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又見美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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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特一過來,周圍的狐狼族聞着他的氣味頓時恭敬地退開了,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秋天的雲,豐富善變。米蕾尼婭撲進他懷裏大哭,哭了一會兒覺得他懷裏氣味不好,又着眼睛將他推開了。
年特氣急,米蕾尼婭受到委屈比他自己受到侮辱更加難以忍受,那種覺就像是一股紅
的火焰直衝到腦門,燒得眼前血紅一片。
他突然將上身的衣服一件一件撕成兩半,出結實的
膛,衝着周圍的狐狼族
出牙齒“嗷…!”的一聲咆哮,喉嚨都在
動,唾
也噴了出來。
他一生下來就學會剋制,似乎文明的意義就在於剋制,但是現在他要咆哮,他大聲咆哮,就好像他才是一隻真正的野獸,衝過去伸手捏住一個狐狼族女子的脖子“喀嚓”一聲便扭斷了,周圍的人一面哀嚎一面四散奔逃,卻不敢反抗,甚至不敢用武器對着他。
米蕾尼婭輕輕拉他的手臂,年特冷靜下來,狐狼族的人圍成一個圈小心地望着他。人羣分開,黑眼走了過來,在弓的狐狼族中,她是惟一直立的生靈,和年特遙遙相對,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捉摸不定,似乎氣惱但又似乎是擔憂,思考着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顯得有些頭疼,最後終於説起人話來:“跟我走,我帶你去見你的主人。”
“主人?”年特愕然,他還以為黑眼已經自認是他的主人,聽上去,像是黑眼又想把他送給什麼人。
黑眼見他不理解,又解釋説:“就是你的…母親,創造你的人!將你…畫出來的人!”黑眼的人話顯然並不怎麼樣,年特聽懂了,只是不明白。米蕾尼婭也是愣愣的,西亞夫更是莫名其妙。他們本來已經打算再次反抗,拼個魚死網破,説不定能抓幾個人當人質,就像是最初商量好的身方案,這下再次猶豫起來。
“女人…人類…南蠻女人…大魔法師!”黑眼大喊大叫也不能使年特明白,氣惱起來,一把拉住年特脖子上拖着的鐵鏈,不顧一切用力拉扯。她身材窈窕,力氣卻奇大,把年特拉得搖搖晃晃。
年特聽她的意思,似乎是去見一個人類,和米蕾尼婭相視一眼,無可奈何地跟着走了。米蕾尼婭和西亞夫都小心地跟着,也沒有人阻攔。不少*婦女嚎叫着提醒黑眼小心,黑眼只是不理。年特見她這副樣子,倒真的有些好奇了。
黑眼拖着他一直往前走,走了不遠就出現了一個狐狼族的村落,站滿了歡她的人,老老少少擠在樹林兩旁,見了這副樣子,都高興地嚎叫起來。年特想來頗為滑稽,黑眼用鐵鏈子拉着他,就像是人們大豐收的時候拉着豬和牛,或是扛着成捆的麥穗,顯然是很風光。
黑眼不理他們,只是往前走,對着一個來的女子“嗷嗷”叫了幾聲,又含含糊糊地説了幾句怪話,聲音較長,似乎就是正經的狐狼族語言,恐怕只有比較複雜的事情才會用到,年特這麼長的時間也只聽見過幾回。
那女子立刻帶路往村裏面走,到處都是木頭搭成的屋子,竟然有一些還是比較別緻的。他們來到一個很大的木屋前,那屋子明顯比周圍的屋子都好,不但外牆全部是漂亮的紅樹幹
