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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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軒”是間大飯莊,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飯莊,富豪名以常能在這裡用餐自傲,因為“龍鳳軒”最便宜的炒青菜索價就要五兩銀子,小富商是吃不起的,遑論老百姓,當然,來這裡吃飯的王孫貴人不會只點一道炒青菜,給人見著了多沒面子,所以一餐下來的費用,足以讓小康之家的老百姓吃上二個月而有餘,儘管貴得嚇人,生意照樣興隆,吃飯時間,座上少有虛席,甚至必需事先訂位。
“龍鳳軒”的經營是成功的,經營人懂得富豪喜歡炫耀財富的心理,可說十分聰明,這位聰明人已經故世,接替他的人更是青出於藍,即是北京分社主陳東昇。
不置存疑的,它佔置了京城最好的商業地點,它的佈局格調更是京城之最,並且每二年就重新佈置一次,不會令人有看膩的覺,也難怪富紳名
爭相在那裡設宴,不僅有美食可享,絃樂好聽,店夥計的服務更是周到親切。
烏哥兒——衛紫衣這位落魄漢,敗家子今午也來這裡用餐,灰舊的布衫,一臉的楣氣倒路屍模樣,自然使夥計看了一怔又一怔,卻也沒說什麼,依舊招待的很親切,只要閣下口袋有銀子,就是乞丐,他們照樣歡,但是決不賒帳。
烏哥兒點的全是最貴的,叫的都是連那些穿綢著緞的王孫也不敢輕易點的酒菜,因為這裡是“龍鳳軒”他一個人要了四道大菜、七道小菜,外帶五十年以上的女兒紅一罈,夥計們紛紛猜測他可能是微服出巡的太子。
可惜他的嘴巴除了點酒菜和吃酒菜,是不輕易開的,別人的議論聽而不聞,他吃得很斯文也很快,不消多久,一桌酒菜已被他吃掉十之七八,夥計們再次瞪眼,想不到這位瘦瘦的“太子”這般會吃,不知吃到哪裡去了?
烏哥兒起身伸個懶,無
打采的就待走,夥計忙道:“這位爺,您還沒付錢哪!”烏哥兒很乾脆的道:“錢,我花光了。”夥計登時臉
一沉,冷道:“沒錢你居然敢上京城最有名的”龍鳳軒“,而且點的全是最貴的,你是存心來誑吃的?”烏哥兒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也沒有,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存心想白吃白喝,而是錢昨晚全輸光了,沒地方吃飯,聽說這家是江湖人開的,江湖人最重義氣,應該不會計較這點銀子,是不是?”夥計看烏哥兒一臉楣氣早就不順眼,這時更
然大怒:“義氣?你和我們老闆一點
情也沒有,憑什麼講義氣?要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我們豈不該都喝西北風?”烏哥兒拿袖子擦額上的小汗珠,居然道:“喝西北風總比餓肚子好,問題
本是一絲風也無。”掌櫃的走上來,和氣生財的笑道:“這位小哥要是身上沒現銀,我們派人到府上收也行。”烏哥兒兩手一攤,很無奈的道:“老子的爹把我趕出來,小心他用掃把掃你出來。”掌櫃的也火了,臉
冷森的道:“朋友,江湖人不作興白吃白喝,你存心找碴來著?”夥計很恭敬的向掌櫃道:“陳掌櫃,要不要請頭兒出來一下?”掌櫃姓陳,名得運,是陳東昇的親戚,搖頭道:“昨天來了位小貴客,頭兒為應付他的要求,正忙得焦頭爛額,況且這點小事何須勞師動眾,咱們看著辦就成。”這時櫃檯居然伸出一顆很可愛的腦袋,幸災樂禍道:“我要告訴你們頭兒,說你們擅自作主欺上瞞下。”櫃檯很高,秦寶寶站在裡面,只有腦袋沒被遮住,一雙頑皮
靈的大眼閃著有趣的光芒盯在烏哥兒身上。
掌櫃和夥計聞聲回頭,忙打招呼:“小少爺…”秦寶寶最討厭別人笑他小,截口叱道:“少爺就少爺,為何加個‘小’字,莫非你們上頭還有位大少爺?”一改以往待人的親切,刁鑽古怪更勝於在“金龍社”總壇,陳東昇若非有目的,早送他回去了。
掌擔陳得連忙陪笑道:“是,少爺,不過,少爺怎會在櫃檯上?”秦寶寶伸出小手在臺上一拍,頗具聲勢,怒道:“做掌櫃的不坐櫃檯,居然跑去陪客人閒磕牙,少爺可憐你們頭兒會怪罪,幫你坐鎮不好麼?”
