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一章要血不要命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遠處的鼓樓傳來十三聲定更（即初更，晚上七點四十五左右）鼓響。二十四面更鼓同時被敲響，奏出的巨大聲匯聚成，宏壯而浩大，震顫了初更時分的北京城上空。

此刻的天已經完全黑沉下來，仲秋的夜風早已帶了涼意，從東暖閣半掩的窗扇縫隙間竄進來，冷颼颼的。

葉蓁正和幾個宮女給小太子換布，見窗扇沒有掩好，吩咐一個宮人去將窗戶關嚴。看那宮人已上前，她又回頭將視線投向了搖車裡的千歲爺。

小太子如今已經十個多月了，能吃能睡，活潑好動，長得飛快，之前的小搖車已經顯得仄，眼下用的搖車是後來特意趕製出來的。

葉蓁用柔軟的棉巾小心翼翼地為小傢伙拭掉臉蛋上的淚痕，輕笑著嘆了口氣。

他這個年紀正需要爹孃在旁陪伴，最近更是越來越粘人。然而陛下理萬機，不能花太多工夫照管，娘娘近來又有心事似的總是神思恍惚，小太子倒是和她們這些宮人們處得更多一些。

她正這樣想著，就聽見外面內侍行禮的動靜，隨即趕忙回神向著來人見禮。

祐樘讓眾人平身，望著搖車裡的小傢伙，輕聲道:“後若有長哥兒在旁，行禮的聲音小一些，莫要驚著了長哥兒。”眾人小心應是。

祐樘走過去輕輕抱起搖車裡的小人。方才還哭鬧得人仰馬翻的小傢伙一見到自家爹爹，立馬咧開只長了三顆牙的小嘴咯咯笑起來，還歡騰地不停揮舞小手，好似要跳起來一樣。祐樘見狀不一笑。

葉蓁暗道陛下可算是來了，方才小千歲爺哭得昏天暗地地要爹孃，她們好容易才哄下來的。

“怎的不見皇后？”葉蓁正暗自鬆口氣，忽又聽聞陛下的問話，心中疑惑，想了想道:“娘娘問過奴婢陛下的去向之後就去華蓋殿尋陛下去了，如今尚未見娘娘歸來。”祐樘本就想著心事，聞聽此言不由眉頭微蹙。

這都什麼時辰了，喬兒怎麼還沒回來？她為何要在張巒病危這個節骨眼兒上讓他暗中將那張家女兒帶來見她？這陣子她越發心神不寧，今更是突然跑來問他玉佩的下落，難道這其中關聯？

他能銳地受到她對他那股患得患失的不安情緒，只是他看她遮掩得辛苦，為了成全她的苦心，一直未曾戳破而已。

聯繫前後，他隱隱猜到她可能是在為他的未來擔憂。只是，縱然他心思再是玲瓏，少了一些至關重要的線索，一時半會卻也終是猜不透漪喬這是要做什麼。

難道喬兒知道我的大限是何時了？

腦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他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覺到懷裡有隻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一低頭便看到小傢伙不滿地衝他撇嘴，似乎是在抗議自家爹爹的忽視。

祐樘畔笑意更苦，目光變得複雜難言。

等到漪喬從乾清宮的那間密室出來，已經月上中天。

她一臉倦容地走出來，正要回東暖閣，一轉頭卻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正和她遙遙相對。

漪喬整理了一下心情，見此處僻靜無人，便走上前去勉強笑著拉起他的手:“你怎麼親自來了，我不是說事情辦妥了之後就去找你的麼？走吧，我們先去看看長哥兒…”

“長哥兒已經睡下了。”漪喬一愣，正要再說什麼，卻被他打斷道:“喬兒可是知曉了什麼？”她心中一驚，暗道他這是快成仙了不成，怎麼什麼都知道？但她鎮定下來之後又覺得可能只是湊巧，於是裝傻笑道:“知曉什麼？難道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他緘默不語，只是定定地望著她。

漪喬被他看得直發，正不知所措間突然聽他道:“喬兒是五百多年後的人，如今的一切對喬兒來說，都是歷史。”他這話看似沒頭沒腦的，漪喬聽後卻是苦笑連連。

五百多年後的人又怎樣？她對歷史上的明孝宗知之甚少，不然她也不會挖空心思地去窺探所謂的天機。她眼下只是從青霜道長給的那張紙上猜到他三十六歲駕崩，還並不確定，連駕崩的原因和具體時間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這麼焦躁。雖然眼下才弘治五年，但為了她十三年後不瘋掉或者自殺，她要竭盡所能地阻止那場浩劫的到來。

半生緣？她不要。她無法想象她如何在失去他的痛苦裡度過後半生，行屍走一樣活著，還不如隨他而去。

他們同年出生，那不如也同年死去。這樣就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了。只是希望他下輩子不要再攤上這樣羸弱的身體和多舛的命途了，這一世實在是把他折磨得太苦。

只是若他們都去了，照兒豈不是變成了孤兒？

她心裡酸澀難當，有淚意瞬間湧上。她心中懊惱，咬牙回眼淚，故作輕鬆地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然而話一出口她才驚覺她的聲音居然已經帶了沙啞。她咬了咬，一時間低下頭不敢看她。

她想起青霜道長代她若是參悟了什麼切不可洩出去，心裡暗道縱使是知道了也不能告訴你。

他垂了垂眼眸，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輕聲道:“我喜歡掌控一切。”包括他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