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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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跟方才的聲音一樣冷,可是邊卻又有笑容,一貫的温柔。
鄒銘不知該説什麼,只有訕訕地喚他:“鄭凱啊…”鄭凱走過去,透過落地窗,俯瞰着那個上演過他人生最大悲劇的路口。
“你怎麼進來的?”鄒銘收起手機問。
鄭凱説:“你沒有關好門。”沉寂一會兒,又漫不經心地問:“什麼事這麼失魂落魄?”鄒銘吱唔不語。
鄭凱喝多了酒,頭很暈,站了一會兒,只覺得晃悠悠地,便在落地窗旁的一張單人椅子上坐了,望着仍然站在那裏的鄒銘。
“是因為三年不見?你看起來,都不知道怎麼跟我説話似的…”鄒銘望他一眼,窄瘦的臉,平伸着的長腿,他仍是他,可是無論怎麼看都恍若隔世…他不長嘆一聲,緩緩開口:“鄭凱…三年,整整三年,你招呼也沒打,就消失了!然後就…”
“一樣不打招呼,又回來了?”鄭凱帶着一絲苦笑接着説。
鄒銘眼裏有埋怨,有痛惜,也有千言萬語要問…可是最後,他只是問:“這些年…你真的過得好嗎?”鄭凱望着他,沉寂一陣,最終用啞啞的聲音説:“不好…很不好…”
“鄭凱…”那裏只有一張小圓桌,一張單人椅,鄒銘只有坐在牀邊,傾着身子注視着他。
鄭凱將微眯着眼睛斜向路口方向,用緩慢而沉鬱的語調説:“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在山上宿,也總是會被汽車剎車的聲音給驚醒…三年,我受了三年的折磨…”鄒銘眼裏滿是同情、愧疚與無能為力…他有一雙狗一般的眼睛,圓而大,真誠、可憐而且有一絲祈求的意味。
鄭凱自回憶中醒轉,轉過頭看到他這樣的眼神,心生不忍,連忙一笑道:“但是看到你結婚的消息,我決定要告別那種生活,重新開始…”鄒銘卻高興不起來,一些堵在他心頭,可是他説不出來。
“你的新娘子…”鄭凱沉一陣,又微笑着説,可只是説了一個開頭,就頭一歪伸手在額頭上
了
。
鄒銘的心提到嗓子眼兒,臉煞白地等着後面的話,可是鄭凱閉目養神良久,良久…
終於,他睜開眼前,卻伸手拿起面前小圓桌上,一本名為《足跡》的雜誌,嘆地問:“你一直買這本雜誌?”鄒銘鬆了一口氣,望着他説:“是啊,這本雜誌上有你寫的文章…三年以來,我們大家只有在這本雜誌上才能知道你走到的哪裏,看到了怎樣風景,經歷了怎樣的事…”鄭凱
動地一笑,一挑眉
,做一個誇張的表情看鄒銘一眼,翻到刊登他文章的那一頁,看了兩眼説:“這已經是兩個月前去的地方了…”鄒銘苦笑着説:“可不是。我給你打過很多電話,發過很多郵件,只是想要找到你。可是都沒有辦法…後來,想到試着去你文章裏寫的地方,追着你的足跡的地方去找你,也一樣…沒有結果…”鄭凱望着那篇文章出起了神,他眼裏有淡淡的微光,一點點匯聚變亮,亮到不能再亮時,他突然將雜誌扔回到桌面上,單手覆眼,沉寂一會兒將手拿開,又變成原樣。
“接下來去哪兒度月?”鄭凱笑着問。
話題忽東忽西,突然又説到這裏,鄒銘倒有些不好意思,笑一笑道:“素琳想去新加坡,但因為工作上的原因,我們只能在那裏呆兩週。”
“新加坡…”鄭凱雙手枕身在腦後,“你的新娘子跟她還真有些像…”鄒銘心絃瞬間緊繃起來,問:“像誰?素琳像誰…”鄭凱眼裏蓄着悲,望着他低聲道:“你知道我説的是誰。”鄒銘當然知道。程姝婭,這是三年前,那個出了車禍女孩的名字。
“她們…像嗎?”鄒銘不安地問。
鄭凱長舒一口氣説:“今天看到她穿着那條裙子,我就一下子想到她…一樣怕冷不怕熱,一樣愛乾淨,一樣斯文內斂?”鄒銘連忙笑着説:“天下大半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吧!”他的額頭一層冷汗,那是因為方才的緊張。他知道,自己的表現太過緊張不安,容易引人懷疑。他極力想讓自己如鄭凱一樣淡然、鎮定,可是卻怎麼也做不到。從他出現在婚禮上的一剎那,鄒銘的節奏就被打亂了。
鄭凱“嗯”了一聲兒,又問:“她看起好年輕,比你小好幾歲吧?”
