鳴將軍殉國,涼州以西被佔!”應璟接過軍報迅速掃了一遍:“這是何時的事?”

“已有五。”他抿緊,還以為就算鮮卑和魏國勾結也不會這麼快動手,沒想到估計錯了。

“荀紹現在何處?”範一統搖頭:“來報士兵説並未見到荀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