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商旅孫吳秘定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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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入楚,我便敦促他立即回臨淄。”
“他是找人,你如何能找見他了?”魯仲連大笑:“找別人難,找孟嘗君,我卻最有辦法!”
“既然如此,我這便去樗裡疾府辭行,完後星夜便走。”馮驩一拱手便匆匆去了。
魯仲連喟然嘆息一聲:“田兄呵,我也該走了。”田單笑了笑:“走,到我那裡,給你餞行。”
“用得著麼?”魯仲連笑了。
“走吧。”田單拉著魯仲連出了總事房,打個響指,便有一輛篷車從屋後駛出。田單回身對總事房老僕吩咐道:“將先生馬匹牽到老院後門。”說罷便拉了魯仲連鑽進篷車,放下車簾,篷車便轔轔出了商社。
走得片刻,篷車便穩穩停了。魯仲連下車,卻見一條僻靜的石板小街,一座厚實簡樸的門廳,紫紅的木門竟是緊緊關閉著。田單笑道:“走。這是後門。”魯仲連一番打量,恍然笑道:“前大門便是東海鹽肆了?”
“沒錯。這裡才是我的基業。”田單說著走到門前“嘭嘭嘭”拍了三下,便見高大的門扇打開了一個小小天窗,一個人頭一晃,厚重的木門便隆隆滑開。跨過一尺多高的青石門檻,便是幽深的門廳,過了門廳,面便是一道完全遮擋了視線的寬大影壁。繞過影壁,卻是豁然開朗,一片青松蒼翠池水碧綠的園林便湧入眼前,林中屋頂連綿,除了腳下的碎石甬道與那片不大的水池,竟是沒有一片空地。
“啊,鹽鐵重地?”魯仲連笑了。
“從這裡進來的客官,你是第一個。”田單也笑了。
繞過水池,又是一片松林掩映的石屋,過了松林石屋,又是幾經曲折,才看到一道足有兩人高的弧形石牆,轉過牆彎,卻看見石牆中凹陷出一個大圓形。
“到了。”田單笑著,啪啪啪可勁兒拍了三掌,凹陷的石牆便隆隆滑開,顯出了一道可可與人等高的石門“請吧,愣怔甚來?”
“神秘兮兮。”魯仲連打量一番“經商便是如此這般了?”
“人各有法。”田單笑著“這裡是賬房,也是金庫,自要隱秘些了。”
“我看呀,你能做將軍打仗了。”田單悠然一笑,搖搖頭道:“將軍留給你做吧,我只要做天下第一大商。”這座小庭院甚是奇特,三排房子緊密連成了一個“工”字形,一由山石砌起,竟是隻有一人多高。魯仲連道:“一半在地下?”田單點點頭:“果然是將軍眼光了。來,東廂是我的書房。”說著便推開右手突出牆面上的一道木門,踩著石級下到了屋中。魯仲連跟進一看,卻是一間敞亮寬大的廳堂,兩面石板書架堆滿了各式竹簡,北面牆上卻鑲嵌著一副五六尺長兩尺多寬的特大竹製算器,算器格框中的一片片竹算子(籌碼)穿在一
光滑細亮的竹柱上,竟是清晰可見;南面牆上卻斜掛著一口長劍一支長矛!魯仲連不
噗的笑了:“如此書房,也是天下獨一份呢。”田單也笑了:“這叫因地而異,沒有你那大書房,卻教我如何清雅了?”魯仲連笑道:“看你這鋥亮的長矛,忒大的算器,便知這是商家重地,講究個實用,你倒何曾想要清雅了?”田單笑笑,手向門後伸了一下,便聽叮咚一聲銅鈴響,一個清秀的小童便站在了高高的門口。田單吩咐道:“雲子,儘速整治兩案酒食送來。”
“俺這就來。”小童脆亮地應了一聲,便不見了身影。片刻之後,小童飛步進來,竟是輕捷得沒有腳步聲一般,兩三個來回,兩張大案上已經是酒食齊備:一陶盆,一銅爵,一木盤,盆中是熱氣蒸騰的燉羊腿,盤中是黃亮亮的舂米飯糰。
田單舉爵笑道:“來!臨淄老酒,幹了!”