“二十四歲,比我小了將近十歲。”
“哇,你們怎麼認識的,怎麼追到手的?”鄭凱顯出極大的興趣。
鄒銘滿臉都是甜的笑意,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説起,就只好説:“她跟人打電話,在街邊肆無忌憚地笑。笑聲可真清脆!我因為各種各樣的事,心裏正沉重,所以被
引着看了她一眼。就這一眼,一見鍾情,然後就…”鄒銘的電話響了,他緊張地拿起來一看,原來是素琳打來的。
“肯定是催你下去的。”鄭凱站了起來道。
鄒銘也只好站了起來,接通電話,那邊果然在埋怨他躲到哪裏去,要趕緊下去。因為有鄭凱在場,鄒銘簡單地應了幾句,兩人便並肩往外面走。
等電梯的時候,鄭凱忽然説:“沈先生給你寫的號碼是個空號。”
“空號?”鄒銘一副驚訝的樣子,但心裏在説,果然是空號啊!
“對啊!”鄭凱笑着説,“你説他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鄒銘也不好意思説出那場誤會,只是笑一笑説:“還真是見識無數,在他這裏崴了泥。”兩人笑嘻嘻地一起下樓,鄭凱沒有再喝酒,跟朋友待到夜午之後便回去了。
度月之前,鄒銘來得及再跟鄭凱見面,便打了電話過去。
掛了電話後,鄭凱穿着昔略顯寬大的衣衫,在出事的街口附近轉了幾圈,看到一個叫做“沈園”的茶館。
這個茶館看起來小而且緻,離那街口不遠,位於一個安靜小巷子裏。
茶館裏沒幾個人,他進去撿了個位置坐了一會兒,老闆就走了過來問:“先生幾位,喝點什麼?”鄭凱頭一抬,與他四目相望,兩人都無聲地笑了。沈園的老闆正是沈一白。
“咖啡。”鄭凱微笑着説。
沈一白笑着回答:“對不起,這裏沒有咖啡。”
“有,一定有。”鄭凱微笑而篤定地説。
沈一白只好説:“好吧,你等一會兒。”過了一會兒,他端了兩杯咖啡過來放下,坐在鄭凱。
“煮得不怎麼樣,你湊合着喝吧!”他一邊説,一邊將一杯咖啡緩緩推到鄭凱面前。
鄭凱端起來喝了一口,並不作評價,而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緩緩推到沈一白麪前説:“居然寫了一串假號碼…”沈一白看了那紙條一眼,笑着説:“你那個兄弟討人厭,我不想他找到我。”鄭凱説:“我也差點找不到你。”
“我也…不想你找到我。”沈一白喝一口咖啡説。
鄭凱笑道:“這麼直白?”
“可你還是找到這裏來了…”見到他,沈一白卻沒有顯出厭煩神,“你怎麼找到的?”鄭凱緩緩地説:“三年前你在那個路口出現,三年後我又在那裏遇見你。既然你經常出現在那裏,不是在附近工作,就是住在這附近。我便在這附近轉了幾圈,打算遇不到再從你寫的號碼下手…”沈一白倒很好奇,問:“你打算怎麼從這串號碼下手?”鄭凱將紙條攤開,指着上面的十一個數字説:“你雖然有心想寫一串假的,也不可能寫‘1234’這類,總是要
真的。當時情形肯定也比較急,編一個十分
真的號碼並不容易,所以你應該會寫自己的,或者朋友的,將正確的號碼改了一個數字。這一個…”他指着倒數第三個“1”
“這個‘1’這裏拐了一點,應該是落筆之後才想到要改。從零到九,一共十個數字,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沈一白佩服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