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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長風鼓滄海連弩射巨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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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皇帝行營返回江東海濱,從大江口人海北上琅了。

整個大巡狩行營分作兩支人馬進發:兩千鐵騎由頓弱楊端和率領,除護送行營部分輜重與工匠外,由沿海陸路一路查勘逃匿貴族北上琅;行營主體人馬,則全部乘船從海路北上。這支船隊大小船隻二百餘艘,有大型樓船十餘艘,有各式戰船百餘艘,大型商旅貨船近百艘。其時的大型樓船,除水手之外可乘坐近百人,並可同載三個月口糧器物;戰船則有艨艟、大翼、小翼、橋船等等各式名目。商旅貨船在戰國秦時更是頗見規模,先有樂毅破齊時楚國以大型商船秘密從海路援助即墨田單軍,後有王翦軍南下后帝國組織了一次可運送五十萬石糧秣的大型船隊,足見其造船術已臻成。此次兩百餘艘大小船隻,在大海中以水戰行船之法編隊排開,檣桅林立,白帆如雲,旌旗號角遙相呼應,實在是前所未見的航海奇觀。

嬴政皇帝的心緒大見好轉,雖是第一次乘船入海,對海顛簸與連天海風有些不適,但還是興致地登上了樓船最高的望樓。專司舟船護衛的太醫本為濱海楚人,登船後眼見風不息,心下有些不安,找來工匠將望樓來風兩面用厚木板封死,不來風的兩面,則用當時極為珍貴的琉璃片(古玻璃)①鑲嵌成了透明不透風的大窗,內鋪紅氈並置座榻臥榻書案筆具等,好教皇帝可以在歇息狀態下觀賞大海。不料,嬴政皇帝走進望樓一打量,便皺起了眉頭,嫌那些一格一格的琉璃片不通透,吩咐全拆了。

“浩浩長風,好過賊風多也!”嬴政皇帝一句笑語,舟船太醫才輕鬆下來。一時拆去了望樓四面的全部補充遮擋,恢復到原本的通透敞亮,嬴政皇帝這才重新踏進了望樓。皇帝興致地吩咐趙高在望樓擺下了小宴,要與李斯幾位大臣聚飲以觀滄海。趙高也是初入大海,雖稍見暈乎卻依舊是亢奮無比,一聽皇帝發令,立即便去鋪排。片刻之間,望樓上列開了幾張酒案,蘭陵酒燉海魚的香味便飄了開來。

“陛下,大海可真大也!”李斯舉爵,一聲由衷地喟。

嬴政皇帝與幾位大臣都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幾乎是一口聲地高聲笑語:“丞相明察,大海真大也!”李斯也破例地大笑起來,高聲誦起來:“東方之兮,出於浩洋。納我百川兮,大海蕩蕩。大秦新政兮,綿綿無疆——”李斯本楚人,楚之詩風語尾多帶嘆,一個“兮”字堪為表徵。此刻李斯臨海而喟,竟是大有風采。一言落點,嬴政與幾位大臣同時拊掌大笑高聲喝彩。

“今入海,我等直如河伯之遇海神也!”

“陛下明察!”幾位大臣異口同聲地拱手笑語。

此時,趙高輕步走到皇帝身邊低語了一句。嬴政皇帝笑道:“說海便是海,教他進來。”一轉身道“徐福派來弟子信使,說有出海事稟報,諸位都聽聽。這件事,朕總覺得還沒用夠。”說話間,趙高已經將一箇中年方士領上了望樓。嬴政皇帝一擺手道:“徐福大師有何難事?足下但說便是。”

“我奉師命,稟報陛下。”來人一領紅衣一臉海風吹灼的黧黑之,一拱手高聲道“我等奉師命為皇帝陛下入海求取仙藥,至今數年無得,心下抱愧也。自我師親領船隊出海,大有所獲,已覓得瀛洲仙山之仙藥所在,亦覓得真人蹤跡;本今夏再度出海,一鼓求取仙藥,然則,海魔害我船隊甚巨,不得不請命皇帝陛下定奪。”

“海魔?世間真有海妖?”

