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石城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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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見過了禮,也來不及敘舊,孫道士就把沿路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一路上畫影圖形,並且各地官署都已接到密令,要緝捕李靖歸案。因此,絕不能再走官道,更不能在任何城鎮住宿。
“那可沒有辦法了。”虯髯客對張出塵說“一妹,你委屈點,走山路吧!”那是在有名險要的崤山之中,峻絕澗、羊腸曲徑,路很不好走。虧得一路上有孫道士打前站,虯髯客和李靖在馬前馬後照應,張出塵才得平穩無事。
第二天下午,到了一處地方,忽見開朗,四山環抱之中,一片平陽,虯髯客指著對山腳下一所茅屋說:“一妹,到了。”這就是虯髯客的莊園嗎?莊子在什麼地方?園林在什麼地方?李靖和張出塵怎麼看也看不出來。心裡都不免有些疑惑。
然而這總算是到了目的地了。抖擻神,順坡而下,越過平地,來到那所茅屋。屋裡掛著弓箭、獸皮,是一家獵戶。
“三爺回來了!”有兩個壯漢同聲招呼。虯髯客點一點頭,並不答話。那兩人點起燈籠,揭開一張掛在壁上的虎皮,現出一扇木門;推開門,拾級而下,地道既深且長,原來其中別有天地。
一轉兩轉,下了上百級的石階,隱隱聽得見叮叮噹噹的聲響;一出地道,只見一排六個風扇,橘紅的火苗竄得老高,爐旁各有高砧,赤膊的壯漢,揮舞著油光閃亮的手臂在打鐵。張出塵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李靖卻一看就明白了,是在打造兵器。
開皇年間,曾有令,民間不得私造兵器。而虯髯客居然開闢山
,大事鑄造,這就充分說明了他是怎樣一個人。意識到這一點,李靖肅然起敬,莊容說道:“原來三哥志在天下!”虯髯客微笑不語。張出塵卻因他這句話,盡祛疑慮,一路上她不斷在心裡嘀咕,怕虯髯客是打家劫舍、佔山為王的一霸,即令誼如兄妹,而陷身賊巢,不但辱沒父母,也耽誤了李靖的前程。此刻才知道,那些疑慮簡直多餘得可笑。
“三哥!”她忍不住喊了一聲,嬌憨地笑著。
“一妹。”虯髯客友愛地望著她“你要說什麼?”她想說:“我真高興有你這樣一個哥哥。”嫁婿名士如李靖,有兄英雄如虯髯,說出來是多麼有面子的事!爭強好勝的張出塵,此一刻真是躊躇滿志了。但她覺得直抒心裡的想,近乎孩子氣,有些不好意思,想了一會,迸出一句話:“我放心了。”
“出塵,”李靖問道“你什麼事不放心?”不放心的是虯髯客的身份,這怎能明說?所以她答道:“我自己心裡明白。”李靖聽不懂她的話,虯髯客卻立即接口:“我也明白。”他撫著她的肩,地說:“一妹,我懂你愛人以德的本心。”說破了,反讓張出塵不好意思。
“三哥,”她含糊地否認“你別瞎猜!”虯髯客不再多說了,他領著李靖和張出塵穿過鐵工場去看倉庫,甲杖、被服、糧食…軍需所用,應有盡有。李靖看得非常仔細,估計著那可以裝備一萬人左右——自然,他知道這裡僅僅是虯髯客的若干基地之一。
走完一排倉庫,穿過一條寬闊的通道,到盡頭往右轉,石壁上嵌著兩扇厚重的木門,虯髯客推開第一扇,回身說道:“藥師,委屈你在門外候一候,我得先問一妹幾句話。”這舉動似嫌突兀,但恰是虯髯客視張出塵如親人的表示,所以李靖欣然答說:“請便。”那間石室,陳設極其簡單,一張石榻,鋪著極厚的一條玄狐皮褥,再有一張極大的石案,堆著許多卷軸簿冊;壁上懸著一張圖——只因壁間所開的天窗太小,光線微弱,看不真切。但就這簡單的陳設,便另有一種嚴肅的意味,可以想像得到是虯髯客個人專用的密室。
“一妹!也許我問得多餘,但既是兄妹,由我替你主婚,我不能不格外慎重”虯髯客稍停一下,說到正題“我問你,你是真心喜歡藥師?”張出塵知道他出於愛護、期於無悔,所以才有這樣近乎多餘的問話,便也用很慎重的態度回答:“是的。”
“你嫁藥師,自己並不覺得委屈?”這話問得好!
“先前我覺得有點委屈。”她微紅著臉,興奮地說“好像這樣糊里糊塗跟了藥師,貶低了自己的身份。現在有三哥替我做主,我還有什麼委屈?”
“好!”虯髯客深深嘉許“你的話,我聽了很高興”於是,他又開了門,把李靖請了進來。
“藥師!我要問你,你是真心愛我一妹?”李靖也明白他愛護張出塵的意思,斬釘截鐵地答了一個字:“是!”
“將來絕不負心?”
“如果我負出塵,三哥殺我!”