巧地搭建,屋頂甚至還裝飾了一些特意栽種的野花,伸出來的木料端頂都刻意削成整齊的尖形,高高的,好幾間連在一起,門口釘着老大一張熊皮。
一個小狐狼族女孩端着一個罈子走出來,上她們立刻驚恐地讓到一邊,爬在地上挪了挪,似乎是剛剛伺候過屋裏的人。
“是什麼人能在食人部落享受這種待遇?”在年特的想法中,都是該殺的人,和狐狼族同合污的人,人類的叛徒,但是又為什麼會和自己扯上關係?年特無論如何也不明白。
那屋裏的地面上整個鋪滿了獸皮,牆角的泥罈子裏着鮮花,
天新發的百合花,使屋裏淡淡地散發着一股香氣。在屋子的後窗邊有一張牀,柔軟的獸皮裏躺着一個女人,似乎病得很重,面朝裏躺着,呼
很虛弱。
一個老巫醫穿着豹子皮正在往她額頭上灑水,見到黑眼進來“嗷嗷”叫了幾聲,黑眼努了一下嘴他就連滾帶爬地出去了。年特從那牀上人的背影裏看到一隻纖弱無力的胳膊垂下來,頭髮散亂地長長垂下來,部是那麼漆黑,髮梢卻已經發黃,黯淡沒有光澤。就像是所有受盡磨難的人,那姑娘只剩下一口氣了。
年特突然想起綠洲時所聽説被擄走的姑娘,猜不透怎麼會扯上自己,心中有些納悶。黑眼使了個眼,年特朝前小心地走過去,用手指輕輕撥開擋在臉上的頭髮,那一瞬間,如同五雷轟頂,年特用厚實手掌撫摸着那姑娘的臉龐,眼淚大顆地往外冒。
美蓮。
她如何來到這裏,年特已經不想知道。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欠她太多。他沒有力氣站立,跪在地上用胳膊肘撐在枕邊,眼前發黑,那一陣眩暈幾乎要了他的命。
如果一個柔弱的女子不懂任何防身之術,一輩子只會畫畫,卻躲過戰亂跑去死亡沙漠的中央,最終出現在食人族的營帳裏和他相見,他還能説什麼?他只會拼命捧住那毫無生氣的臉龐,拼命地呼喚美蓮的名字。美蓮費力地轉過身來,睜開眼,一隻手無力地摸上他的臉龐。年特抓着那隻手,孩子一樣哭泣。
那哭泣聲毫無保留地展着人的內心世界,他和美蓮,從一開始便很奇怪的
情糾葛,到這時終於可以明明白白。他知道是什麼讓美蓮跑到這裏來,他又怎麼能不愛她!
也許他從來都是在敷衍着,他以為除了米蕾尼婭,他不會真心喜愛任何女人。對咪咪,他可以説是遺憾,但是他可以補償或是包容;對安卓美,他可以説是遺憾,並且打算逃避;對美蓮,他一直都在因為義務而敷衍,他其實覺得有些麻煩。
他曾經發誓,除了米蕾尼婭,他誰也不愛。但是現在,那情強烈地衝擊着他,就連站在一邊的米蕾尼婭,他也幾乎忘記。他是個有
情的男人,這樣,才對得起那努力出現在這裏的姑娘。
米蕾尼婭驚呆了,她望着年特幾乎崩潰的神情,那真情嘶啞的聲音,黯然失
。一個聲音在她的心底響起:“我又怎能和她爭…”
“年特…我是不是要死了?”美蓮的聲音斷斷續續,她的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皮膚不再富有活力,曾經是水一樣美麗的人,現在幾乎要凋謝了。
“不,不會的!我不讓你死!”年特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左盼右顧的時候突然找到了米蕾尼婭,便大喊起來“快!什麼魔法都好!救她…!”米蕾尼婭一陣恍惚,她已經深深地愛着這個眼前男子,甚至早已決定放棄和教會的一切關係跟他到天涯海角。而此刻這個男子正在對她大喊大叫,所以她才會如此恍惚。但是神聖的心使她恢復過來,她生來是一個神官,她知道她應該做什麼。
