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布拉格沒有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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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瓦哈洛娃來了,後邊還跟著個黑黑瘦瘦的小夥子,見了汪虹就叫姐。
汪虹嚇了一跳,忙問大姑這是誰呀這麼生猛?大姑說他姓郎,是從哈爾濱來的,剛到沒幾天,我正在幫他註冊公司辦綠卡。今天沒事兒,聽我說你在這兒,就跟著來了。
就這麼認識了。
這小郎年齡雖然不大,才22歲,可閱歷滿豐富的。家在黑龍江省阿城縣鄉下,從小就一個人在哈爾濱混,五行八作全懂。別看他沒受過什麼正規的教育,但是卻非常喜歡西洋歌劇。他音域寬廣,音優美,音質鏗鏹如青銅之聲,冷不丁來一嗓子,人人都得吃驚。
小郎嘴甜。自打認識了瓦哈洛娃,他就認定了這位老太太能夠在異國保護和幫助他,便纏著要認瓦哈洛娃做乾媽。瓦哈洛娃說這可不行,用大陸的話講叫不合國情。可小郎不管,人前人後就乾媽乾媽地叫。人後沒關係,聽著膩就是了,人前瓦哈洛娃可就臉上掛不住了…要是在捷克人前也沒關係,反正他們也聽不懂。可瓦哈洛娃成天和一幫中國人攢,人家聽了還以為她真的收了個乾兒子呢。瓦哈洛娃說了他幾回,人前是不叫了,人後照樣,也只能由他去了。如今憑空又添了個姐姐,改在這兒膩了,一天到晚總往汪虹這兒跑。汪虹熨衣服,他也幫著熨,甚至比汪虹熨得還好還快;汪虹摘線頭,他也幫著摘,甚至比汪虹摘得還細緻還乾淨。汪虹把服裝批發給客戶,他幫著按計算器討價還價。汪虹吃驚,問:“你怎麼會幹這個?”他微笑不語。吃飯他也不客氣,用不著人讓,坐下就吃,一邊吃一邊誇老闆娘菜燒得地道,老闆娘心裡舒服得沒法講。吃過飯就去刷鍋,誰也攔不住。刷完鍋就又去幹活兒,汪虹還歇著呢,他自己幹。老闆娘真喜歡這勤快孩子,端一杯香茶過去,說:“小郎呀,你還不如來給我打工呢。”小郎抬頭一笑,說不,我是幫我姐幹呢。
把個汪虹聽得心裡熱乎乎的。
有一天晚上,小郎請汪虹到酒吧小坐。倆人慢慢啜著啤酒,海闊天空地神聊。汪虹問:“你是怎麼想起出國的?”小郎說:“我是先到的俄羅斯。說來話長呀,哈爾濱的俄國人很多,舊建築也全部是俄羅斯風格,號稱東方莫斯科嘛。俄國人多,做俄國人生意的也就多。俄國人來哈爾濱就是買服裝,我那時給一個老闆打工,乾的就是給俄國人批發服裝的活兒。”汪虹笑了“怪不得你又會熨又會疊,還會討價還價。”
“我喜歡俄國人,”小郎喝口啤酒,繼續說:“他們誠實,讓中國人看就是傻,好蒙。中國人騙老子的事兒我見得多了,賣給人家的皮夾克,是用墨染的,下點兒小雨就往下淌墨汁,
得老
子兩手黑糊糊的;賣給人家的文化衫,洗一水
一截兒,洗一水
一截兒,
得人家一個大老爺兒們穿件
臍裝滿街走;賣給人家的羽絨服,臭得一塌糊塗不說,還疙瘩溜秋的。老
子左一摸,右一摸,摸出個雞頭來。這還算小意思,一萬兩萬美金讓中國人切走的我也沒少見。”汪虹嘆氣。
“可你看俄國人是什麼樣?有一天中午,我正和老闆在小館兒吃飯呢,三個俄國人追來要貨…都是老客戶了。老闆說你們先在外邊兒等會兒,我們這就吃完了。給他們買了三瓶啤酒,他們就蹲在外邊兒喝。就為這三瓶啤酒,我動了到俄羅斯的念頭。”
“怎麼回事兒?”汪虹問。
“我在裡邊兒瞅著呢,啤酒早喝完了,可他們不知道該把啤酒瓶扔哪兒。四下看看,也沒有垃圾箱。要是咱中國人,逮哪兒扔哪兒,他們不,就在手裡攥著。我就想了,他們那國家不定多好呢,窮富先不說,人民的素質多高呀。”
“你於是就跟他們走了?”
