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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河外大開打初帥刁猛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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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四路大軍卻有一大半路程在函谷關外,便分做了兩段走:第一夜到達函谷關內的桃林高地,便吃喝大睡一個白天,晚間便秘密出山東進。雖然路程都在兩百里之內,對秦國新軍來說便是短途了,但依然做了最周詳的準備:戰馬銜枚裹蹄,盔甲固定甲頁,愛咳嗽者事先用布帶裹嘴,劍器弓箭號角等一律固定妥當。

對四路出關大軍,白起還下達了一個特殊命令:出關軍兵只配發醬幹牛,而不配發醬羊。這道將令一下,將軍士兵們很是笑了一陣子,可細細一想,羊羶味濃烈,只要隨身攜帶,秦人必是大咥,萬千人眾一起咥,縱是冷食,羶味隨風飄散,也難保不被明的敵軍斥候察覺,一旦被敵察覺,出其不意何在?如此想得明白,將士們便對這位新統帥大是佩服。《孫子兵法》雲:多算多勝,少算少勝,不算無勝。這位新統帥連羊羶味兒都算到了,焉有不勝之理?

如此連續兩夜,第三凌晨,白起在崤山便接到各路秘密斥候傳來的陰符:四路大軍都已經到達指定山林埋伏妥當。白起立即命令回傳陰符:明晚發動。

正在此時,卻有快馬斥候報來一個驚人消息:齊國二十萬大軍正兼程向宋國疾進,齊王親自統兵,意圖不明。蒙驁大急:“莫非齊國覺察我軍計謀,二十萬大軍快速救援了?我看,提前發動,先發制人!”白起卻面無表情的在山溪邊的大石上佇立著,朦朧的月光下好似一尊石像,良久沉默,卻是斷然道:“原定謀劃不變,各打各的!”蒙驁倒了一口涼氣:“白起,你真的如此篤定?這可是二十萬生力軍,一旦開入河外,後果不堪設想也。或者收軍於函谷關內,只要函谷關不失,便是勝仗。”白起做千夫長時,蒙驁便是前軍副將,加之秉厚重誠實,與白起素來相投,故有此推心置腹一說。

白起這才低聲道:“依我看,這個田地決然不是衝著我軍來的,這條海蛇要滅宋國!”

“啊——”蒙驁長長的低呼了一聲“此時滅宋?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麼?”

“哼哼,”白起冷笑一聲“人家卻不做如此想,這便叫利令智昏。你想,如果不是滅宋,齊王用得著親自統兵?一個孟嘗君、一個上將軍、再來一個國王,誰會如此疊架屋的打仗?”蒙驁不嘿嘿笑了:“鳥!你這脎腦偏是管用。”又連忙壓低聲氣“如此說來,這六國聯軍必亂無疑,誰能看著這塊肥被齊國獨了?鳥!”

“我卻不管他亂不亂,只管猛打!”白起一拳砸在大石上。

蒙驁硬是憋住了開懷大笑,一拍脯:“鳥!便打他個亂仗,殺人算數!”白起回身命令中軍司馬:“立即快馬下令駐陶邑秦軍:齊軍但攻宋國,立即佯敗撤兵,從河外回師,與王齕會合作戰!”

“嗨!”中軍司馬一聲答應,便飛步去了。

清晨,當太陽剛剛掛在東方山巔時,函谷關守將胡陽便疾步登上了城頭,連續幾沒有動靜,他已經很是著急了。剛剛拾級跑上城牆,便聽見箭樓司馬急喊一聲:“敵軍來了!快報將軍!”胡陽低喝一聲:“沉住氣,我來了!”便大步趕到箭樓女牆前,手搭涼棚舉目一望,臉立時便黑了下來——關外廣闊的山塬上,一道金紅的細線正在近,片刻之間,朝霞之下的金紅細線便變成了洶湧的紅,沉雷隆隆卷地,旌旗翻飛鐵騎縱橫號角響亮,竟是鋪天蓋地壓來。

“鳥!終是來了。”胡陽冷冷一笑,厲聲下令“聚兵號!”十支牛角號“嗚——!”的一聲,頓時響徹關城。隨著急促淒厲的號角,一隊隊黑甲士從十幾條石梯馬道湧上城頭,片刻之間,箭樓兩端的城牆上便是盔明甲亮。胡陽轉身大步跨上箭樓中央最高處的鼓架前,摘下兩支胳膊細的鼓棰,高聲喊道:“各隊就位!回我號令——!”說罷擂動鼓棰,便是一陣急如密雨的急促鼓點。

片刻之間,箭樓下便是三聲短促的牛角號,隨即一聲悠長的回應:“弓弩一千就位——”

“咚!咚!咚!”箭樓高處三聲沉重的大鼓。

城頭便是兩聲長號,一聲回應:“滾木擂石一千就位——”

