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輕兵襲北楚機變平韓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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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收之前,三萬輕裝騎兵颶風般卷向了淮北。
所謂輕裝騎兵,是王賁對南下鐵騎的裝備做了一次大減負。秦軍素有輕兵傳統,重型甲冑與大型兵器很少,戰場之上輕身殺敵,問板帶上吊著敵人的頭顱,手中
著長矛奔馳如飛吼喝衝鋒,便成為列國傳聞中的秦軍模樣,以至在很長時期裡,天下將“輕兵”兩字作為秦軍的敢死之旅。然自商鞅變法之後,秦國以中原勁旅“魏武卒”為楷模,建立了極其重視器械裝備的新軍,面貌發生了
本
變化,各種甲冑器械都有森嚴法度,士兵的防禦力度與衝鋒強度都有了大大提升,真正有了一支無堅不摧的銳士之旅。此所謂強兵利器也。但如此重裝甲兵對長途奔襲戰所需要的快速靈動而言,卻成為一個很大的弱勢。就此,王賁對秦王的上書是:“淮北乃北楚腹心,平川城邑居多。末將決效草原胡騎戰法,以
悍輕騎擊之不備。敢請君上,許賁輕兵減負機變行事。”秦王嬴政當即下書:“準王賁所請。一應軍需,潁川郡全力籌劃。”王賁接到下書,立即風風火火地開始了鐵騎輕裝。
一則,鐵甲裝改換為皮甲裝:外鐵皮內牛皮的厚重甲冑,改為單層牛皮甲冑;鐵釘密集的牛皮大戰靴,改為厚韌的單層野豬皮戰靴;戰馬披裝的鐵釘皮罩甲,改為輕軟的無釘羊皮罩;最重的銅鐵鞍轡,則一律改為木製鞍轡。如此一來,秦軍騎士的甲冑由原先的五六十餘斤不等減為十餘斤不等,馬具由原先的五十餘斤減為二十餘斤,總共銳減七八十斤不等。二則,隨帶兵器改變:重型攻防器械與大型機發連弩全部放棄,每個騎士只有一長一短兩口鐵劍、一張臂張弩、三十支羽箭。三則,每個騎士配備兩匹戰馬、一袋百斤裝的草料。四則,全軍沒有輜重營,每個騎士攜帶十斤乾鍋盔十斤於牛
一皮囊胡人馬xx子。
諸般換裝事宜雖則瑣細,但王賁也只用了十餘天。在換裝的時裡,王賁側重對留守的兩萬重裝鐵騎做了巡視部署:兩萬鐵騎以趙佗為將,於三萬輕騎奔襲之前開赴安陵郊野,構築堅實壁壘扼守安陵要道,截斷楚國與韓國故地之通聯。同時,王賁與姚賈會商,最終定下了一個文武齊出的呼應方略:王賁輕兵攻楚,姚賈出使魏齊,隨時通聯各方情勢。
“能否鎮撫四方,全在少將軍了。”
“三萬銳士不能橫行天下,王賁枉為大將!”暮殘陽的曠野裡,兩人馬上一拱手
盪著煙塵各自去了。
時當初夏之夜,王賁的三萬輕騎風馳電掣,四更時分便近到了汝水西岸的上蔡之地,繞到了楚國舊都陳城之南。這三萬輕騎悄無聲息地屯紮在河谷,沒有炊煙,沒有火光,沒有人喊馬嘶,若不走進這片密林,誰也不會想到這裡隱藏著如此一支即將捲起颶風的可怕大軍。朦朧月
之下的黑黝黝的樹林裡,只有一點微弱的亮光從河岸山腳下彌散出來,那是王賁聚將的一個乾涸了的大水坑。
“諸位,這裡是楚國舊都陳城,距我軍只有一百餘里!”一張羊皮地圖掛在大的樹幹上,一支火把搖曳在樹旁的司馬手上。王賁站在樹下,長劍圈點著地圖對三十餘名千夫長以上的將佐做著部署。王賁的聲音低沉短促:“我軍要在十
之內,連下十城!上蔡、城陽、繁陽、寢城、平輿、巨陽、項城、新郪、苦縣、陽夏。也就是說,十個晝夜之內,我軍要從汝水西岸打到東岸,大回環北上,抵安陵與鐵騎大營會合。此戰只破城,不佔地、不掠財!當然,補充糧秣除外。城破即撤軍,不許戀戰!我軍之所圖,只在展示霹靂雷電之戰力,震懾楚國不敢輕舉妄動。明白沒有?”
“嗨!”整齊一聲低吼,立即肅然無聲。這是說,人人明白此戰要旨所在。
“黎明之時首攻上蔡,半個時辰後進發!”
