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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邢夫人智鬥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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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王太醫帶着侍從,走出來對賈璉説道:“大老爺此貴恙,乃虛火上炎,需要好生靜養幾個月,補其陰虛,方才好得。”王太醫又細細囑咐這些天飲食要清淡,照方服藥,抹藥,散開火。

王太醫告了聲罪,連茶都沒喝上一口,急急切切的帶着耳尖發紅的侍從在賈琮的陪同下出了賈府。

賈琮回到賈赦住處後,見賈璉正拿着白的紗布在賈赦的手上繞來繞去,賈琮狐疑的問道:“哥,你在做什麼哦?”賈璉將紗布繫好,拍了拍手老神在在的説道:“我剛問太醫要了帖治冒得藥,現在回去讓人煎藥給你服下,橫豎這裏我們什麼事了,自有人伺候老爺。”太醫表面看起來風光無限,實質上差事當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自古太醫都秉持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原則。賈璉從王太醫的談吐和所開的藥方中,便能猜測出王太醫為人謹慎,老巨猾,心思九曲十八彎。即便削尖了他腦袋,他也不敢隨便聲張。

事實上賈璉的猜測一點兒沒錯。

馬車內,侍從拍了拍脯,鬆了口氣,疑惑的問道:“賈老爺下邊腎囊腫脹,後面重創嚴重,後溺方便甚難。前面明顯有被擊打痕跡,叔祖您老人家怎的説他虛火導致呢?”王太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侍從壓低聲音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但凡大户人家都好體面,尤其這些王孫貴族之家。難不成你要張口直白揭他家*。你家大老爺因房事折騰的太過兇狠,長年浸,才會遭受此劫難,以後切莫貪縱慾,須知嗜慾深者生機淺。”王太醫捻着鬍鬚,臉嚴肅説道:“須知禍從口出,我們經常與這些達官顯貴打道,每句話都要在心中過濾個三四遍再説出口。話不能説太滿,只能説一半,另一半爛在肚子中。點到即止就可。

侍從一副受教的恍然大悟的模樣,對着王太醫點了點腦袋。

賈璉帶着賈琮回到住處,賈璉問屋內小丫頭:“你們二呢?”小丫頭答道:“回二爺的話,老太太那裏傳晚飯了,二前去伺候了。”賈璉吩咐小丫頭去通知廚房做幾個賈琮愛吃的小菜。

賈璉夾一筷子鱸魚膾放到賈琮眼中笑道:“在哥哥這裏拘束什麼,多吃點。”賈琮拿眼神瞄賈璉,餘光盯着碗裏堆積如山的菜,哥哥準備將自個兒當豬養?

賈璉倒了一杯酒,灌了一口,笑而不語。

兄弟兩人正享受着美食,外面有人回話,二門上的興兒有事求見二爺。

興兒將抓好的藥材給賈璉,附耳説道:“太太已帶人去老太太那邊了,二那也通過氣了。”賈璉玩味拿過杯子倒了一盞,遞給興兒:“悄悄帶人去將秋桐送走。”興兒受寵若驚,咂咂嘴,抿了一口,眨巴眼睛,送多遠?賈璉遙手一指天邊,意思再明顯不過,能送多遠就送多遠。

興兒灌完一杯酒,匆匆去辦差事,賈璉賈琮的腦袋:“今兒個別回去了,和哥哥住一起。”賈琮楞了一下,打退堂鼓,剛才和賈璉回到這裏的時候,那些丫頭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古怪不屑懼怕。

賈琮心中發慌,生怕留在這裏,一會二回來少不得對自個兒發難,一頓辱罵鐵定跑不了。鳳姐兒在賈琮的眼中明顯就是一個雷霆火炮,一點就炸。

賈琮這點小心思哪裏能蠻的過賈璉,不用腦袋想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賈璉嘴角勾起,遞給賈琮一個寬的眼神,一切有哥哥在,你不用擔心任何事情。