“咚!隆隆隆隆隆隆隆!”一聲長號,一聲回應:“長矛手三千就位——”

“咚咚!咚咚咚!”一長兩短三聲牛角號,跟著便是一聲呼應:“游擊手一千就位——”

“咚咚咚!咚!”兩長一短三聲牛角號,又是一聲呼應:“搬運手兩千就位——”

“咚隆隆隆隆隆!咚!”城頭猛然齊聲大吼:“赳赳老秦!共赴國難!”山鳴谷應間一陣沉雷便向遠方碾去。

正在此時,遠處大軍已經凝成了一片遼闊的紅森林。倏忽之間,便聞隆隆戰鼓掠過原野,便有三個碩大的步兵方陣推著雲車、抬著雲梯,怒雲翻卷一般向這座連綿群山中的小小關城壓來。方陣之後,三面大纛旗獵獵舒捲,趙魏韓三個斗大的白字竟是在城頭也看得分外清楚。

按照田軫的軍令,猛攻函谷關從午後開始。這也是秋戰國以來的攻城慣例,一則是大軍馳騁抵達城下,須得稍事休整;二則是午後攻城,與夜戰銜接緊密,士兵不至於脫力。但是司馬尚三將卻是另有一番想頭:函谷關縮於兩山之內,城下最多容納兩萬多人攻城,趙魏韓三軍二十四萬人,足夠輪番猛攻,無須擔心士兵脫力;若能在楚軍拿下武關之前攻克函谷關,便能先期直入關中腹地,那便是一戰揚名天下。有了這一番想頭,三將便不約而同地喊出一聲:“早打好!”於是,三軍部署便驚人的一致:三萬騎兵留守大本營,五萬步兵輕裝疾進,猛烈攻城;關城一旦攻克,立即由後續騎兵長驅直入;即或攻城戰曠持久,各軍步兵也可輪換回大本營休整。如此部署之下,這十五萬步兵便是全部輕裝,只帶一干糧,只帶與攻城相關的兵器,其餘輜重便全部留在了大本營。

部署一定,三軍‮夜午‬出動,輕裝疾進,竟在太陽出山時便趕到了函谷關下。一看函谷關並無重兵佈防,三將大是振奮,一聲令下,三軍各出一個萬人方陣:趙軍居中,魏軍在北,韓軍在南,一齊猛攻。三將在城下約定:誰先破城,函谷關便歸了誰的國家。約定一立,三將立即各自曉諭本軍,並立下絕世重賞:第一個登上城頭者,立賞千金,封千戶!對於浴血沙場的軍兵來說,賞金多少,原是身外之物,當真戰死了還不定領得到;但這千戶封地可是子孫承襲萬世不移的爵位,卻當真是千載難逢!如此賞格一出,三軍將士人人血脈賁張,竟是三軍較武一般,山呼海嘯般向函谷關殺來!

胡陽大吼一聲:“點起狼煙烽火——!打——!”進入戰國之世的第一場最大規模會戰,就此開打了。

函谷關被當世視做“天下第一關”最本處,便在於這道雄關從未被任何一國正面攻破過。在秋戰國,唯一在軍爭中奪取函谷關的,只有魏國上將軍吳起,可那也是先奪河西之地而後壓迫秦軍退出函谷關的。其所以如此,在於函谷關地形極為特殊:卡在陝陌山塬與崤山的連綿群山之中,且不在山口,而在峽谷入口兩三里之後;進得關城,便又是深長如“函”的峽谷;後世《水經注》雲:“(河水)北出東崤,通謂之函谷關也。邃岸天高,空谷幽深,澗道之峽,車不方軌,號曰天險…巖險周固,衿帶易守!”若僅僅是如此一道長長山谷夾在兩座小山之中,或可繞道背後,在兵家也並非難事。偏偏是崤山、桃林高地與陝陌三大塊高原山地糾結盤桓,方圓幾近千里。僅僅桃林高地之夸父山,便是“廣圓三百仞”函谷關北面的陝陌山塬更是高山連綿,大河奔湧其間,兩岸層巒疊嶂,最高的一座開山竟是“方可裡餘,三面壁立,高千許仞”!如此山塬環結,林木蒼茫,人跡罕至,便成了橫亙在中原與秦川之間的一道難以逾越的廣袤天險。從中原西部進入關中,便惟有函谷關一條道了。