“這話說得很透徹。”虯髯客點點頭“你如果敢於負心,我自然饒不了你。我再問你一句,你不以為我一妹深夜相就,心裡有看她不起的意思?”
“三哥,”李靖惶恐地抗議“你豈有此理!怎麼問出這話來?我把出塵敬如天人。皎皎此心,神人共鑑!”
“那麼你決定要聘我一妹了?”
“求三哥許婚。”李靖作揖相答。
“你的聘禮呢?”這下難倒了李靖,倉卒間竟無從回答。一急,急出了一個主意——解下佩劍,雙手捧上,恭恭敬敬地說道:“客邊無長物,只有這把劍。”
“好得很!”虯髯客接過劍,隨手轉張出塵,又說“我有點小小的陪嫁。”嫁妝是一本簿冊,張出塵接到手中,才知道它的分量,綠布面上的紅綾籤條,寫的是:“西京太平坊住宅地基房宇僮僕器用清冊。”隨手翻開來看一看,僅是僮僕,就有四十幾名之多。一所巨宅,連同器物用具在內,脫手相贈,可是太豪闊了。
“三哥,”張出塵正說道“賞賜太厚了,我跟藥師都不敢受的。”虯髯客怫然不悅。
“一妹!”他說“你別掃我的興,行不行?”
“這…”
“別說了,”虯髯客大聲打斷她的話“你不想想,你管我叫什麼?我管你叫什麼?”
“出塵!”李靖趕聚嘴“恭敬不如從命。”
“好,那麼我領了三哥的賞賜。”她笑著盈盈下拜。
虯髯客算是高興了。
“這才好!一雙新人請吧,弟兄都等著瞧新娘子呢!”說著,他領頭先走了出去。
張出塵的情再伉
,到這時候也不免心跳臉紅,躇不安。一個新娘子,既無頭上的蓋巾,又無身邊的伴娘,在眾目睽睽之下,怎麼能沉得住氣,隨著新郎大模大樣地走得到禮堂上去?
她越想越害怕,不由得低低喊了聲:“藥師!”李靖和虯髯客都停住足,等她再說下去,她卻又窘又急,漲紅了臉,怔怔地望著李靖,無話可說。
終於,那兩個男人都明白了。
“一妹,”虯髯客歉疚地說“這裡什麼都有,就是缺少女人。沒有個使女侍兒陪著你,覺得彆扭不是?這做哥哥的可沒有辦法了,好在你也豁達得很,咬一咬牙,也就搪過去了。”話已說到頭,張出塵除了聽從以外,無計可施。轉過一重石壁,陡見紅燭高燒,人影往來,糊里糊塗就到了禮堂,要想縮步也不能夠了。
“各位弟兄,我先有句話。”虯髯客拍了兩下手掌說“新娘子有些害羞,大家不可亂開玩笑!”這一說反引起鬨堂大笑。張出塵心裡嗔怪虯髯客,平中有細,說話極有分寸,偏偏這要緊關頭這麼笨!
幸好李靖護衛著,他搶在她前面舉手抱拳,作了個羅圈揖,朗朗說道:“我三原李靖,有緣結識各位弟兄,真是平生快事。這是內人張出塵。”他閃開身,低低囑咐一聲“別怕!”她這時心定下來了,含笑示意,目光慢慢掃過去,忽然發現風陵渡的那船家在向她揮手。
不僅是那“船家”——他叫彭二,還有荒村野店中的柳四和老陳,他們都是虯髯客的得力部下,一個個能文能武,機變百出,掩護個把人脫逃,算不了一回事,但在張出塵和李靖來說,都有救命的恩德,所以逐一致謝,殷勤寒暄,特別是對柳四,更覺不安。柳四的臉上帶傷,左臂用塊布吊在前,那都是叫相府的校尉用馬鞭毒打成這個樣子的。
敘舊未畢,樂聲大作,孫道士所選的嘉禮吉時已到。虯髯客主婚,孫道士贊禮,一切繁文縟節,概從簡略,但豪放的笑語所點綴的喜氣,卻是格外濃厚。
婚禮以後,大開喜筵,整口的燒羊,大碗的白酒,吃飽喝足,各自散去。新夫婦由虯髯客送入房。
房就在虯髯客臥室的間壁,用石灰水刷得雪亮,簇新的衾枕簾,一
水紅。石案上花燭高燒,芸香馥郁。這在看慣了相府排場的張出塵,自然覺得有些小家子氣,但因為這點小家子氣,反倒使她有種一夫一
、相伴終生、平凡而實在的
覺。
“這是老孫一手料理的,因陋就簡,俗氣得很,一妹,委屈你了!”
“三哥,”張出塵不滿地說“你怎麼一直跟我說客氣話?豈不是太見外了。”
“我是實話。惟恐不能叫你稱心如意。”虯髯客頓了一下,笑道“好了,好了,再說,你又說我客氣見外…”他的話沒有完,房門口出現了孫道士,向李靖招招手:“藥師,你請出來!”李靖還未答話,虯髯客搶在前面阻攔:“老孫,你怎麼回事?有話明天再說。”
“有件事馬上要解決。”孫道士說“來了位客要會藥師。”這句話一出口,室內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是誰?”虯髯客困惑地自問“誰會知道我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