賈府的糟心事真心不少,賈璉也不指望短時間就能將可用之人收拾得妥妥帖帖,獻上忠誠。

路遙知馬力,久見人心,反正現在也回不去,賈璉多的是時間處理這一團錯綜複雜的邋遢事。

只待秋桐的事情被傳來,敲山震虎的目的就已經答到。那些心懷不軌,奴大欺主的傢伙,便會心生忌憚。

有自個兒的庇護,膽大包天的奴才,再不敢怠慢賈琮。這也是為什麼賈璉非得留下賈琮的原因。

賈璉喚了人去煎藥,兄弟兩人吃完飯後,在院子內消了會食,賈琮喝完藥後,張大嘴巴,訝異的看着賈璉:“裝病?”賈璉用手戳了戳賈琮的腦門,賈琮縮了縮肩膀,賈璉氣定神閒笑道:“笨弟弟,別介,你我本來就是病人,何來裝病一説。”賈琮説不過賈璉,只得隨他,腦門上頂着白巾,跟同樣覆着白方塊的賈璉並排躺在牀榻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

兄弟兩人這廂温情脈脈,賈母那邊卻是別開生面的熱鬧非常。

賈母獨端坐在榻上,不悦的盯着下首,拿着袖子遮臉,紅着眼眶的邢夫人。賈母一直瞧不起大房,從不將寒門小户出生的邢夫人放在眼裏。

賈母老臉一沉,眉往下一搭,半翻眼皮子,陰仄仄的掃過低垂着腦袋請安的邢夫人,喝道:“你這個老背悔的,弔喪着一張老臉杵我這裏幹嘛?你不要你這張老臉,我還替你臊的慌呢。我眼裏見不得髒東西,別把你們小門小户不講規矩的那套帶我這屋來。”賈赦打小養在其祖母身前,與賈母一向不親厚,母子情分淺薄如水。哪裏比的上自幼由賈母親手撫養的賈政討她歡心。

賈赦又是個貪貪杯,好吃懶惰的主,自然不被賈母待見,連帶着出身微門的邢夫人同樣入不了賈母的眼。

賈母眉峯一斂,瞥着邢夫人通紅的眼眶,潛意識斷定是那不爭氣的大兒子,灌了黃湯,倚酒三分醉在屋內逞起威風,作踐了一通這個成只知一味奉承他,膽小怕事的邢夫人。

賈母心中冷笑,老大家的沒個眼見力跑到自己屋子裏丟人現眼。

王夫人手持帕子掩角温和説道:“大太太,這話原本不該我説,可眼下宮內娘娘省親事情在即,萬一有風言風語傳到外頭,落人口舌,你讓娘娘如何在宮內立足。你也合該勸勸大老爺好好保養身子,不能再如此一味縱容下去。”王夫人這話很有意味,一針見血的點出邢夫人軟弱無能,轄制不住花名外胡天海地的賈赦。又指出賈赦行為不檢,乘機道出二房是如何顯赫尊貴,地位無人能及,將大房臉面往地上踩。誰讓人家二房有本事出了一位金枝玉葉的娘娘。

賈赦常在屋內和小老婆花天酒地,闔府皆知。王夫人見邢夫人手捂着臉,自然會往爭風吃醋那方面想。

邢夫人垂下眸子,冷冷一笑,放下袖子,驟然抬起頭來。

屋內所有人心頭狠狠突地一跳,嚇了一跳,驚呼出聲,原因無外乎,邢夫人半邊臉腫脹的跟發酵的饅頭一般,看起來可駭嚇人。

賈母眼皮兒一跳,臉陰沉的能擰出水來,啐了一口:“我這老冤家,是那一世裏造下的孽障偏偏生了這麼個孽障,沒有一天不叫我心!罷了,眼不見,心不煩,我也沒本事管道你那屋子的雜七雜八錐心的事情,今兒個這裏也不用你服侍了。”邢夫人陰笑,老太太何曾心過我屋內的事,打罵都來不及,何來的關心一説,真是可笑。

王夫人勸道:“太太,您先別發火,身子要緊。”王夫人上前幾步,關心的説道:“大太太,您還是快點回去吧,萬一老太太被氣出個好歹,我們如何擔當得。冷眼瞧着到吃飯的點了,等會姑娘們都來了,看在眼裏也不好受。。”轉頭對着邢夫人身後的丫鬟媳婦怒道:“為什麼你們不小心伏侍太太,這會子鬧起來都不管呢。”邢夫人換了一隻帶血的纏着絲帕的手捂着臉,猩紅刺目的血跡,讓眾人退避三舍。