“非也。”方士認真地搖了搖頭“方士所云海魔者,出沒於大海之大鮫魚②也。此魚長大若戰船,獠牙如刀鋸,可掀翻巨舟,可人如草蝦;更有一種白大鮫魚,威勢如雪山鼓,一魚可翻一片船隊,人而食如長鯨飲川…”

“且慢。這大鮫魚比蘭池宮的石鯨還大麼?”皇帝很有些驚訝。

“大!非但大於巨鯨,其為害猛烈更過巨鯨!”方士顯然是驚恐猶在。

“那是說,徐福大師不能出海了?”

“非也。為陛下求取仙藥乃神聖功業,我等師徒決不中止!”

“那,朕能如何定奪?”

“稟報陛下:我師已得神仙讖書,業已拆解明白。神仙雲:除海魔之害,必得大型戰船,載以大型連弩神器,入海殺之!否則,無以除魔,無以求仙。”一時,皇帝默然了,李斯蒙毅鄭國胡毋敬四位大臣也默然了。大型連弩威力固猛,然載於戰船入海再來殺大魚,可是前所未有的奇想,可行麼?大將楊端和不在場,唯蒙毅對軍事尚算通達,皇帝便看了看蒙毅道:“連弩上戰船,既往有過麼?”蒙毅一拱手道:“武安君當年攻楚之時,戰船從巴蜀直下彝陵,有三艘艨艟大戰船裝載過大型連弩。後來,似再無此例。”李斯道:“少府章邯曾久掌秦軍連弩大營,此事可能得他說話。”嬴政皇帝道:“既然如此,先行知會楊端和趕赴琅預為籌劃;再飛書咸陽,急調章邯趕赴琅。”胡毋敬皺眉道:“方士所報尚未核實,老臣以為如此折騰耗費太大。”嬴政皇帝沒有理會胡毋敬,轉身對中年方士道:“你且趕回琅,知會徐福大師:待朕親臨,送他再次出海。”方士慨然道:“我師久在大海諸島尋覓仙蹤,接到陛下之命,我師必然趕回琅晉見陛下!”說罷告辭去了。

“老奉常,你急甚來?”嬴政皇帝這才轉頭笑道“我方才說甚來?這方士求仙船隊,朕總覺得沒用夠。能教他光在海上漂麼?諸位說,派他個甚正經用場?如何派法?”

“用場很清楚,搜索諸海島,緝拿舊齊田氏。”李斯沒有絲毫猶豫。

“正是!舊齊田氏等多隱匿海島不出,要斬斷這幾條黑!”蒙毅立即附和。

“要做這正事好說。”鄭國道“以老臣工程閱歷,連弩上戰船沒有本障礙。索將計就計,以徐福所請為名義,派幾艘戰船為其護航,一則可查勘海島逃犯。”

“如何不說了,二則如何?”胡毋敬有些著急。

“老夫口誤,沒有二了。”鄭國淡淡一笑。

“老令所說之二,是防範方士不軌。”嬴政皇帝道“畢竟,此前還有個盧生,也是方士之名。安知徐福全然無虛?徐福護朕病體多年,老令不好直說罷了。”

“陛下明察。”鄭國淡淡一笑。

“老臣倒是贊同老令此說。”胡毋敬道“老臣掌天下文事,近年來總覺這儒家與方士不對勁。儒家不像學人,方士不像醫家,都透著幾分神秘詭異,防備著好。”

“老奉常過矣!”嬴政皇帝笑道“儒家是儒家,方士是方士,畢竟有別。儒家怪異,是心存復辟之念,不走治學正道。方士們所圖何來?不做官,不圖財,就是個想出海求仙而已。這神仙之事,誰都說不準有沒有,教他找找也無傷大雅,卻有何怪異了?”

“陛下如此說,老臣無話。”胡毋敬道“老臣只是想說,這班方士以詭異之術醫人,以縹緲之說誘人。正道醫家素來鄙視方士,其間道理,老臣不甚明白。”

“也好,這次求仙若還沒有結果,遣散這班方士。”皇帝拍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