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章小說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三八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別的病!”恭王詫異:“什麼病?”

“我也這麼問他。他有點兒說不上來的樣子,好半天才說,不外乎外之類。”

“出天花總是把門窗關得嚴的,那兒會有外?”恭王又問:“明兒進宮,還有些什麼儀注?”

“就是花衣、懸紅。”榮祿說“有人說奏摺該用黃面紅裡,還是順治年間留下來的規矩。等六爺明兒進了宮再拿主意吧!”到了第二天,宮中的景象,大異平時,各衙門均已奉到口傳的詔令,一律花衣,當懇一方紅綢,皇帝的正寢乾清宮,內外都鋪猩紅地毯。內廷行走的官員,則又得破費,要買如意進獻,一買就是三柄,兩宮太后和皇帝各一柄。一切都照喜事的規矩來辦,但這場“喜事”跟大婚、萬壽,完全不同,個個面有戚容,怎麼樣也找不出一絲喜

病假中的文祥也銷了假,一早入宮,先到內奏事處看脈案,然後到軍機處,只見李德立正在向恭王回話。

“大解已通,昨天進鴨粥兩次,晚上歇得也安。喉痛已減,皮亦漸見光潤。”李德立的語氣,相當從容“種種證象,都比前天來得好。”聽這一說,無不舒眉吁氣,彷彿心頭的重壓,減輕了許多。

“不過,”李德立忽用一句轉語“天花前後十八天,天天有險,但願按部就班,有起,熬過十八天,才能放心。”於是又個個皺眉了“證狀到底如何?”恭王問道“你的脈案上說,‘證屬重險’,重到什麼程度?”

“重不要緊,只怕逆。王爺請寬心,逆證未見。”景壽正在看醫書,對這些證狀特興趣,因又問道:“怎麼樣才叫逆證?”

“天花原是胎毒所蘊,等發出來,就要發得越透越好,故而發燒、咳嗽、舌苔黃厚、大解不通、小解短赤、口渴喉疼、神煩躁,都是必有的證象,不足為慮。倘或手腳發冷、乾嘔、氣急、大解洩瀉、無汗,就是蘊毒不出,有一於此,皆為逆證。”

“見了逆證怎麼樣呢?”

“那…”李德立悚然肅然,垂手低聲:“我就不敢說了。”

“李卓軒!”恭王倏然存立,握著拳有力地頓了兩下,重重說道:“這十八天你片刻不能放鬆,無論如何不能見逆證,過了這十八天,我保你一個京堂。”太醫院官員,是雅官兒,做到首腦,不過五品,若能以京堂補缺,由小九卿而大九卿,進一步就是學士、侍郎的紅頂子大員,李德立自然奮,連聲答道:“遵王爺的諭,我必刻刻盡心。”等李德立一退了出去,隨即便有太監來傳旨,兩宮太后在漱芳齋召見軍機大臣及御前大臣。到了那裡,從殿廷中望進去,只見慈安太后默然沉思,慈禧太后在廊上“繞彎兒”於是恭王等人站住了腳,等太監傳報,兩宮太后升了座,才帶頭入殿,趨蹌跪安。

“皇帝有天花之喜,今天好得多了。”慈禧太后說“靠天地祖宗神靈保佑,這十八天總要讓它平安過去。皇帝這兩天不能看折,要避風,也不能跟你們見面,中外大政,你們好好商量著辦。務必和衷共濟,不能鬧意氣。我們姊妹倆,這兩天心裡亂得很,外面的事,不便過問,就能問,也照顧不到。六爺,你們多費心吧!”