“是,是,”陳掌櫃忙跑回櫃檯,陪笑道:“多謝少爺關愛,只是,那位客人…”秦寶寶一揮手打斷他的話,出了櫃檯,笑道:“反正少爺正閒著,不如幫你們對付他去。”掌櫃和夥計只有苦笑,不過也因而安心,不管處理的如何,陳東昇都怪不到他們頭上。
一襲月白錦衣更襯得寶寶嬌貴猶勝王孫,客人的眼光不時投在他身上,只有烏哥兒一雙眼睛目注地面,故意不看他,秦寶寶就頑皮的貼緊他站,抬眼正好兩人目對目。
烏哥兒嚇一跳,忙退後一步,道:“這位小哥有何指教麼?”秦寶寶清清喉嚨,一副老學究的氣派,負著手道:“我的手指不會教人,所以沒有指教,但有不少口訓。”烏哥兒莞爾一笑,拱手道:“有何口訓,請說不妨,小生洗耳恭聽。”
“孺子可教也!”秦寶寶有模有樣的點頭,正經道:“瞧你像是讀過幾本詩書的人,做人的道理該是知道的,白吃白喝是強盜行為,這不僅要具備厚似城牆的臉皮,還要有跟江湖大幫會做對的勇氣和本事,你有麼?”秦寶寶是愈說愈得意,一副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教訓模樣,在座客人不暗暗竊笑,有的忍不住還笑出來,這些他全不在乎,望見烏哥兒哭笑不得的樣子他就高興,又道:“瞧你一副弱不
風,活像見了生人就害臊的小媳婦,做這種事定是第一遭,眼見你快遭殃,我有點於心不忍。”說著長長嘆了一口氣,秦寶寶頗為無奈道:“文弱書生逞什麼強,我可不知要如何維護你才好?”烏哥兒——衛紫衣好氣又好笑,心裡暗罵:“這小鬼明知我是誰,還有板有眼頗像回事的教訓我,居然將我比作小媳婦、弱書生,回去非打他
股不可。”秦寶寶看在眼裡,暗叫不妙,心道:“好象過份了點,大哥一定在偷罵我,說不定會真打我
股,還是救他一救將功贖罪,不過,老實說,每次都是大哥教訓我,這次倒換角
,真乃痛哉快也?”兩人各懷鬼胎,烏哥兒表情慌張,先道:“小生並非有意白吃白喝,事情有那麼嚴重麼?”眼珠子一轉,秦寶寶已有主意,難為道:“吃喝一頓本不算什麼大事,問題是規矩不可破,否則有了你做先例,往後大家效法學之,‘龍鳳軒’生存可慮。”烏哥兒臉
發白,顯然很顧慮江湖人的手段,道:“怎麼辦?怎麼辦,昨夜不把錢輸光就好。”秦寶寶演技也不差,兄弟倆很有默契的互繞著踱圈子,似乎都想出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法,掌櫃想來勸說又不敢離櫃檯,招呼小二如此這般,此時兩兄弟卻異口同聲:“有了!我有法子了。”大叫一聲又莫名其妙望向對方。
秦寶寶撇撇嘴,很大方的道:“瞧你呆頭笨腦會想出什麼好法子,你先說好了。”烏哥兒一笑置之,更有風度的道:“小哥既然聰明蓋世,法子定是好的,你先說不妨。”這話明褒暗貶,只有秦寶寶聽得懂,很天真的道:“我是個壞小孩,想的全是歪主意,我大哥更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想的主意更不能用,所以,為今之計,只有改變你的身份才能倖免於難。”揚手招來掌櫃,微笑道:“我年紀小,比較適合當小少爺是不是?”陳掌櫃一時摸不清小祖宗用意,模稜兩可道:“若是少爺喜歡當小少爺自然好,若是不喜歡也行。”秦寶寶點點頭,好象有了重大決定似的道:“好吧,為了救這位仁兄,我只有委屈當小少爺了。”掌櫃陳得運自然沒意見,有點惘道:“小少爺,這與這位小哥又有什麼關係?”嘻嘻一笑,秦寶寶斜睨著道:“小少爺吃酒菜不用錢,大少爺吃的需要付錢麼?”陳掌櫃更不懂,問道:“少爺吃東西自然不用付錢,不過那來的大少爺?”秦寶寶手指烏哥兒,咯咯笑道:“你們叫他大少爺,他就不必付錢,也省了你們麻煩,你說這法子好不好?”
