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父女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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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文宇盯著地上的東西看了一會兒,倨傲地扶了扶眼鏡,開口說:“我聽人說,最近有鄉下人來賣鹹菜,原來是你們啊。我勸你還是別賣了,同事鄰居知道了,不知怎麼編排我和國紅呢。”鬱玲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了。她正在思量著怎麼開口,陸鬱梨微微冷笑一聲,站在媽媽身邊仰臉說道:“姑父,我們賣我們的東西,關你和姑姑什麼事?你不讓我家賣東西,你出錢養活我們全家啊。”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他以為他是誰啊。
錢文宇長臉一拉,皺著眉頭說道:“你爸都沒教過你嗎?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嘴。”鬱
玲正要開口替閨女說話,卻聽陸鬱梨像鸚鵡學舌地學著他的口吻說道:“那姑父的爸媽沒教過姑父,不要管別人家的閒事嗎?”錢文宇:“…”
“他姑父,孩子年紀小,就愛學著大人說話,你別看小孩子一般見識…”
“哼,簡直不可理喻。”錢文宇被一個小孩子搶白,自覺臉上無光,而且還有路人不停張望,他又怕碰見人丟臉,實在不想再跟兩人掰扯下去了。
錢文宇氣哼哼地離開了兩人。
鬱玲被錢文宇一攪合,本來不錯的心情頓時低落下來。
陸鬱梨好聲安媽媽:“媽,你別理他。咱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陸鬱梨知道錢文宇這個所謂的國家工人也快下崗了。他在國營單位養了一副大爺脾氣,下崗後,高不成低不就,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很是經歷了一番挫折,倒是小姑陸國紅雖然也愛面子,但到了關鍵時刻也能拉下臉面,因為小姑,錢家勉強能支撐下去。但縱使這樣,錢文宇在他們這些親戚面前仍保持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傲氣。陸鬱梨每每看著就胃疼。
“咱不理他,咱賣的是自家的東西,又沒偷沒搶有啥好丟臉的。”鬱玲這麼說道。
即便因為錢文宇的攪合,她們帶來的東西仍然順利賣完了。
母女兩人商量,以後再來賣東西,儘量避開小姑和姑父工作的地方,省得彼此尷尬。
按照這個方法,她們此後幾天再也沒有碰見陸國紅夫倆。
此時,她們家裡的鹹菜已經賣完了。鬱玲又和陸鬱桃醃製了幾壇辣蘿蔔和辣白菜。而此時,她們已經掙了一百多塊錢。這讓鬱
玲十分
動。不過,秉著財不
白的道理,她誰也沒說。
村裡人也有人隱隱猜出鬱玲在做什麼,但他們有的是自認為手藝不好,有的是農活忙沒那個空閒,更多的人是對做小買賣有一種牴觸,也有的在觀望,所以暫時沒人跟風。
一個月後,陸國華又來信了。不但來信了,還寄了二百塊錢回來,另外還給兩個女兒各買了一條花裙子。
