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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第二十章卻說心事平戎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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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塵知道他便是這般子,也沒辦法,取來繃帶敷藥包紮,突然看到他肩頭一道淡淡的傷痕,隨口道:“這是以前的舊傷。”十一側頭看去:“也是你上的藥,不過那時候可沒現在這麼溫柔。”卿塵不懷好意地將綁帶一緊,十一“哎喲”一聲,滿臉苦笑:“真是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女人!”卿塵挑著眉道:“不怕受傷就別喊疼,十一殿下現在會生灶火了?”十一撫著傷口,目光往她身上一帶,突然出饒有興趣的神情,他抬起胳膊活動一下,尋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案前:“我不會生灶火,卻總比有人不僅不會生火燒飯,還不知家裡有什麼沒什麼,進屋被自制的蛇酒嚇著,出門找不到迴路,甚至家住什麼山,在哪一州哪一郡也不清楚,要好的多。”他長長說了一通,卿塵微怔,眸底輕波,淡淡半垂眼簾,薄笑意。原來有這麼多破綻,看十一平隨意率,其實事事都逃不過他銳的眼睛,清楚明白。

十一眼光掃至她身前,黑亮而帶著點兒笑謔:“我說四嫂,就憑你這持家的本事,當初在那竹屋子到底是怎麼過的?”卿塵抬手便將藥瓶丟去,十一側身避開一手接住,放聲大笑。卿塵將睫一揚,著他的注視帶出光微轉,眼眸彎彎含笑將藥瓶要回來“要你多管閒事!”她將手邊的東西收好站起身來,卻突然間身形一頓,抬手按上口。

十一見她臉瞬間蒼白,忙扶住她:“怎麼了?”卿塵緩緩搖頭,心口突然襲來陣悶痛,一時間說不出話。她靠著十一的攙扶慢慢坐下,自懷中取出個白玉瓶,將裡面的藥服下後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十一劍眉緊鎖,滿是擔憂的看著她,問道:“還是那病症?”卿塵淡然一笑:“已經習慣了。”十一道:“定是這些子隨軍奔波累著了。”

“沒有。”卿塵立刻否認。

“不必瞞我,”十一道:“四哥的玄甲軍我再清楚不過,沒有多少人吃得消,何況你這身子。其實我早便想說,你跟來軍中太辛苦了,何必呢?”卿塵沉默一會兒:“別告訴四哥,一路上他已經很遷就我了,我不想拖累他,但我一定要來,這時候我要和他在一起,有一天便在他身邊一天。”十一眉頭不由得一皺:“這話說的叫人心裡不自在,像是…”他頓住不言。

卿塵眉梢微微一帶似笑,蒼白裡透著明澈,將他未說完的話說出來:“有今沒來,所以有一便緊看著一。”十一抬手止住她:“別再說這樣的話,天下名醫良藥總能找來,宮中還有御醫,待迴天都好生調養,怎麼還有治不好?”卿塵揚笑了,抬頭看著帳頂半晌,清靜的眸光落在十一眼中:“你和四哥一樣,總不把我當成大夫,其實我不比這天下任何大夫差,這病在這裡治不好,此話我只告訴你,你該信我。”十一隻覺得面對她的平靜心中莫名的沉悶,許久才問道:“四哥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病難醫,但這些我沒對他說過。”卿塵答道。

十一突然在她剛才的話中想起什麼:“你說在這裡治不好,那就是有能治好的地方?”卿塵眸極深極遠,始終安然地笑著:“有,但我不會去。”

“為什麼?”

“如果要冒著再也不能見的風險,那和不治並無區別。”卿塵淡淡道。

“卿塵。”十一十分不解地道:“你在和我打什麼啞謎?”

“十一。”卿塵喊他,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答應過我三件事,你說過無論何事都可以。”十一道:“我說過的是隻要是你託的事,我一定盡力做到。”卿塵平靜地看定他的眼睛,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便把他託付給你了。不管他要做什麼,也不管是對是錯,請你在他難的時候幫著他,在他危險的時候護著他。”十一眼中那絲深黑的明銳被苦笑一掠而過:“倘若真有你說的那個‘如果’,他還能活嗎?”卿塵壓著衣襟的手微微一緊:“能,他比任何人都堅強。”十一嘆了口氣:“四哥與我是長兄如父,亦師亦友,這些你不說我也會做,換成四哥對我,也會如此。”

“那我便放心了。”卿塵道邊勾起笑容。

“但我擔心。”十一道。

“嗯?”

