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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歲。

那時候北方民用建築開始集中供暖,不過還在試點階段,小郊縣依然是沒有這種待遇的,偏偏那年又是寒頻發,天氣齁冷的滴水成冰,連水管都經常凍住不能用,只能靠幾個老師輪用手壓井打水淘米做飯洗菜。室內實在冷得不行了,就生幾個煤炭爐子取暖。

那年福利院裡大部分收來的孩子都是因為家裡養不起,就想脫手讓公家幫忙照顧,也好過留在自己身邊活活餓死。也有少部分是身體或者智力本身就有殘疾,家裡頭嫌棄的。所以這麼一來福利院的孩子就也有了“階級”之分。

畢竟競爭是人的天,更可況,“活下去”這個念頭早就在那個特殊年代,在老老少少每一個人的心裡深深紮了。

所以福利院平時分夥食,玩具,那些身有殘疾的小孩是搶不到的,就連睡覺時候為數不多的幾個“熱水袋”,通常也輪不到那些體弱的孩子。

管院的老師不是不知道,只是心有餘力不足,統共就幾個人,又當爹又當媽,能盡人事的都盡了,實在也分不出什麼力去處理那些資源分配不均的事兒。

院長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注意到徐晨這孩子的。

他剛進來那會兒,整個人也是黑瘦黑瘦和個猴似的,但一直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愛鬧騰,有玩具就玩,沒玩具就能坐在窗口,盯著外頭髮一天呆。誰來和他說話,他就認認真真地回人家,不找他他也不粘著別人。

每次打飯,高個孩子擠兌幾下搶在前面,會鬧騰的再嚎幾嗓子。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喝,分飯的老師心一軟,總會偷偷多給一勺,後面個小的就遭了殃。

徐晨也從來不喊,有的吃就吃,輪到他要是沒了,就默默走開。

院長觀察了很久,有點心疼這孩子,就偶爾會從自己的伙食裡剋扣下一點,偷偷給這孩子,有時候是餅乾有時候是半個饅頭。

徐晨每次收到的時候,眼裡都有深深的

但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一天徐晨渾身是血地站在院子裡,大冬天的渾身就穿了一件單衣,褲子膝蓋已經全部磨破,在外的皮膚混合著血和煤渣灰,糊成一團。腳上那雙鞋,鞋頭破了個大出沾滿煤灰的腳趾——好幾塊指甲都翻了個,在血。

他頭髮凌亂,臉有點發白,但還是那副平靜到沒什麼表情的樣子,手裡死死拽著個破皮桶,裡面都是煤渣。

身邊有兩個孩子告訴院長,他們本來是和徐晨一起,偷偷幫老師們去隔壁後山上撿煤渣,結果被幾個大孩子推了一把,最小的那個沒站穩,從煤渣山上滾下來,徐晨就護著他一起掉。

院長看著他手裡剩下的半桶煤渣,張了張嘴,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她問徐晨:“疼麼?”徐晨搖搖頭,把小半桶煤渣遞過去。

再後來政府撥了筆款項改造福利院,機構設施就得到了極大改變。社會開始關注福利事業,這兒就再也不是“吃飽睡、睡醒吃”的地方了。

院裡像模像樣地建了圖書室,陸陸續續也有很多好心人會捐贈玩具進來,學齡兒童還能被送往對應學校獲得九年制義務教育。這時候,就開始有一些普通學校的孩子會應學校要求,逢年過年來福利院“結對子送溫暖”。

福利院總會安排一些年齡上對等的孩子接待。

那是剛過完年的第一個天。大地回暖,燕子回巢。

院裡又要來一批孩子搞活動,院長按慣例還是把徐晨推出去。

聽說這次來的學校有點遠,不是他們本地的,院長招呼他們要有“主人翁神”。

人到的時候,徐晨還在分小禮物——幾個孩子連夜用手工紙疊出來的千紙鶴,小皮球,每人一袋。場上哨子一響,徐晨還沒裝完,也只能拉著幾個小夥伴跑出去列隊歡

一輛氣派的大巴上陸陸續續下來十來個學生。

徐晨皺皺眉頭。

看校服就不是本地的,一個個臉上還有點趾高氣昂。

“送溫暖”是學校指定的,估計心裡也都是不樂意。

院長和對方學校的老師匆匆說完幾句話就已經中午了,就乾脆直接在福利院開了飯。

今天是一葷二素一湯,比福利院平時的伙食生生好了一個檔次。福利院的孩子一個個在後面伸長了脖子,恨不得要探到桶裡去,來的客人看上去卻不大滿意,端著餐盤苦大仇深的樣子。

老師說:“我們下午要做遊戲,大家趁吃飯時候,互相都悉一下。”原本是想招呼他們混著坐,但孩子們還是自動分成了兩桌。

左邊那桌原本就小,一邊五個,已經不能更擠,徐晨猶豫了一下,大大方方跑到右邊那桌一人對面坐下,順便瞥了一眼對面那孩子。

和自己比起來,那孩子倒像是營養不良的,皮膚白得發亮,劉海有點長耷拉在前額,還是少有的淺褐,看上去有點軟。寬大的校服套在身上有點滑稽,過長的袖口裡出半截兒纖細的手指,握住勺子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趴著飯,也不怎麼和周圍人聊天。

那孩子大概是發現徐晨在看他,先是看看他的飯碗,再看看自己的,猶豫了一下,一咬牙把那塊大排夾進徐晨的碗裡,一句話也不說,就又埋頭苦吃。

徐晨愣住了,把夾回去,那孩子又停下來想了想,恍然大悟的樣子,把自己咬過的部分切了,剩下的一大半放回徐晨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