“哪兒那麼簡單呀。我店裡經常有一個叫瑪拉的俄羅斯姑娘來買貨,她家在哈巴羅夫斯克,離哈爾濱不太遠。這姑娘可真漂亮,尤其是那雙眼睛,藍藍的,像大海一樣,看不見底兒。她會說幾句漢語,我會說幾句俄語。她比我大三歲,叫我弟弟,我叫她瑪什卡姐姐。瑪什卡是她的愛稱。她從不和我討價還價,當然我也絕不多賺她一分錢。有時她帶著女伴進來,把大包小包往我這兒一放就玩兒去了,瘋夠了再帶著女伴回來取東西。我聽得懂女伴們拿我調侃她,說我是她的小情人。她說就是,怎麼樣?然後就一起大笑。她發現我臉紅了,才知道我大概聽懂了她們的話,笑聲嗄然止住,臉也漸漸紅了起來。”
“愛情就這樣開始了。”汪虹微笑著說。
“對。有一天晚上,她約我去她住的飯店房間裡喝啤酒。我準時前往,她衣著單薄,曲線橫溢,渾身散發的香水味兒讓我五三道。哈爾濱人是很能喝啤酒的,但是她比哈爾濱人還能喝。我已經天旋地轉,她仍然神
如常。
“那天晚上我沒走。”
“你豔福不淺呀。”汪虹調侃他“後來呢?接著講啊。”
“天亮了,我對她說我要去俄國。她又驚又喜,說那太好了,那樣我天天都能跟你在一起了。我們對未來的生活進行了展望:我在那邊開個專賣中國紡織品的商店,批零兼營。她負責聯繫客戶,賺了錢大家分。我對分錢這件事表示反,說我們是一家人,用不著分錢的。她說不對,一家人也要分清楚。我說那就隨你。她笑了,說我們應該慶祝一下。我問怎麼慶祝?她說這樣慶祝…她脫掉了睡衣。”
“你夠生猛的呀!”汪虹笑他。
他又要了一杯啤酒,大大的喝了一口。
“她當天返回,很快就帶著邀請書來了。就這樣,我到了哈巴羅夫斯克。”
“那你不好好在那兒待著,跑布拉格幹嘛來了?”汪虹覺著奇怪。
“是啊!”他嘆口氣。
“那兒好,瑪什卡把一切都料理得很好。我們的小店生意興隆,各地的零售商都來進貨。我們兩個月去一趟哈爾濱,用集裝箱把貨運過來。她給我在離商店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個小房子,有時她來過夜,有時我也去她家過夜。她家是在一幢公寓樓裡,兩室一廳,就她一個人。我說不用租房子了,我就在這兒住不
好?還節省費用。她說不好,非給我租了個房子。有一天夜裡,也不知怎麼了,睡不著,想和瑪什卡做*愛…她已經一個星期沒在我這兒過夜了,白天又忙得要命。腦子一熱,我就穿上衣服去她家了。
“出了電梯,摁了門鈴,不大一會兒,瑪什卡穿著睡衣來開門了。一見是我,她吃了一驚,問你來幹什麼?我說我想你了,說著就要進屋。她慌了,擋著門不讓我進。低聲說你回去吧,今天我累了,明天好嗎?
“我到不對了…為什麼不讓我進屋?再看她那散亂的金髮,
離的藍眼睛,脖子上的紅暈…跟我做*愛時就是這副德行。我說你屋裡肯定還有一個男人,我甚至在你身上聞到他的汗臭了!我以為她會不承認,然後說是她媽媽或者爸爸或者其他什麼親人來了。這樣我會好受得多。但是她不肯騙我,她說是,我屋裡有一個男人。我明天再給你解釋,好嗎?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小房子,喝光了一瓶從國內帶來的二鍋頭。”
“她怎麼解釋?”汪虹同情地問。
“早晨她來了,解釋說那是她的情人,已經相好兩年了。我質問她:‘那我呢?’她說你也是我的情人呀。我說不對,或者是我,或者是他,你選擇。她說不,兩個都要。我說不行,情人只能有一個。她歪著頭,一臉困惑,‘為什麼?’我說就應該是這樣。她還歪著頭問:‘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喊:‘不許問為什麼!’她仍然歪著頭,‘為什麼不許問為什麼?’”汪虹樂了。
“我決定離開哈巴羅夫斯克,離開俄羅斯。我不能回國,丟人。我選擇了布拉格,因為布拉格有藝術氛圍。我把店給了她,貨也都給了她,只帶了五千美金。她陪我去了莫斯科,幫我去簽證。臨行的那天夜裡,她纏著我要做*愛…這期間我一直拒絕跟她辦這事兒,賭氣。本來想賭氣到底的,可能是由於時間太長了,不住誘惑,做了。也怪,做完心就軟了,有點不想走的意思。她也一臉憂傷,眼淚汪汪的。我就想,如果她改變了主意我就跟她回哈巴羅夫斯克。那兒
子多順呀,什麼都不用
心。她不吱聲兒,只是憂傷地看著我。我就往起挑話頭,‘我明天就走了,你也不跟我說說話?’她一下就哭了,說你不能不走嗎?你要知道你走了對我來說是多大的損失嗎?我一聽有戲,就問是多大的損失?她又不說了。我偏問,你今兒非得說出來不可。誠實的瑪什卡在我的
問下終於說出了損失程度:‘我的情人突然就減少了50%。’我頭都大了,大聲問她:‘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氣死?’她又害怕又心疼,把我摟在懷裡,一邊撫摸著我的頭髮,一邊還委曲地說:‘我都不想說了,你偏問。’他媽的,倒成了我的錯。”小郎搖搖頭,一口氣喝光了杯裡的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