“你最好是給我保證沒有那個如果,否則我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十一認真說道:“四哥無情,是因他不輕易動情,你比我更清楚。那種痛苦,你叫我怎麼幫他替他?”

“我會的。”卿塵微微揚頭,眼中透出潛定的堅韌:“我也答應你。”十一向她伸出一隻手,兩人在半空擊掌為誓。

過了會兒,卿塵笑著說道:“這病雖不能痊癒,但也不會輕易致命,調理的好一樣會長命百歲,你也放心,我畢竟是個不錯的大夫。”十一靠在案上閉目,神情略有些疲累,再睜開眼睛,對卿塵道:“你心裡害怕。”卿塵聞言笑容一窒,十一坦亮的目光直看到她心底,將她看得透徹。她深一口氣,靜靜道:“知我者,十一。”情到深處即生憂怖,她確實是怕,卻不是怕生命的消亡。這種怕,無處可說無法可說,悄無聲響地盤踞在一處,似有似無,她往心底深埋著不去想,不去想便當沒有,卻被十一一眼看出。

“卿塵,你心裡存了太多事情,你可記得我和你說過,莫為明事愁。”十一說道:“你只要相信你看定的人,也相信你自己,就足夠了。”看著眼前和往略有不同的十一,卿塵報以清湛的微笑。

可以在一個人面前不必顧慮和遮掩,包括一切情緒的起伏,是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她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青山常在綠水長,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每一個夏秋冬升月落都不會改變,有夜天凌,有十一,她知足。

“你們都好,我便無憂亦無怖。”她低聲說道。

十一臉上浮起既往俊朗的笑容:“對了,有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卿塵問道。

十一自案前取出個小錦袋,卿塵打開一看,驚訝的抬頭:“你從哪兒來的?”託在她掌心的是一道小巧的綠幽靈串珠,清透的水晶體中生長著神秘的暗綠的花紋,相得益彰,幽雅而美麗。第七道玲瓏水晶,卿塵白皙的手指輕輕握起,指尖觸到水晶冰涼的溫度。

“聽四哥說你喜歡這些串珠,收集了不少,偶爾得到便給你留著了。”十一道。

卿塵月眉淡揚,低聲笑道:“若是讓四哥知道你給我這個,怕是要怪你。”

“嗯?”十一奇怪。

“什麼事揹著我呢?”隨著清淡的聲音,營帳被挑開,夜天凌進來正聽到卿塵的話。

卿塵將那串珠一握,往身後一藏,巧笑嫣然:“保密!”夜天凌眼光掠過她眸底輕輕一停,她不說他便不問,只自己抬手倒了杯茶,不慌不忙坐下來。

終於是卿塵忍不住:“你怎麼不問十一給了我什麼?”夜天凌中指輕動彈上茶盞,淡淡道:“過會兒把你們倆個分開審,才知道說的是不是一致。”卿塵撐不住笑了,十一亦笑道:“我看還是招了吧,倘被帶到神機營去審那可吃不消。”卿塵便將那串珠拿出來,夜天凌幽黑如墨的瞳孔微微一斂,薄輕抿,意味深長地瞥了卿塵一眼,說道:“很漂亮。”十一對夜天凌心情神悉不過,立時知道這串珠關係著什麼,而且是夜天凌頗為在意的事情,一種隱而不發故意淡去的在意,不提不說卻放在心底的在意。

卿塵不待他問,便說道:“東西我笑納了,事情便有時間讓四哥慢慢說給你聽,到時候方才你問我的也就明白了。”夜天凌看看十一:“改再說此事,只要屆時你不大驚小怪。虞呈今雖僥倖逃脫,但損兵折將也夠他消受。”十一聽談到軍務,便略收起了漫不在乎的神情:“仗雖是勝仗,但虞呈六千銳騎兵險些全軍覆沒,以後要引他出戰便難了。我此次是費了不少功夫把他誘來,他們似是想用拖延的法子。何況虞呈此人原本便謹慎多疑,現在既知玄甲軍也到了幽州,怕是更不會輕易出戰。”將西路大軍拖在此處,中軍過了臨安關便失了呼應。興兵之事拖的越久,天下人心便越亂,人心不定,必生新亂,如此下去步步將入艱難。但於叛軍,卻是恨不得四境皆兵災禍迭起,就此動搖天朝皇族的統治。

夜天凌修長的手指在案上輕釦,陷入深思,稍後道:“虞夙生有兩子,長子虞呈率西路叛軍,次子虞項可是隨他在燕州?”