邢夫人彎着嘴角,心裏氣苦,臉上並不顯,紅着眼睛説道:“太太説的固然有理,媳婦也不敢辯,只是您這一次可着實錯怪老爺了。”賈母搭着眼瞼子,不耐煩問道:“這話從何説起。”邢夫人潸然淚下,緩緩道來:“今兒個媳婦下午歇下的時候,恍恍惚惚之間,來到一個地方。那裏樹林蒼翠蓊鬱、百花盛開,媳婦正惑不解的時候,忽然見一人走了過來,光環環繞,每走一步,地皆湧現寶蓮承接佛足。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説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三界皆苦,吾當安之。”神佛之説,賈家眾人深信不疑,即便疑惑邢夫人之話,哪裏敢指責邢夫人半句,一臉不可思議,聚會神聽着邢夫人説話。

邢夫人擦了把淚水,接着説道:“媳婦也不知道他是何人,也不敢妄言。只見那人在天空中隨手化了一下,光芒閃過。媳婦便看到一隻飢餓的老鷹凶神惡煞的追捕一隻可憐的鴿子。那人上前救起鴿子,一邊放生,一面從自己身上割下來喂那隻老鷹。然後那人轉身對着媳婦説道:“佛愛眾生,不離眾生,吾之所以成佛,皆因多結善緣,爾等應好自為之。”邢夫人痛心的説道:“媳婦醒來後,將事情給老爺説了一遍。老爺和媳婦恍然大悟,佛主是在責怪我們夫兩人對家中兒女不聞不問,讓我們多做善事。”邢夫人聲音哽咽:“老爺説,佛主為了一隻一面之緣的鴿子,都能做到割喂鷹,何況我們這些為人父母的。媳婦悔不當初,自責之下狠狠扇了自個兒幾個耳光。”賈母挪了挪身體,不大自在問道:“佛祖喂鷹和你自個兒打耳光有什麼關係?”邢夫人泣不成聲説道:“回太太的話,老爺聽了媳婦夢中的話後,大徹大悟。一查之下,才知道琮哥兒忽然生了病竟然無人關心,不免想到佛愛眾生,急火攻心之下,口吐鮮血,偏偏逞強要挖做藥引,媳婦不忍心老爺受苦,卻阻攔不住。媳婦深同受,陪老爺一道割下手上的去做琮兒和璉兒的藥引。”王夫人嘴角搐了下,用帕子掩着臉上的不信之

賈母氣的肝都疼了,險些氣的背過去,老大家的不是在指桑罵槐,出言諷刺自己偏袒二兒子,漠視大兒子麼?

你瞧人家一個庶出,做父母的都能為兒子做到如此地步,而自己卻容不下嫡長子。

偏偏邢夫人説的言之灼灼,聲淚俱下,好不可憐的。再加上臉上手傷痕很明顯可見,自己反而不好責怪邢夫人隻言片語。佛祖老人家都發話了,自己難不成有天大的臉面,越過佛祖去。

賈母皺着眉頭,牽強的笑道:“你有這份心便夠了,何苦傷了自個兒身體。赦兒也是,自個兒的身體不好好珍惜。”賈母這廂正細細詢問賈赦、賈琮的病情,以示關心。只見鳳姐兒走了進來,跪在賈母面前哭道:“都是孫媳婦的不是,年輕不經事,沒有好好照顧好二爺和琮兄弟,才害的老爺和太太糟了罪,着實該打。

“賈母看着哭的梨花帶雨的鳳姐兒,又斜睨眼眶通紅的邢夫人,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快炸開了,還得軟言軟言安撫兩人。

鳳姐兒用帕子拭淚:“回老太太的話,二爺聽到太太老爺割做藥引。大驚之下,不顧身體還未痊癒,去看望老爺和太太。不料撞見一個小丫頭乘亂在偷東西,二爺大氣之下,病又復發,卧牀不起。”賈母額角,五臟六腑都攪到一起,擰的慌,閉了閉眼,怒道:“混賬東西,眼皮子淺不成器的阿物,還不快去找人捆了灌了藥,找人牙子遠遠的打發掉,沒得丟了我們家的臉面。”賈母眼下哪裏還有心思辨別鳳姐兒話中真假,只想痛罵一場,發心中怒火。被這一攪合,沒了吃飯的興致,索讓眾人回房各自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