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個故事鴉巢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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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響餘音未消,空氣裡錚錚響了兩聲,一名瘦骨嶙峋仿若風一吹就倒的琴師走了進來,他閉著眼睛,右手上抱著只焦尾古琴,左手上一支長竹竿篤篤地點著地面,看情形是名瞎子,看打扮顯見是個遊方賣唱的遊人,除了那琴看上去較為名貴之外,倒不見什麼特別,但白瀾還是充滿不信任地向琴師身後望去,地板上光溜溜的,確實沒有其他古怪畜生。
終於來了個還算正常的人,他望著那瞎子如此想,不由吁了一口氣。
那琴師走得氣吁吁,摸著了桌椅一坐下來,慢聲細語道:“店家可在?借熱茶一杯,吃點東西好趕路。”從背後包裹裡掏出一輪大如斗笠的鍋盔麵餅,吃了起來。
白瀾急忙端上熱茶,一個不小心,卻將半盞茶水潑到這瞎子袖子上。他大驚失,連忙用圍裙去擦。那瞎子一避,嘿嘿笑道:“算了,不妨事,店裡生意還好吧,店主人忙去吧。”他的手舉起來的時候,白瀾眼尖,又看到他手腕上有一
細細的銀鏈子,一個彷彿六彎新月簇擁成的蓮花形狀掛墜在其上晃動,不斷向外盪漾出金
的光紋。
白瀾啊了一聲。
“咦?”瞎子側著耳朵一頓下巴,彷彿在傾聽什麼。
“坐下歇息片刻吧。”瞎琴師突然說。他的聲音洪亮,幾乎將白瀾唬一跟斗,待明白過來這不是和自己說話,不由得吃了一驚,急扭頭向店外看去,果然門外還一聲不吭地立著一人,正在雨裡淋著。
只看到那人面貌醜陋,馱著背,頭和脖子彷彿枯樹上的結子,不自然地向前探著,手腳關節又又大,一看就是個幹苦活的農民,只是面
卻如石灰一樣慘白。
那駝背農民動作僵硬地走前兩步,進了店門,直起身來,轟隆一聲響,一個重物滑落在地。白瀾張大了口,發現駝背上居然揹著副棺材。
“老天,棺材不能…”白瀾頭撞上駝背農民那死人一樣的目光和臉孔,不由得把“進店”兩字
入肚子裡。
瞎琴師也饒有興趣的側著頭對著這位新客人,好像在嗅探他的氣息,最後微微一笑,那乾癟的笑容比死人還難看。他問那農民:“是運靈回家鄉麼?這樣的大雨,一路辛苦呀。”
“月亮快升起來了吧?”回答他的是個甕聲甕氣死氣沉沉的聲音,就像是從農民鼓起的腹部發出。農民慢悠悠地從懷裡掏出一個骷髏頭蓋製成的碗,就著天井接了點雨水,那雨水在碗裡瞬間化為紅,彷彿一碗濃濃的血水。駝農民端著就喝了下去。
我不管了。白瀾絕望地在心裡嘀咕著說,我什麼也沒看見。他現在一心只想鑽入樓梯下睡覺的地方,給自己灌上兩杯白酒,然後用被子蒙上頭呼呼睡去。
而在店堂裡,強盜們的股在凳子上的扭動也越來越多,他們在道上混的時間不少,看出來這些形象舉止怪異的客人有問題。他們相互對視,不出聲地埋怨自己人,最後決定扯呼。強盜頭子是個動作迅速的人,既然做出了決定,就絲毫也不耽擱工夫,一眨眼的工夫就和四名黨羽跑了個乾淨,臨走還偷走了酒桌上的幾副碗筷。
白瀾沒看到這夥賊人的偷竊,他的注意力被櫃檯後的窗戶上一陣翅膀的撲騰聲引過去了。一隻大黑烏鴉在窗臺上跳躍,嘴裡還叼著一卷黃紙。
白瀾悄悄繞回櫃檯後,將烏鴉抓在手裡,取下那捲黃紙。那烏鴉體型有平常烏鴉兩倍大,帶來了這卷黃紙,滿面驕傲地呱呱叫了兩聲,一蹦一跳地在櫃檯上找米粒吃,卻被白瀾不耐煩地趕到一邊。
白瀾蹲在櫃檯後,對著那頁紙沉半晌,嘆了兩口氣,鑽在櫃檯底下,在一大堆積滿灰塵的物事中翻找,果然找到了一打發黃的紙,將它們放在一起藏好,然後灰頭土臉地鑽了出來。
琴師正好吃完餅子,擦了擦嘴,說:“一間上房。”
“上房,上房,”白瀾沒好氣地一遍遍抹著面前光溜溜的櫃檯“上房已經滿了。”
“上房一間。”那揹著棺材的農民轉過身來,嗡嗡地從肚子裡發出聲來。
一聽到這陰森森彷彿骨頭相互摩擦的嗓音,白瀾的話就堵在了嗓子眼裡,擠出一副苦臉,道:“真的只有兩間中房了,兩位客官不妨再往前走一段,不用完全天黑,就可趕到前面河駿城,許多客人都寧願多趕一程路,到大地方住宿呀。光潔鬆軟的大
。還有熱水洗澡。還有歌姬跳舞。”
“哦?”那瞎眼琴師明顯地猶豫了一下。只是外面如此大雨聲,要不要繼續行進讓人拿不定意。
正在此時,門上又響。白瀾嘟囔著不好聽的話前去開門,門扇一拉開,卻見那五名逃跑的強盜又排著隊灰溜溜地站在眼前。
白瀾委屈地一攤雙手:“幾位大爺,真的沒房間了,你們不是走了嗎?何苦又回來呢?”強盜頭子悻悻地甩著頭髮和連鬢鬍子上的雨水,動作好象一條狗。
“你以為我們不想走嗎?”他有一頭又黑有長卷曲的亂髮,冷笑時出嘴角鋒銳而參差的金牙;一雙淡紫
的眼睛,這讓他的臉顯得有些輕佻。
“前面的路斷了,走不通了。”他說,把沾滿汙泥的刀往桌子上一扔,大咧咧地坐回原先的位置上。
無奈何,白瀾只得打一把破傘前去查看。
那時候雨水從天上宛如瀑布直掛下來,懸崖上不少大小石頭順泥沙滾落下來,堆在道上。萬鴉山的棧道寬有約四步,是在崖壁上橫向鑿孔,再入間距兩步的
木樑,有些地方還要下加斜撐,樑上再鋪厚木板,又於路之旁側加構鐵鏈,雖然狹窄,卻也相當牢靠。此刻白瀾走了半里遠,發現棧道果然斷了有十來步長的一段,尚存的另一端遠在山體拐彎處,中間只間隔剩著幾
木樑的斷茬,魚刺一樣翹在空中。只有房子那麼大的石頭滾落,才可能砸成這樣。白瀾看了也只能搖頭吐舌,無計可施。
突然腳步聲響,卻是那位軍官打完尖,和著紫衫子的少女及兩名腳伕披著雨布,從後面趕來,待見到眼前光景,不由得叫了聲苦。兩名腳伕歇下擔子,站在雨裡發愣。他們放下擔子時,發出了沉重的兩聲響。
“孃的,這麼個鬼樣子…還有其他路可以繞出去的嗎?”那軍官探頭往懸崖下看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