“對。”十一道:“聽聞二子素來不和,虞夙自不會將他們放在一處。”

“不和便好。”夜天凌神情肅淡:“不妨派人散發消息,便說虞呈率軍久無功績,虞夙以次子虞項取代西路指揮權。”

迫虞呈急於建功,引他出兵。”十一接著道:“這消息最好是從燕州那邊過來。”

“便讓左先生設法成就此事。”夜天凌突然想起什麼事:“你這幾將柴項悶的可以。”平業將軍柴項乃是十一軍中一員驍將,近幾總不能率兵出戰,著實鬱悶得無法可施,幾乎每都來請戰,卻都被十一輕描淡寫的打發回去。

十一呵呵一笑:“他中那股氣憋到這份上,屆時定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我自有重用他之處。”卿塵這邊將墨漬微乾的一張紙遞來,一邊調侃十一:“可憐柴項不知道有大功在前等著,還得再苦悶幾。”夜天凌一眼掃過,道:“便是這個意思。”是擬了給左原孫的書信,卿塵見無異議,再提筆寫了幾個字,取出一枚小印蘸了硃紅印泥清晰的壓在下方。

十一看她纖細的手指收筆執印,覺得整個軍營裡肅殺的鐵血氣氛都在她舉手投足中慢慢沉緩著,穩而不戾,靜而不躁,本來因戰事而飛浮的心就這麼沉定下來,恢復了清寧。他靜了會兒,不嘆說:“改我也娶個這樣的王妃,才不輸給四哥。”卿塵微笑,白玉般的臉上若隱若現安靜的溫柔,夜天凌抬眼看十一:“天都還有人等著你大婚呢。”十一愕然失,卿塵不僅莞爾,極狹促的笑著,十一狠狠瞪她一眼,鬱悶。

出了十一的營帳,有軍將前來稟報事務,夜天凌便站在營前略做待。卿塵靜靜立在他身旁,握著那綠幽靈串珠舉目望向已然灰沉的天際。

低遠,在幽州軍營起伏的原野間暗入西山,傍晚的長空下大地模糊了輪廓,一種昏黃的空曠瀰漫其間,顯出遙遠的蒼涼。

北風蕭索,她的目光追隨著長野落微微有些恍惚,收回來落在手中的串珠之上,她一顆顆拈著那冰涼的珠子,若有所思。突然手邊一緊,袖袍下夜天凌握著她的手不輕不重加大了力道,叫她覺得微微有些疼,卻拉回了遊離的心神。

抬眼看去,夜天凌依然在和副將說著什麼,神情清淡目不斜視,角微微抿成一道薄銳的線條,暮下看起來卻異常鮮明。他似乎有意用這種方式打斷她獨自思想的空間,提醒她或者亦有些強迫的意味,要她將心思收攏至他處。

一絲淺笑不期然覆過容顏,卿塵便將目光連在他的側臉,他似乎覺到了她的注視,眼底輕微的一動,事情也差不多待清楚,副將行禮退了下去。

夜天凌轉身,握著卿塵的手放開,卻攬上她的間,目光審視她的眉眼慢慢落到了她手中的串珠上,停住。

營帳四周已燃起了篝火,水晶的通透在火的妖冶裡閃過光澤,映在夜天凌深寂的眼中,他似乎看了那串珠很久,才伸手從她指間挑起,淡淡道:“你還是想要這些玲瓏串珠?”冷風吹起髮絲,卿塵的笑在火光下微微有些魅惑:“很漂亮,不是嗎,你剛剛也這樣說。”夜天凌抬頭望向已經黑下來的夜幕,深眸入夜無垠,再沒有說話,只是挽她往他們休息的營帳走去。

進了營帳夜天凌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直到卿塵忍不住問他:“四哥,你不喜歡?”夜天凌靜靜地看著她一會兒:“你想回去?”卿塵眉梢往鬢角輕輕掠去,一雙鳳目便挑了起來:“如果…你欺負了我,我便回去。”夜天凌眉目間不動的清冷,卻望穿她的眼睛透入她心間,慢慢說道:“那麼這些東西你永遠也不會用到。”

“誰知道呢?”卿塵神情帶笑:“聽說男人都不可靠,誓言更不可靠。”夜天凌終於緊起了劍眉,沉聲道:“我不會給你機會。”隱含著溫柔的話被他用如此霸道的語氣說出來,卿塵眉眼一帶出嫵媚的笑,她輕輕靠上他的臂彎,嘴角的弧度越揚越高,終於笑的肩頭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