“讓我來。”米蕾尼婭用手抹了一下眼角,一滴淚珠涼絲絲沾在手背上,讓她的情緒更加穩定。她努力微笑“放心吧,我有把握。”她曾經醫治過疲憊倒下的旅人,美蓮的情況嚴重,但是她想,她有足夠的魔力轉化成生命的源泉幫她渡過難關,之後,就靠她自己了。
望着他們的表情,聽着他們的聲音,那是人類應有的表情,黑眼驚慄了。她悄悄地往後退,靠在牆壁上悄悄地呼氣,如果不呼氣,她就會一起哭起來。人類的神在復甦,她的心怦怦亂跳,彷彿靈魂深處也受到了震撼。什麼東西在呼喚着她,要她去找尋。
她花很大力氣退出那件屋子,讓自己平靜下來,狐狼族多疑的天也在呼喚着她,使她詢問自己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米蕾尼婭的身體發出白光,她的手放在美蓮的小腹上,白光就像水一樣滲透進去,漸漸產生了力,美蓮呻
着,身體中央微微向上浮起,臉
急劇變紅,漸漸變得渾身都是紅
,冒出大量的汗水來。
年特始終焦急地握着美蓮的手,美蓮漸漸昏了,身體不斷
搐,顯得十分痛苦。
米蕾尼婭看了年特一眼,輕輕地説:“放開她的手!”説話的時候已經有氣無力,她自己也是大病初癒,治癒魔法又相當耗費魔力。美蓮的生命力枯竭,和別的治癒不同,她已經是個空殼,魔力反很嚴重。米蕾尼婭不肯放棄,她努力想要保住美蓮的命,然而,在美蓮的靈魂深處,她找到了一些黑
的意志。
“這…這是詛咒!陷阱…”但是不能放棄,到了這個時候,米蕾尼婭不能半途而廢,就算想放棄也是不能“啊,那就先隨你們的願吧,年特…”她知道解除詛咒需要什麼,終於連自己的命也要賠進去了。
年特不知道拉着美蓮的手有什麼不妥,趕緊鬆開。美蓮的身體隨着生命力地注入漸漸舒展開來,就像花苞在綻開,不再呻,整個身體都飄到了空中。光芒消散的時候,美蓮輕輕落回來,米蕾尼婭眼前一黑,無力地趴倒在牀上。
年特怔怔地聽到她喃喃自語:“魔法原來也不是萬能的…”便不再有任何聲響。
“我幹了什麼!”年特突然想起學道的時候,老子曾經説過,不管是何種道理,能補償生命的只有生命。光神魔法是沒有掠奪生命的能力的,所以祭祀才會身份高貴,生命魔法遠比一般魔法深奧。
西亞夫一直在旁邊看着,這時見米蕾尼婭也昏倒了,年特渾身冒汗在發呆,突然伸過手來摸了摸米蕾尼婭的後脖子,傻乎乎地説:“她好像又要不行了…”這句話對年特刺太大了,年特眼前發黑,知道自己一時疏忽了米蕾尼婭,對她壓力很大,鑄成了大錯。
“米蕾尼婭?你不要嚇我!”
“嗯,她們在輪嚇你…”西亞夫對“嚇”這個詞不是很
悉,也沒有太濃厚的人情味,無法
受現在年特正處在崩潰的邊緣,
嗓門説了句蠢話,卻把年特從恐慌中拉回來了。年特聽了這句不合時宜的玩笑話本來想要衝他大吼,但是那句話提醒了他,讓他靈光一閃。
“輪?道之始終…”年特想起來了“道生德蓄,是以萬物尊道而貴德。生而弗有,為而弗恃,長而弗宰,是為玄德。”年特曾經努力想要提高道的修為,但是自從離開師門之後,
覺就不對了,始終沒有什麼進步。直到為了蔻想要積攢一些“德”苦修內功和劍法時有莊子指點,又有少許進步,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進步可言了。
曾經想要使用道法時招來了蚊子,一次便殺生無數,年特對自己的道法實在是沒有什麼信心可言。他還記得曾經讓老子觀前的老樹枯死的事情,記得老子的教誨不可妄用。但是現在,他必須想清楚了,那揮手之間便使枯死的老樹恢復生機的奧妙,那奧妙是什麼?