秦國收復河西,重新奪回函谷關後,便對函谷關大加修葺。除了關城全部改用長大的石條砌壘,更重大的改進,是將關城的城牆向兩岸山塬各自伸展了十餘里,便成了以關城為軸心的一道小長城。兩端長城的山頂處,設置了兩座烽火臺,但有敵情,孤直的兩柱狼煙在山頂直衝雲天,關中的藍田塬也能一目瞭然。長城之上,女牆垛口與石條城牆連為一體,箭孔密佈卻又堅固異常;每隔三丈,便有一座碼砌整齊的小山——卻是打磨光滑的大滾木與打成各種形狀且大小不一的石塊;每隔五丈,便有固定在巨大木架上的強弩,同時有一間專門儲藏遠箭矢的石屋;小山與箭屋之間,便是綿延不斷的兵器架,但有戰事,除了兵士手中的兵器,兵器架上也滿了各種趁手兵器,絕不至於出現刀劍砍得捲刃而無處可換的情形。為了確保函谷關萬無一失,秦惠王時專門向關城之內的軍營四周遷移了一千戶老秦人。這一千戶人家或種田或狩獵,不向官府繳納任何賦稅,一年只做兩件事:一個月制石,一個月制木。所謂制石,便是開鑿堅硬岩石,然後打磨成各種形狀大小不同的石塊石片。所謂制木,便是入山砍伐枯死的樹木,截取樹幹最的中段,做成兩頭尖銳中間大的滾木。但逢戰事,一千戶百姓便立即聚集起來,壯者組成搬運手隊伍,老弱婦幼便為大軍舂面舂米做飯。函谷關平只駐一萬步兵,但在這種長期心構築的防守壁壘支撐下,直是固若金湯!

在出關探敵時,白起便詳細巡查了函谷關防禦,末了只問胡陽一句:“大軍一旦攻城,能否支撐三?”胡陽思忖片刻,慨然拱手道:“稟報左更:外無救援,胡陽足可支撐旬!”白起一擺手:“好!我不增兵。但起狼煙,算你開打。支撐三,便是大功!”今在城頭一望,胡陽便知道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但他還是按照預先的謀劃,將一萬甲士分成了兩班敵,每班五千,每兩個時辰一輪換。因了關城兩端有長城二十里,所以每班專設了一千名游擊手,那裡吃緊便趕到那裡。

趙魏韓三軍各一萬攻城,面對的地形卻是大相徑庭。先說居中猛攻的趙軍。這裡正面對矗立在兩山峽谷中的關城箭樓,城外大道連同道邊低緩山坡,統共也就一二里寬。這裡是函谷關的核心,也是攻城的主要方向。司馬尚奪取頭功心切,連心籌劃:百人一副雲梯,千人一架雲車,共是一百副雲梯十架雲車,結實的麻繩與鐵鉤、砍刀、大斧等攻城一應器具,更是反覆查驗無誤。更為厲害的一手是:司馬尚從無法直接攻城的後續大軍中集中了三千名強弓硬弩手,要徹底壓制函谷關的弓箭手。

此刻號角一起,司馬尚便大吼一聲:“放箭——!”列好陣勢的三千副強弓硬弩一齊開,密集的箭雨便在一片尖嘯中向箭樓與城牆猛烈傾瀉過去!一時之間,函谷關的箭樓城牆竟被箭雨淹沒,朦朧模糊得幾乎從峽谷之間驟然消失了。便在此時,戰鼓大起,五十個百人隊擁著雲梯推著雲車山呼海嘯般衝向城牆。只要雲梯搭住城牆,雲車在城下立起,城下箭雨停止傾瀉,這攻城戰便進入了近身搏,十有八九便是大功告成了。

眼看雲梯呼嘯靠住了城牆,雲車也高高聳立起來,爬城猛士已經紛紛踏上雲車木梯,城上竟是還沒有動靜。秦軍嚇跑了?函谷關是空城?司馬尚心念一閃,哈哈大笑:“停!函谷關是空城…”話未落點,突然便聞城頭鼓聲大做梆聲響亮,彷彿是沉雷壓頂,密集的巨石沿著城牆斜面轟隆隆滾砸下來,一接一連綿不斷!雲梯雲車在這隆隆滾來的巨石猛擊下,竟是一片嘁哩喀嚓哎喲哇啦,頃刻之間便被擊毀壓跨擠碎。與此同時,遍佈女牆的箭孔也出了密集箭雨,只顧奔突躲避巨石的士兵們便做了活活的箭靶,竟是一個個帶箭冒血的在大石縫中無法挪得半步。不消片刻,第一波五千兵士便死傷了大半!

司馬尚面鐵青,想喊一句什麼卻硬是愣怔著喊不出來,憋得片刻,竟是跳腳大吼:“第二陣給我再上!拿不下函谷關,都給我死!”再說北面的魏軍與南面的韓軍,面對的卻是林木蔥蘢怪石嶙峋的山塬,站在山下,只能遙遙看見函谷關長城上的旌旗狼煙而已,不說猛攻,便是爬到長城腳下只怕也是難上加難。新垣衍在山坡大石上了望片刻,看了看風向,一咬牙吼道:“燒——!燒光這些山林,踏出一條路來!”魏軍一聲吶喊,便從後軍輜重車搬來了幾十桶火油,專門澆潑在林木蔥蘢處。時當中秋,草木已經幹黃,一舉火把,頓時便是燎原大火順著山勢便燒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