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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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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曉峰把她父母來的前後情況講完,她劈頭蓋臉就對曉峰一頓訓:“誰叫你答應他們的?盧曉峰,你怎麼不經我的同意,就充大頭裝好人。”曉峰簡直蒙了“呃…這…他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嗎?”

“父母怎麼了,我告訴你,他們這次來上海,是蓄謀已久的。就是想借我們結婚的名義,來賴在上海不走了。”尚米亞雖然把聲音壓得低低的,但語氣裡的氣忿仍然顯而易見“告訴你,前幾天,他們在家裡就跟外婆提出了。被外婆一口回絕以後,沒想到他們又把空子鑽到你這兒來了。”曉峰十分委屈地說:“可我事前什麼也不知道呀。”

“你不會打電話問我一聲啊?平時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大的事都要說。這會兒事情多大,你卻…”曉峰苦笑道:“你平時不也沒說嘛。”尚米亞也忍不住笑道:“我不說,那是你也沒問。我心裡想,等結婚以後,把我們家那本難唸的經慢慢講給你聽。現在好…你今天就來接我下班,我會好好地把家中的事情給你說個一清二白。”曉峰掛斷電話,不由嘆了口氣。當著二位老人的面,他剛才已經答應下了,同意他們來住。沒想到尚米亞和她的父母,還有這麼大的成見。真讓人想不到。

寒冷的冬季,天早早地就黑了。

在離尚米亞公司附近一家優雅潔淨的小餐館裡,空調開得溫暖如,低柔的音樂輕響著,顯得十分溫馨。曉峰和尚米亞找了一個靠窗的雙人小桌,商量著點了幾樣便宜可口的小菜,要了一小瓶啤酒,相對而坐著,聽尚米亞講述她們家中的事情。

說是事情,在曉峰聽來,覺真的像故事。不過這樣的故事在他們上一輩人中,也有一定的普遍罷了。

尚米亞的媽媽叫尚海麗,真像她的名字一樣,上海一個美麗的姑娘,當年就有人說,只要尚海麗的眼睛再大一點,那她就是一個絕美人。不過,就是眼睛不大,尚海麗在去安徽隊的女知青中,也是相當出挑和能幹的一個。臨行之前,父母對她說,眼前是“文化大革命”的非常年月“一片紅,”你必須走。但你是我們的幾個子女中唯一的女孩,獨身女兒,最後總有辦法回到上海、回到我們身邊來的。其他的事兒你都可以作主,唯獨不要戀愛,更不能結婚,一戀愛結婚,你就永遠不可能回到我們的身邊來了。

尚海麗哽咽著答應了父母的要求,說一定會把他們的話牢牢記在心裡,永世不忘。

隊落戶幾年,尚海麗也像所有的男女知青一樣,經歷了繁重的體力勞動、艱辛乏味的常生活和難以想象的孤獨,子一天比一天難以打發。更主要的是,復一地過去,似乎永遠看不到什麼指望。尚海麗正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被借調到學校去代課的。即使是代課,大部分收入要給隊裡繼續給她記工分,除去十二塊飯菜錢,每個月只能夠餘下六塊錢零花。尚海麗都覺得比在生產隊裡一天做到黑的子,要好到天上去了。

代了幾個月的課,尚海麗已經知道,在鄉間學校,普遍缺乏經過正規培訓的教師,只要課代得好,就有可能轉正。一旦轉正,每個月的工資全歸自己,不需要給生產隊評工分。更主要的是,她的命運也就有了歸宿。這在當年隊落戶的知青中,是一件夢寐以求的事情。甚至是比上調進工礦還要美好的事情。招進工廠和礦山的知青,當的是工人,每天干的還是體力勞動。吃就算是營養補貼。而當了教師,則是知識分子,乾的是教書育人的工作。和其他代課教師一樣,尚海麗也沒進過師範,也沒經過正規培訓。但她有一點先天的優勢,她的父母在上海都是教師,而且是十分優秀的教師。耳濡目染,她從小就看到過父母如何給孩子們教書。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媽媽正教二年級。作業來不及批改,還經常要她幫助媽媽初改一遍。而且,她讀書的時候各科成績也都很好,特別是經過幾個月的代課以後,學生們普遍反映,她的書教得好。但是要在鄉間學校轉正,僅僅有這些條件是不夠的。在那個年頭,一個在當地舉目無親的知青,必須要有真正說得上話的人鼎力相助。尚米亞的父親吳昌順,正是在尚海麗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出現在她生活裡的。吳昌順當年是鄉間學區的負責人,又是尚海麗代課那所學校的副校長。在他的幫助下,尚海麗轉正當了一名教師。不久就嫁給了他。