“嗨!”將佐們匆匆散去了。就在王賁聚將的短暫時刻,三萬騎士已經完成了冷吃戰飯、餵馬刷馬及整修馬具兵器等種種事體。秦人曾在幾百年裡一直是周王室的養馬部族,有著久遠的養護良馬的傳統,堪稱真正的馬背部族。對於戰馬,秦軍兵士視若共赴艱險的患難兄弟,無論是戰時還是平時,總是將戰馬養護看得比自己吃喝更要緊。在這頓飯晨光裡,騎士們幾乎人人都是嘴裡咬著乾鍋盔乾,牽著兩匹戰馬大步匆匆走到河邊,一邊與戰馬絮叨著,一邊檢查著馬蹄鐵與鞍轡等等,若一切完好,立即用捲起的草刷蘸著河水刷洗戰馬。戰馬們依偎著自己的主人,一身輕鬆卻又不能縱聲嘶鳴,便蹭著人咴咴噴鼻,親暱得直如血
兄弟一般。眼見營將匆匆歸來,兵士們立即牽回戰馬各自歸隊,千夫長與都尉們尚在大啃大嚼地
嚥,全數騎士們已經整肅上馬了。
及至馬隊卷出河谷,啟明星尚在天邊閃爍著亮光。
上蔡的城門剛剛打開,一場暴風雨驟然降臨了。王賁的輕騎兵分作四路,同時猛攻四座城門。城頭守軍睡眼惺忪之間,剛剛放下吊橋,出城進城的人還在疏疏落落的時候,天邊原野突然傳來一陣怪異的悶雷聲,接著便是疾速飄來的黑雲。驚愕懵懂的城頭士兵還不明白究竟該不該稟報將軍察看,烏黑的雲團陡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吶喊飛壓了過來。進出城門的車馬人
來不及驚呼,本能地滾爬躲開之際,黑雲已經卷過了吊橋衝進了城門…一切都像晨曦中的一個噩夢,整個上蔡都陷入了夢魘之中。沒有任何抵抗,烏黑的濃雲已瀰漫了正在伸著懶
的城堡。
當上蔡郡守被從官署寢室的臥榻上拖出來時,還瞪著老眼一連串喝問:“將軍何人,縱奉王命來索糧草,也當在老夫卯時梳洗之後公案說話,何能如此無理!一身烏黑,秦軍一般,不怕老夫問你個輕慢國之罪麼!”王賁提著馬鞭不無揶揄地笑道:“郡守看好了,我等原本便是秦軍秦將,難道不一身烏黑麼?”鬚髮散亂的老郡守
著老眼萬分驚訝道:“你等果真秦軍,是借道還是借糧?”王賁冷笑道:“不借道,不借糧,就要這座上蔡城。”
“你!秦軍已經攻佔了上蔡?”老郡守如夢方醒,似乎還不能相信。王賁一陣哈哈大笑道:“佔沒佔自家去看,我只對郡守一句話:秦軍還要繼續攻佔楚國城池,立馬報給楚王,看是你報得快還是我攻得快!記住了?”
“記,記住了。”老郡守大汗淋漓,二話不說飛奔出了官署。
正午時分,秦軍輕騎在城內飽餐一頓,又閃電般去了。
當上蔡郡守的特急上書飛到郢壽(郢都壽)時,楚國王城正在紛亂之中。剛剛即位做了兩個月楚王的羋猶突然莫名其妙死了,各方權臣貴胄大起爭端,為究競是宮變謀殺還是暴病身亡劍拔弩張地爭吵不休,連國喪也無法舉行。表面原因,卻是無法確定死王羋猶的諡號。上蔡急書猶如當頭冷水,郢壽頓時冷卻下來,畢竟亡國事大,誰也不敢輕慢。分領國事的昭、景、屈、項四大部族權臣與羋氏王族元老立即緊急會商,終於在三
之後紛爭出兩個對策:一是確認死王諡號為哀王,常禮國葬;二是推出公子負芻繼任楚王,應對秦軍攻城略地之險。
三間又有急報接踵而來:城陽、繁陽、寢城又連番陷落!
