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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鬧,打到個頭破血告到甘泉縣裡。這縣泉把這三個婦女一齊提去,說他們不守閨訓,楊姨娘、水柔娟每人吃了一二百個嘴掌,龍玉燕因年紀尚輕幸而避免,並因這事系由水柔娟身上起的,等這兩個人傷痕平復方才釋放。這官媒家裡與臺基無異,那些管家、書辦、差役曉得他是個師,個個要來領教。張三才去,李四又來,晝夜不絕,得這水柔娟幾乎應接不下。這卻不能怪他,就是清正點的婦女,到了這個地方,除掉一死竟沒法保得清白,那活地獄所說的情刑,到處是一樣的。做官的遇有婦女到案,就是犯也萬不可輕易發官媒,這也是公門中修行之一。這一鬧之後,揚州城裡都傳遍了。龍伯青到底是個做老夫子的人,怎經得住丟這個臉,就氣成一病不到兩個多月而亡。這三個沒腳蟹,只好靠著升,也就輸著聽他受用。計算這龍氏父子兩人的幕囊也不下二四萬金。這升若被坐產招夫,同他們三人安然坐享,左擁右抱也很可以快樂一生。他卻又起了不良之心,說這樣坐吃山空不是事,不如到上海點事業過活。這三人久聞上海是個繁華有趣的地方,欣然從命,到了上海,升卻把存的銀子暗暗的匯到別處,哄說送龍研香回紹興原藉進學堂。這三個婦女有甚麼見識讓他領去,那曉得他把龍研香帶到九江,賣在班子裡頭,就是第九回書裡所說的,江西督銷葉勉湖觀察討了做八姨太太的那個小旦豔香了。這母女姑嫂三人,在上海痴等幾個月下來杳無消息,存的兩個現錢將用荊到票號裡問問,存款早被升匯到漢口,這才曉得為升所騙。上海是個米珠薪貴的地方,如何支持?幸喜三人各有隨身法寶,不難自謀生計,好在這種貨是上海最易銷售的。初時,三人同做野雞生意,都還不壞,畢竟天生麗質。不久,一個孃姨看中了玉燕,中了幾百塊錢,把他包了過來,改名燕卿,調到書寓裡頭,他喉嚨是生成的,曲子學的不少,稍須理一理,便可出常相貌既好,應酬也不壞。那第工夫,時常同他嫂嫂討論討論,頗能心領神會。因為他號叫夢飛,所以得了這滿飛的雅綽。不到一節,聲名雀起,做了兩三個節,替這孃姨賺的錢真不在少處。這孃姨倒也還有良心,在他身上發了些財,覺得過意不去,把他的娘接了回來。現在做的生意,還是兩人分帳。他娘雖然要去貼點姘頭,也還很覺寬裕。又去買了一個討人,就是那個燕如。那水柔娟另外搭了一個姘頭,前兩節做了幾時打底孃姨,現在同著姘頭搬到六馬路去住,同他母女久已不通聞問。

今天楊燕卿看見增朗之,回首當年怎能叫他不傷心痛哭呢?

大家翻檯過來,那楊小姐看見增朗之,叫了一聲:“二少爺!”也是珠淚盈眶、搖搖墮。這臺酒曹大錯原是避賢讓位,替他二人作合的意思。大家又都已飽餐一頓,本吃不下。那王夢笙更是以條約為重,所以叫局一到,略吃幾杯,便催拿飯。這楊燕卿母女兩人同著增朗之,也急細訴離情。約略處邀了兩回,也就主從客便,催著上了幹稀飯。迨至送客後,偏偏燕卿又有兩三處來叫堂策只得去了。楊四姐就同增朗之在煙榻上,把那崇川分手以後的苦情,細細陳說。不過他自己在甘泉縣堂上吃那五分頭一節,卻隱而不宣,也是愛惜顏面必然之理。正在絮語,那燕卿已出局歸來。脫了外衣,就坐到增朗之懷裡,說道:“我們別後的些事情,我娘大約都同你說了,你把我母女姑嫂三人糟塌到那個樣子,你卻丟開手不問,揚揚氣氣的去做官,以致我們中人計,墮入青樓。我一個好好的清白閨娃,竟成了路柳牆花,任人攀折。這都是你一人害的,你卻怎麼說呢?”說著又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增朗之一面拿帕子替他揩著眼淚,一面說道:“那時候我那裡捨得讓你們走,聽見這個信我急的甚麼似的,只因外迫於上司,內迫於嚴父,實在無可如何,只得聽他們去做。我進京出京的時候,也很打聽了一陣,心裡要想把你們帶到廣東,卻再也訪問不出。今兒幸虧綺席重逢,也是前生緣分。”楊燕卿又問:“你在廣東這幾年還好罷?添了少爺沒有?現在到上海做甚麼?”增朗之道:“我到廣東當過兩次釐差,署過一鹽缺,現已過了知府班,本來想在奧漢鐵路里找點事體做做,看看毫無眉目,現在指省湖北預備進京引見。

兒女是到今兒沒有生過,了一個人也沒有兩三年,也還沒有喜信。”楊燕卿道:“你把我們甩開了,你卻另外討了姨太太。”增朗之道:“我要曉得你的信息,我肯另外討人?”楊燕卿道:“你們太太還不吃醋麼?待這姨太太何如?這姨太太自家人,還是堂子裡的?”增朗之道:“是廣東谷埠花船上的,我們太太呢,也不能說他賢德呢,同我身上總是淡淡的,就是你們在通州走的那幾時,總算稍為熱和些。平常同我似乎不關痛癢的光景,這其間也就難說。我討這人他倒也沒有甚麼吃醋,近來待他更好了些。”楊燕卿道:“你此刻預備怎樣安頓我呢?”增朗之道:“我們既會了面,慢慢的總好商量。”說著,楊四姐已叫人拿了稀飯上來,兩人吃過,那吹燈打烊洗面水照例的事,也不必敘他。楊燕卿到了枕上,抱怨了一陣,又親熱了一陣,真個是笑啼並作,恩怨難分。再說曹大錯晚間回去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