總之,當他們雙雙出現在上海的外公、外婆跟前時,他們自稱已經成家,而且尚海麗早有了八個多月的身孕。在尚海麗給外公外婆寫信,表示要嫁給吳昌順、希望二老恩准時,外公外婆採取了明確果斷的措施表示反對,他們給尚海麗打去了電報,並讓她目前不管是何種情況,都必須立即回上海。等等不見尚海麗歸,外公趕去安徽,找到了尚海麗的那所學校。可是,校方回答說,尚海麗在省城合肥培訓。外公又趕去合肥,也沒找到女兒,只得悻悻回到上海。事實上,尚海麗沒有聽從父母的話。當她真正回來時生米已經煮成了飯。不知是什麼原因,外公認定吳昌順先斬後奏是個蓄謀已久的壞蛋,他不是強xx至少也是誘姦了他純正的寶貝女兒。他拍著桌子要吳昌順滾,不准他走進家門。吳昌順在上海待不住,只得無奈地回去了。

兩個月後,尚米亞出生,名字也是外公取的。外公堅持小孩必須姓尚,而且外公、外婆明確要求,她是尚家的後代,和姓吳的沒有關係。外公還要尚海麗留在上海,說有人給主席寫信以後,政策已經有了變化,獨身子女和多子女身邊無人,可以回到城市。尚海麗再也不要到安徽那個壞蛋身邊去受苦受難了,和他砍斷一切關係。

尚海麗沒有聽父母的話,產假剛滿,她悄悄留下一封信,把女兒託付給外公外婆,自己跑回安徽去了。

外公讀到她留下的那封信,忿怒的大拍桌子,氣絕身亡。

外婆認定不孝的女兒害死了丈夫,給她寫去了絕信。

尚米亞是在外婆的悉心撫養下長大的。她從小就聽外婆說,是爸爸媽媽的所作所為害死了外公,爸爸是個大壞蛋,他趁人之危,強行娶了媽媽。而媽媽是個不孝女,現在她仍在受苦受難,那是她活該。儘管她時常給外婆和尚米亞來信,但外婆從來不回她的信。尚米亞也認為,自小到大,他們從來沒盡到撫養自己的責任,對父母沒什麼情。直到尚米亞長大工作了,外婆體弱多病,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才對尚米亞說,信又來了,你空下來,可以和他們聯繫一下。即便這樣,尚米亞寫過去的信,也是短短的,十分淡漠。尚米亞堅持不把家中的電話、自己的手機告訴父母,她怕他們來糾纏她。

要嫁給曉峰了,結婚總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再說也為了對盧曉峰家有個代,尚米亞才在萬不得已中,把自己即將成婚的情況告訴了父母親。

果不出外婆所料,逮住了這個機會,他們提出要到上海來參加親生女兒的婚禮。一到上海,雙雙退休的他倆又向外婆提出,外婆年老體衰,需要晚輩照顧。他們希望能搬回上海來同外婆同住。不等他們講完,外婆一口回絕了他們的要求,說她有兒子,他們在這個時候講的什麼照顧她不過是個幌子,其實質是想要外婆的房子。外婆的態度十分明瞭,外公、外婆的房子,據外公的臨終囑咐,是留給尚米亞的,沒有他倆的份;外婆又老話重提,說外公是給他們活活氣死的,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他們。

萬沒想到,在外婆那兒沒有達到目的,現在他們又把矛頭瞄準了曉峰。想趁曉峰什麼也不瞭解,什麼都不知道,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行,不能讓他們得逞,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陳穀子爛芝麻一般的往事講完了,桌上的酒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不過今晚的菜是個什麼滋味,曉峰一點也說不上來,他光顧著聽尚米亞的話了。

“這下,你該明白底細了吧。”尚米亞兩眼睜得大大的,往前湊近一點,瞪著曉峰問。由於動,米亞的雙頰緋紅緋紅的,像喝酒過了量。曉峰知道,這是尚米亞的生理特徵。她的皮膚細膩滑,到了夏天不易出汗。天氣真熱,或是情緒上一動,她的臉就漲得通紅。米亞說了,在這一點上,她同外婆像極了!