“啊!”陳掌櫃忍不住叫了一聲,吶吶道:“這…這…這恐怕…”
“好法子,好法子,誰敢說這法子不好,我就扭斷他的頭;寶少爺真乃天才也!”一聲很有威嚴的聲音打斷掌櫃的話,來人正是陳東昇。
掌櫃和眾夥計忙躬身行禮,秦寶寶則愛理不理,只道:“你回來可早,東西找到了麼?”陳東昇黯然搖頭,安撫道:“還沒有,明天一大早我再去一趟。”哼了哼,秦寶寶冷冷道:“隨你,反正我只待半個月,最好快點找來。”陳東昇忙應好,目望烏哥兒,詫異道:“這位是誰?寶少爺為何認他是大少爺?”在不夜市陳東昇改了面目自然不能認識烏哥兒。
秦寶寶很好心的為別人創造姓名,道:“他穿著灰衣不吉利,所以姓白,常生活鹽、味素及糖最有用處,叫‘白鹽’不好聽,‘白味素’有點娘娘腔,我看你們就叫他‘白糖’大少爺好了。”陳東昇差點暴笑出來,強忍住,向烏哥兒抱拳道:“原來是‘白糖’大少爺光臨,失敬,失敬!”烏哥兒心裡咒罵寶寶胡鬧,表面卻忙搖雙手道:“我叫烏哥兒,不叫白糖,也不是你們大少爺。”陳東昇瞪瞪眼,不悅道:“就算你本來不是,寶少爺說你是,你就是了。”烏哥兒囁嚅半晌,終於鼓起勇氣道:“我姓烏,這是不可能改的,再則我也不想做你們大少爺。”秦寶寶抑住陳東昇的不滿,笑道:“你的意思是你有更好的法子解決事情?”烏哥兒避開陳東昇的怒芒,小心道:“我可以為你們工作,直到償清帳款。”
“不行?”陳東昇首先就不願意,道:“烏哥兒這人我聽過,是個不學無術的蕩子,能做什麼事,別個得不償失,那才冤!”秦寶寶已有點不耐煩,哼聲道:“我說的他不同意,他說的你不願意,那該如何?”陳東昇見寶寶維護他,做順水人情道:“既然寶少爺出面,一切就由寶少爺決定好了。”秦寶寶嗯一聲,很是滿意,指著櫃檯道:“我看掌櫃的很愛偷懶,不如就請他當帳房,好讓掌櫃的有機會偷懶,這叫成人之美,是不是?”掌櫃心裡直咒寶寶不得好死,陳東昇則苦笑道:“寶少爺體諒下屬很令我敬佩,一切就依你的妙見。”就這樣,烏哥兒成了“龍鳳軒”的帳房,雖然有點笨手笨腳的,但寶少爺特命的人,誰敢說他一句不是?
老天是很不公平的,有的男人一生著中無數的女人、偏偏沒一個女人中意他,有些則嬌美妾多的需要編號,外帶在外面金屋藏嬌的好幾個,天下女人全他媽瞎了眼?