楚國君臣一數驚,心頭突突大跳,朝會上人人臉
鐵青卻無計可施——以這種
陷一城的狂飆戰法,縱然立即調兵,只怕也不知道該到何處對敵。最後,還是新王負芻頗有主見,搖著幾卷緊急上書道:“諸位,秦軍不會以三萬輕騎南下滅楚。此戰,必有緣故也。四城陷落情形相同:秦軍只攻陷城池,一不大掠府庫,二不大肆屠戮,三不駐軍佔據,攻佔之後補充糧草即去。亙古至今,誰見過如此攻城滅國之軍?”大臣們這才有所回味,紛紛議論一番,越說越覺蹊蹺,最終一致認定只能加緊探察,只要秦軍不南下郢壽,不能輕舉妄動。
楚國君臣舉棋不定的幾之間,秦軍已經颶風般掠過汝水,又攻下了汝東三城。楚軍斥候快報也紛紛傳來,秦軍情形終於清楚:統兵大將是王翦長子王賁,其一路攻城北上,目下沒有轉攻郢壽的謀劃。楚國殿堂這才舒緩下來,大臣們竟有些服了這個有謀殺哀王嫌疑的新楚王了。
轉眼之間旬已到,秦軍果然連續攻下了汝水兩岸的十座城池。
第十一,新楚王負芻接到了秦軍大將王賁的一卷書簡,簡單得只有寥寥數語:“楚國陰連韓國遺民作亂,殊為可惡!若不改弦更張,本將軍將一舉攻破郢壽,將爾等君臣趕入大江餵魚!今已牛刀小試,而後言出必行,楚國君臣自家揣摩。”
“原來如此啦——”楚國君臣們如釋重負,不約而同地歡呼了一陣。之後朝會三商議善後,楚國君臣越想越是後怕:這王賁僅僅率領三萬輕騎,便風捲殘雲般在整個淮北飛旋十
連下十城,以如此戰力,果真進攻郢壽,楚國豈不立即便是亡國危難?恐懼萬分的楚國君臣立即議定出了兩個防範對策:一則,由項氏大將項燕掌兵,秘密調集楚國兵馬聚結於淮南山地,以防秦軍隨時攻楚;二則,立即與韓國舊世族切斷聯繫,不能給秦軍攻楚口實。危難當頭,楚國擁有封地財力的世族權臣們也不再相互攻訐,幾乎是沒有異議地擁戴了這兩個對策。
後來的事實證明:正是秦軍的這次狂飆破城,給了楚國一個結結實實的亡國警訊,使楚國在山東六國中成為唯一清醒地預先防範秦軍的大國;否則,楚國便沒有項燕大勝秦軍的最後光芒。這一點,王賁沒有想到,此時的楚國君臣更沒有想到。
卻說王賁一路北上之間,韓魏情勢又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
姚賈出使魏國,即位剛剛三年的新王魏假殷殷相於郊亭,將姚賈尊奉得神聖一般。魏假信誓旦旦,魏國與舊韓世族從來沒有秘密聯結,
後更不會有!無論姚賈以何等方式舉出了多少跡象多少憑據,魏假都笑
地搖頭。在姚賈離開大梁的前一
夜裡,魏國的太子兼丞相特意來見,告訴了姚賈一個秘密消息:韓國舊世族正在上黨山地聚結士兵,張良從齊國邀來了許多技擊俠士做將。這個太子丞相言下之意很清楚,韓亂
源不在魏國,在齊國。儘管姚賈統轄的黑冰臺有著強大的探察能力與諸多的消息通道,但姚賈還是不能忽視這個目下難以確定真假的魏國說法。畢竟,秘密盟約破裂之後出賣對方以求自保的事,在山東六國太多了,誰能說魏國消息不是曾經的真相?片刻思忖,姚賈一面向王賁發出了快馬急書知會消息,一面下令黑冰臺立即探察上黨山地。
之後,姚賈立即星夜趕赴齊國。幾後,姚賈已經完全清楚了所謂齊國通韓的真相:齊人進入韓國,全部是舊韓申徒張良以重金收買的任俠、方士、逃跑的刑徒及一部分窮困的漁獵戶男丁,齊國君臣,確實沒有以任何方式聯結扶助舊韓世族。那個整
坐在母后靈前憂鬱祈禱的齊王田建,搖著瑟瑟白頭,當著姚賈的面對丞相後勝下令:“秦齊一家!秦國事,便是齊國事,全數追回韓國齊人!”齊國之行,使姚賈對魏國的疑心陡然加重。姚賈幾乎可以肯定,齊國不是韓亂的支撐者,支撐地只能在魏國,舊韓世族要在山水險惡的上黨立軍立國,沒有中原僅存的大國魏國的支撐,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可是,憑據何在?畢竟,姚賈是魏國人。對於自己的故國王室,除非有確實憑據,姚賈還是不願意將它看得太卑劣太陰損。尚未離開臨淄,姚賈已經飛書傳令黑冰臺都尉:黑冰臺探員全部撒向上黨、大梁兩地,務必查清魏韓聯結情形及韓亂部署!
從臨淄回到大梁的次,姚賈接到黑冰臺都尉的兩則歸總密報。第一則,魏國助韓事已經查實:魏國信陵君舊時門客兩千餘人,偽稱齊人,進入上黨成為“韓軍”主力將佐;當年追隨信陵君擊殺大將晉鄙的鐵椎俠士朱亥,被張良定為三千敢死之旅的主將;魏國王室通過信陵君門客力量,秘密資助張良二十餘萬金,並許一支“商旅”車隊從魏國敖倉秘密運送糧草北上,繞道舊趙官道從壺關進入上黨。所有資韓事宜,皆奉魏王假的秘密令牌,由太子丞相施行。
“魏假也魏假,風華大梁必毀於你手矣!”姚賈長嘆一聲,拿起了第二件歸總密報。這件密報說,韓國舊世族的殘存私兵已經陸續秘密開進上黨山地聚集,以段氏、俠氏、公釐氏三大部族為主力,加上張良多年搜求的各門客與散兵遊勇,共計六萬餘人。各方會商,議定夏忙之後舉事。張良宣示的復國方略是上中下三策:上策仿效代趙,
回韓王安在上黨立國,恢復韓國國號;中策擁立韓國一王族公子為君,相機南下,在楚韓
界處立國;下策由三大部族公推一人稱王,國號必須為韓,立國之地屆時相機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