“是了!以前修行不好,是我沒有人扶持就顯得少年氣盛,心不穩,又太急。後來有所小成,是因為我想幫助蔻,不是為了自己。”想通了此節,正符合現在救人危難的心
,所學的知識便再次閃現於腦中。
“是的!不是為了自己!生育萬物不為了據為己有,興作萬物不為了自恃己能,滋長萬物不為了做其主宰,這才是道法的最高境界,稱為玄德!我知道了!”年特心中狂喜,卻開始收斂心神。他有些道基,竟然做到了,幾秒鐘間,便好像換了一個人。
西亞夫十分鋭,猛地抬起頭看着年特,卻見他説不出的輕鬆,眼中神光湛湛,就連臉
也發起光來。
“西亞夫,幫個忙,安靜待著,出了什麼事也千萬不要碰我!不要説話!不要跺腳!不要出聲!不要砸牆!”年特不急着做什麼,卻清理閒雜人等,有成竹一般微笑。
“我們出去就是了。”西亞夫暗叫“好傢伙,莫不是死了女人急瘋了!總之是不要煩他就是。”帶着幾個人都走出去,一出門就碰到黑眼,便順手攔住了,用通行的語言:“在鬧人命,暫時不要進去!也不要打攪!”黑眼一愣,老老實實地走開。西亞夫覺得很神奇,這裏是狐狼族的地盤,而黑眼是這裏的老大,出名難纏的地方居然如此好説話,黑眼一定有什麼把柄在年特或是那個美蓮手裏。不管怎麼樣,西亞夫暫時很神氣,和手下坐在門外堵着,打瞌睡曬太陽,完全無視周圍狐狼族的鄙視和齜牙咧嘴的恐嚇。
年特靜靜地站在牀前,上面躺着兩個他最心愛的女人,一個沒醒,一個要死。到這個時候,年特已經沒有什麼好急,若是死一個,他便不活了,萬念俱灰的時候,突然又有了把握。
年特微笑,他輕輕地呼,屋裏的空氣微微地波動,他
到自己的意識在不斷延伸,到屋外,到村裏,到森林。他默默地傾訴着,就像一個謙卑的僕人在有禮貌的
談。
“喂,那朵花苞,可不可以明天再開?把氣分給我一些吧!我用德來
換。德在哪裏?德存天地間呀!”年特單掌一推,一個八卦印便閃起金光。年特以道化德,開穀神玄牝之門,天地間的德便化為
華源源不斷地彙集而來。年特平心靜氣,駢起兩指一揮,八卦印金光閃閃,照耀在米蕾尼婭和美蓮身上。
年特閉着眼睛,周圍的萬物都像是在對他微笑,自然界因為德而洋溢着和睦的能量,道無窮,德自生生不息,年特此刻靠着自己的悟瞥見了道家的玄妙之門。
牀上傳來輕輕的哼聲,年特睜開眼,米蕾尼婭扶着美蓮的腿,正抬起頭來,美蓮坐起半身,用手摸着頭,猶自有些犯暈。被斬得面目全非的木牀腿竟然發出了芽,美蓮“啊呀”一聲,摟住年特的脖子,從牀上慌慌張張往下跳。
米蕾尼婭被刺到了,手指血。年特掀開鋪在牀上的獸皮,幾隻玫瑰花傲然立了起來,那牀原來是藤條編的,其中混有加工過的玫瑰枝。此刻,藤條發綠,玫瑰枝有花有葉還有…刺,傲然
立在那裏,散發着幽香。
米蕾尼婭和美蓮都看呆了,年特摘下兩朵玫瑰,分送給她們兩人,誠心誠意地讚道:“謝謝大家,大家對我都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