“明白了,”曉峰把自己杯中最後那點啤酒喝盡,放下杯子說“不過,米亞,我是你們家的女婿,我已經答應了你父母,讓他們來住幾天,不是永遠住下去。就讓他們住幾天吧,也算是我說了的話作數啊。”尚米亞明顯地一愣,她把筷子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擱,舉起手來一招“服務員,哎,小姐,你來一下。”一位服務員小姐應聲而至,尚米亞對她道:“你給我們一人來一小碗飯,可以上湯了。”服務員答應著退下去。

尚米亞的雙眼瞪得大大的,對曉峰道:“好的,曉峰,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答應你。讓他們住幾天。”

“那太好了,”曉峰興奮地著雙手道“我說米亞是通情達理的人嘛。”

“不過,我還有個條件。”米亞嚴肅地說。

“你說。”

“從今往後,我們家的事情,你一律不準手,一律不準表態。我們家的事,由我作主。我們之間是公平的,對你們家的事,我也一樣尊重你。行嗎?”

“一言為定。”

“曉峰,你別以為他們是什麼好人。我實話告訴你,自從他們來之後,外婆的心情就沒好過。說老實話,我真的怕…”

“你怕什麼?”曉峰不解。

“外公是給他們活活氣死的。我真怕他們這一次來,又把外婆給氣死。那我怎麼給幾個舅舅代啊!”曉峰的心也跳得急促了,問:“有這麼嚴重嗎?”

“我把事情看得比這還嚴重。”尚米亞剛說到這兒,服務員端著一個托盤,把他們要的兩碗米飯,一碗胡辣湯送了上來,尚米亞說:“吃飯吃飯,來,這胡辣湯,蠻下飯的。”她舀了兩勺湯在飯碗裡,卻不馬上吃,只是用筷子拌合著說:“曉峰,我問你,你們家,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吧?”

“是啊,你不是喜歡老爹的格嗎,從老爹那一代起,我們都是小老百姓。我阿爸、阿媽更是,我呢,說起來比他們好一點,但也只是老百姓。”

“這就對了,”尚米亞刨了兩口飯說“我更是,比起你來,我的職業更一般,我們就是當小老百姓的命。我常聽外婆說,當教師的外公,一輩子就想著當好一個普通教師,依靠自己的勞動,教書育人,養活自己和子女,不欺負人家,也不給人家欺負,問心無愧地過一輩子,但他們命不好,沒過上幾天好子。我的父母就別提了,我呢,長得不好看也不難看,之所以看中了你,不是指望著你哪一天發大財,不是指望你有朝一當大官,就是指望著能和你一起,太太平平地和和睦睦地把人世間的這份小子過得和和美美、有滋有味。你說我這要求不高吧?”

“不高,實在,好。老爹也常說,過子,就該這樣。”尚米亞笑道:“這就是我們倆能如此相愛的原因。不過,我也要提醒你,外婆常說的,小民百姓可憐啊,我們中國人,經常是連這樣要求不高的子,也過不上。經營一份小家庭的子,不容易啊,常會遭人的騷擾、常會有大小災禍降臨。所謂俗話說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曉峰被她這麼嚴肅的神情逗得笑了:“你說得太嚴重了吧。”

“把世界看得複雜一些好,”尚米亞沒理會曉峰的不以為然,仍然自言自語“你不是講我的爸爸蠻老實,蠻可憐的嗎?”

“看上去真的是這樣啊。”曉峰忙接嘴說“再想想,他是一個教育工作者,還當過中學校長,能…”尚米亞的一聲冷笑,把曉峰的話打斷了:“在他和我媽媽生下我之前,他就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了,你知道嗎?”曉峰大吃一驚:“那你媽媽當年…”

“怎麼會那樣糊塗,對嗎?”尚米亞把曉峰一時沒講出的話,說了出來,遂而嘆了口氣說“外公外婆恨我媽媽的,也就是這一點。他們認定我爸爸不好,騙了我媽媽,也是因為這點。這下你懂了吧?”

“懂,懂。”

“不過嘛,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和我們做小輩的無關。”

“對、對,就是這樣。”

“我只告訴你,曉峰,”尚米亞的語氣變得犀利了:“要是哪個人讓我們連太太平平的小子都過不上,為維護自己的利益,我是啥都幹得出的。”曉峰咀嚼著嘴裡的飯,瞅了一眼滿臉嚴峻的尚米亞,輕聲說:“米亞,我懂,我會聽你的。”

“有你這句話就好,曉峰,”尚米亞笑了“我真怕你不能理解,那我們真的要吵架了。”曉峰連聲說:“哪會呢,哪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