“咸陽有臨淄酒,難得!幹!”魯仲連大是高興,舉爵向田單一照,便汩地一氣飲幹“田兄,我從楚國回來時,還來咸陽找你,帶楚酒來!”田單微笑搖頭:“那時啊,我卻不定在咸陽。”
“我等你回來。左右這裡是你的命。”
“還是聽我的信再定。”田單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歸期難說了。”
“好,那便等你音信了。”魯仲連一頓“哎,你要撤出咸陽?”田單默然片刻,搖搖頭:“沒想好,不好說。”魯仲連知道田單多謀深思,未斷之事輕易不開口,便也不再多問,只是飲酒談笑,不消一個時辰,兩人便將一桶臨淄老酒掃盡。魯仲連便笑著站起身來:“田兄,我要走了。”田單一笑:“走吧,我送你出門。”上得書房,便見那個小童捧著什麼物事站在門口。田單接過笑道:“仲連,這是一百老齊金幣,打成了一條皮帶,你便系在間,多了你也累贅。”魯仲連大笑:“好一條
帶!繫上了!”說罷展開,卻是一條打造十分
緻的牛皮寬板帶,兩面全是密匝匝的小袋,一袋
一個金餅,沉甸甸鼓囊囊,上得
間竟是平添了幾分威武。
“好!”田單打量笑道“蘇秦佩六國相印,便是這般氣象麼?”魯仲連大笑一陣:“金不壓身,便學一回蘇秦,走!”出得後門,老僕已經牽著刷洗餵飽的駿馬在等候。魯仲連拱手一聲:“後會有期!”便上馬去了。暮之中,馬蹄如雨,田單竟是沉重地嘆息了一聲。
回到石屋小院,田單便下到中間大屋。這是一間整潔寬敞而又略顯幽暗的大廳,兩位鬚髮花白氣矍鑠的老人各坐一張大案,面前攤著竹簡,右手拿筆,左手卻飛快地撥
著算器中的竹算子。田單輕輕咳嗽了一聲,兩位老人竟是沒有抬頭,細長的手指竟是依然飛快地撥動著算子。田單拱手笑道:“靖郭先生、槐裡先生,請先停得片刻,我有話要說。”
“見過總事。”兩位老人幾乎是一齊抬頭拱手,說話的卻只有那個更顯清瘦的老人。
“槐裡先生不見好轉麼?”田單打量著那個不說話的老人,關切地問了一句。
“總事的藥,他吃得月餘,已經能聽見高聲說話了。”靖郭先生笑了“重聽難治呢,好在槐裡兄筆快手快,通《周髀算經》,足以補重聽之失了。”田單看著鬚髮雪白的槐裡先生,突然高聲道:“兩位先生是田氏功臣!沒有槐裡先生之
實算計,便沒有田氏今
基業!我要再延名醫方士,治好槐裡先生!”
“總事過獎了。”槐里老人一笑,抱拳一拱,聲音竟是生澀諳啞得令人心痛。
靖郭先生笑道:“總事有事,儘管吩咐。老夫與槐裡兄揣摩了一套手語,我給他打,方便得很呢。”
“這法子好!”田單眼睛一亮,踱著步子邊思忖邊說“大勢可能生變。田氏部族在齊國的大宗田產商鋪,須得秘密變賣;在大梁、邯鄲、郢都、薊城的商鋪與作坊也要秘密處置,每城只留一座酒肆做招牌;而後,將所有的秦半兩都兌成黃金,山東六國的錢幣,則一律兌換成秦半兩。全部金錢,咸陽留三成,郢都留五成,臨淄留兩成。咸陽之錢周買賣,臨淄之錢應急族人意外。郢都之錢,全部秘密封存,非我下令,不許以任何名目動用。兩位先生,明白沒有?”靖郭先生兩隻細白瘦長的手飛快地翻動著,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手語打完,卻是沉重地一聲
息:“總事啊,目下各方投金都將有大利可獲,驟然削價變賣,實在可惜也!”槐裡先生卻是滿臉脹紅,嘭嘭拍著書案磕磕絆絆道:“總事,至少秦,秦國太平無事,好,好個大利市,三成錢周,週轉得開?楚國,商家死地,五成錢封封存再那裡,不不是商家大忌麼?總事莫莫非不不想經商了?”田單一聲嘆息:“未雨綢繆,心動也!其中原由,一時說不明白。就是如此了,半年之內,便要辦妥。還是靖郭先生全盤
持,槐裡先生抱大賬。”竟是深深一躬“田氏若得保全實力擺脫危難,兩先生便是不世大功。”說罷便大步匆匆地上去了。
兩個老人正在相對愣怔,田單卻又匆匆下來了:“靖郭先生,有件事方才忘記了:立即在咸陽鐵作坊秘密定製一百副車軸套頭,要鐵打造,外形如矛頭。”靖郭先生驚愕得張大了嘴巴,竟是忘記了對槐裡先生打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