上天待陳東昇不薄,給了他一個嬌一個美妾,大老婆溫柔嫻淑,小老婆妖嬌冶豔,陳東昇較寵愛後者,秦寶寶心裡喜歡前者,卻故意接近後者,即陳東昇的妾王純純。
王純純一點也不純,蛇隆
,媚眼勾魂,秦寶寶來了之後立即偷偷送她一個綽號“大騷婆”北京分社隱藏地“龍鳳軒”裡的弟兄人人同意。
“大騷婆”王純純乍見秦寶寶,頓生自慚形穢之,但想通他是個小不點男孩,則遵夫命殷切照顧無微不至。
秦寶寶大模大樣的接受她的服侍,一點也不避男女之嫌,時常出入她臥房要這要那,不要到手決不放棄,王純純已有點疲於應付,有時會忍不住問道:“寶少爺,你何不去大房那裡要?”撇撇嘴,秦寶寶頗為不悅道:“我住離你近,自然找你要,繞圈子找呆鳥要多苯!”秦寶寶認為大房太過嫻靜,無情無趣才會失寵,所以叫她“呆鳥”暗暗替她叫屈。
王純純很高興打敗情敵,笑道:“寶少爺要的姆指大珍珠,我這兒沒有,大房可能有。”秦寶寶哼了哼,挑明道:“你是捨不得給,還是真沒有?來前我問過陳舵主,他說姆指大的珍珠你有二顆,大房只有一顆,衡量一下,我自然找你要,陳舵主也答應了,喏,這是他的手書。”秦寶寶拿出一張手書,大剌剌道:“原來用不著它,但陳舵主說你很小氣,一定不肯承認有珍珠,怕我費累舌
你拿出,才給你這道命令。”王純純迫不急待的接過手書,上頭果然寫著要她送寶寶一顆最大的珍珠,她只好玉手顫抖的拿出心愛珍藏的兩顆渾圓珍珠,見寶寶取了最大一顆,心痛如絞,問道:“你是男孩子,要珍珠做什麼?”珠寶在女人眼裡簡直此生命還重要“大騷婆”王純純自然不甘就此放棄,企圖挽回。
秦寶寶回首神秘一笑,小聲道:“配藥!當年秦始皇求的長生不老藥。”不管王純純的驚訝,徑自出房,忍不住喃喃嘆道:“真可怕,取了她一顆珍珠彷佛害她死了一半,這般看不開,乃奇聞也,人家大哥我要幾顆就給幾顆,哼,小氣鬼!”蹦蹦跳跳往陳東昇為他挑的最大房——煉丹房。
其實這事不能怪王純純小氣,只能說寶寶被寵壞了,從小要什麼有什麼,再珍貴的東西只要他開口,就有人為他取來,何況幾顆不是很罕見的珍珠,對於拒絕他要求的人,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那人好小氣,該打股!
在煉丹房——藥味充斥,東一把草,西一罐藥,識貨的就知道這些全是珍貴已極的藥材,還有各式大大小小煉丹用具。
小頭也來了,因為秦寶寶說需要助手,小
頭有經驗,所以陳東昇就派人接了來。
十六、七歲的少年與十二、三的小孩是有很大的不同,秦寶寶一進煉丹房就叫道:“小頭,你有沒有忘了帶杏脯
棗來?”小
頭見著小主人很是高興,那知他一開口就要零食,永遠那副調調,不
洩氣道:“京城乃繁華集中地,寶少爺要什麼沒有?陳舵主派人來接時間太匆促,所以沒有時間準備新鮮零食。”秦寶寶彷佛全身的力量都被
走,坐在特製的大椅,沒好氣的望著小
頭,懶洋洋道:“陳東昇派人買來的不是太鹹就是太甜,不然就是吃來像吃菜瓜布,他說這全是最好的,看他吃的津津有味,我也不好意思要他到郊外‘
林海坊’走一趟,瞭解好吃的
棗是什麼滋味,京城繁華是繁華,可惜我不知那家才是真正的好零嘴店,乾脆不吃,這些天懶得話都不想說。”小
頭明知小主人是故意撒嬌要他跑腿,還自願入殼:“‘龍鳳軒’的師父沒有為小少爺做小細點麼?”秦寶寶暗自好笑,又懶洋洋道:“做啦,每天都設計出十幾樣可愛的細點,可是他們畢竟是做菜好手,點心做來就不對勁,其中竅訣比不上趙叔,我就愈吃愈不高興,乾脆不吃了。”小
頭深知這位小主人可以一天不吃飯,零嘴卻一天也少不了“金龍社”裡各幹部夫人,全是做點心糖果的好手,一半是被他
出來的,後來愈做興趣愈濃,加以寶寶不時指點建議,添加一些香料,各個夫人研究出來的零嘴足以使自命一
師父的人嘗之興嘆,而寶寶的嘴也愈吃愈
,被她們寵得更刁,普通一
零嘴已無法滿足他,陳東昇也無可奈何,這時小
頭覺得主人好可憐,憐惜道:“寶少爺,我看不如我再回去拿些剛制好的
棗來。”秦寶寶暗暗得意,嘴上卻十分英雄的道:“算啦,人在江湖,那有天天過年的,有時吃點苦換個口味也新鮮,你可知道我要陳東昇接你來是為什麼?”小
頭被寶寶搞得七暈八素,楞楞道:“不是說寶少爺要煉丹,需要我來做助手麼?”秦寶寶嗤的一聲笑出來,小聲賊笑道:“煉丹需要在隱密安全的地方,這房子成麼?”小
頭回目四顧,見這屋子雖然寬大堅固,但和“金龍社”秘築,彷佛固若金湯般的煉丹房一相比較,的確是差上好大一截,隨時都有敵侵的危險,不由得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