“是!”恭王答道“臣等今恭讀脈案,也傳了李德立到軍機,細問經過,證象雖重不險,兩位皇太后請寬聖慮。”慈禧太后是這樣暫時委諸重臣,協力治國的打算,但皇帝卻另有安排,特命李鴻藻“恭代繕折”意思奏摺應如何處理,仍由皇帝在病榻親裁,口授大意,由李鴻藻代筆,而實際上代為批示。當然,這不會與軍機的權力發生衝突,李鴻藻批折,有“成語”可用,無非“閱”、“知道了”、“該部知道”、“部”、“依議”之類,決不會長篇大論,自作主張,真的如大權在握。

這樣相安無事的子,只過了兩三天。因為慈禧太后在想,皇帝的症候,即令順順利利過了十八天,靜心調養,亦得一百天的工夫,大政旁落,如是之久,縱使不會久假不歸,而上頭一定已經隔膜,同時在這一百天中,有些權力,潛移默轉,將來怕難以糾正收回。這樣轉著念頭,內心怦怦然,以前那些每視朝,恭王唯唯稱是的景象,都浮現在記憶中,嚮往不已,通宵不寐。

第二天是十一月初七,自鳴鐘快七點時請脈,算起來是得病的第八天,天花應該象“大豆”那樣發得飽滿才是,但細細看去,不如預期。同時切脈,發現了不妙的症候,最可憂的是,皇帝有腎虧之象。李德立內心警惕,認為該當有所透,於是寫了兩百多字的脈案,開頭是說天花初起“是重險之後,惟喜陰分尚能布,毒化漿衣,化險為夷,”寫到這裡,發現“夷”字犯忌諱,在雍正、乾隆時,是可以丟腦袋的大錯誤,因而撕去重寫,改為“化險為平”接著又說:“現在天花入朝,漿未蒼老,咽痛、音啞、嗆咳,痠等,尚未驟減;若得腎不動,次寬通,即為順象。敬按聖脈,陰分未足,當滋陰化毒。”因此開的方子就有“當歸”、“元參”、“沙參”等等滋陰的補劑。擬好繕呈,慈禧太后看得非常仔細,看完沉思久久,下了決心。

“今天的脈象不好。”她憂形於地告訴慈安太后“要‘次寬通’,才是順象,如今皇帝咳嗽、口發堵,這就不好。而且陰分不足,本源就虧了。這跟打仗一樣,外敵雖強,只要自己有兵良將,也還不怕。皇帝的底子不好,我看將來真得要好好調養。”

“自然。”慈安太后真是慈母之心,此時對皇帝唯有憐惜心疼,將他平的荒唐行徑,一古腦兒拋卻“他平時也太累了,等脫了痂,讓他好好玩一玩吧!傳個戲什麼的,諒來外頭也能體諒,不會說什麼。”

“這話也要先跟他們說明了才是。”慈禧太后又說:“我擔心的是這一百天下來,內外大事,什麼都不清楚了。那時候重新開始辦事,摸不著一點頭緒,豈不糟糕?”慈安太后何能看出她話中的微意?只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問:“是啊!那該怎麼辦呢?”

“當然要叫老六他們想辦法。”慈禧太后站起來說:咱們走吧!看看去。”兩宮太后傳軟轎到了養心殿,皇帝剛剛睡著,慈禧太后不叫驚動,傳了總管太監孟忠吉來問話。

“昨兒晚上,‘大外’行一次,進了半碗多鴨粥,又是半碗三鮮餡兒的元寶湯。”孟忠吉這樣奏陳皇帝的起居。

“‘花’怎麼樣?”

“‘花’密,比昨兒發得多得多了。李大夫說,花密是密了,發得還不透,要看明兒怎麼樣。”孟忠吉又說“奴才幾個一天三遍拜佛,想皇上福大如天,一定蒙佛爺保佑,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等平安過去了,我自然有賞。”慈禧太后又正警告“你們躲懶大意,伺候得不周到,我可饒不了你們!”

“奴才萬萬不敢。”

“皇后今天來看過皇上沒有?”慈安太后問。

“今兒還沒有。”孟忠吉答道“昨兒晚上來給皇上請安了,歇了一個鐘頭才回宮。”

“喔!皇后說了些什麼?”慈禧太后問。

“皇后吩咐奴才,盡心伺候。說皇上胃口不開,若是想傳什麼,通知皇后的小廚房預備。”

“嗯!”慈禧太后遲疑了一會,終於問了出來“皇后待了一個鐘頭,跟皇上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