陸國華在信中說:這裙子是託工友的老婆買的。他不知道小女孩喜歡什麼,就對工友老婆說看著買就好。令人奇怪的是,她買的樣式真跟小閨女信中所說的顏架式一模一樣。
鬱玲和陸鬱桃看完信,也是嘖嘖稱奇。
她們問陸鬱梨,陸鬱梨就說自己夢到了。母女倆是將信將疑。
不過,她們也聽村裡老人說,有些小孩子比大人通靈。有的婦女懷孕後喜歡問小孩子肚裡是男是女,小孩子猜得一般比大人準。
陸國華寄了錢回來,再加上最近生意好,手頭活泛不少。鬱玲也不像以往那樣節儉了,去鎮上割了半斤
稱了幾
骨頭打算給三個孩子改善改善生活。
鬱玲正在剁餡,沒想到她們的鄰居孫小麗家給他們端來了一碗雞
。他們這兒的人情風俗就是這樣,誰家做了好吃的都會給關係親近的鄰舍送去一碗。
隔壁孫家一家一直跟陸家關係不錯,他們是外來戶,在本村沒什麼親戚族人。這夫倆都十分能幹踏實,為人老實低調。男的叫孫東山,在淮安打工。女的叫何阿圓。孫家送來了雞
,鬱
玲欣然接下,喊過三個孩子先吃,她打算包好餃子也給送去一碗。
一個小時後,白白胖胖的餃子便出鍋了。鬱玲讓大女兒給隔壁送去一大碗。
陸鬱桃回來後,一家人圍坐一起開始吃餃子分雞。
鬱玲只顧給三個孩子夾
,自己則吃些裡面的蘿蔔和粉條。陸鬱桃也一樣,把好
都挑到弟弟妹妹碗裡。
陸鬱梨看著這一幕,心裡不由得一暖。
“媽,姐,你們也吃啊。”說著,她給媽媽和姐姐各夾去一塊。
陸鬱強看到妹妹這麼做,怔了一下,也有樣學樣,胖乎乎的臉上掛著憨憨的笑:“你們也吃。”鬱玲慈祥地看著這個可愛的傻兒子,伸手幫他擦擦嘴。
一家人互相謙讓著說笑著吃完了這頓午飯。
飯後,陸鬱桃剛要去洗碗,就被鬱玲攔下了:“你快去看書,我來洗。”陸鬱桃只好停了下來,她嘴
翕動了一會兒,才用試探的口吻說道:“媽,我們班上有不少同學說拿了畢業證就去廣東打工。於小豔李平她們都去。”農村孩子有些上學比較晚,不少人小學畢業時都十四五歲了,小學畢業就外出打工的確實有不少。有的是家境所迫,還有一部分看打工的同學回來穿得光鮮亮麗,心生羨慕便跟著出去了。這些人外出以後才發現,外面的世界並沒有他們想得那麼好。因為文化水平不高,可做的工種極為有限,等待他們的是機械單調的工作,永無止境的加班,累死累活也拿不到多少錢。
陸鬱桃成績只是中等,再加上受同學的影響,所以最近開始心思浮動。
鬱玲一邊刷鍋一邊說道:“你別管人家怎麼著,反正你爸說,你們姐倆想讀多久咱家就供多久。”陸鬱桃低著頭說:“可是我這成績又不好,即便往上讀也考不上大學,也是
費,還不如出去打工,將來好供小梨讀書呢。”鬱
玲想了一會兒只好說:“那你寫信問問你爸,看他咋說。”陸鬱桃和妹妹一起給爸爸寫了封信,說了自己的想法。
沒想到,一個星期後,陸國華竟打電話到村委會了。
當村委用大喇叭通知陸鬱桃去接電話時,一家人不有些懵懂,不知氟了什麼事。
雖然只通知陸鬱桃一個人,但一家四口都跟著去了。
到了村委會不久,陸國華那邊的電話便打過來了,他先跟鬱玲說了幾句話,接著就是陸鬱桃。陸鬱梨猜測爸爸肯定是在教訓姐姐要好好讀書,不要受別人影響。陸鬱桃小聲應答。
鬱玲說道:“行啦,電話費太貴了,你就告訴他你都聽他的,好好唸書就行了。讓他掛了吧。”哪能就這麼讓他掛了?陸鬱梨硬擠到姐姐身邊,對著話筒大聲喊:“爸,爸,我也要給你說話。”電話那端的陸國華朗聲笑了笑“好好,爸爸就給小梨說兩句。”
“小梨在家乖不乖?聽媽媽的話嗎?想沒想爸爸…”陸國華一秒鐘變身叨嘮體。
陸鬱梨一聽到爸爸的聲音,眼淚情不自地奪眶而出。
“爸,我想你。”陸國華聽到小女兒的哭腔,心裡一軟,他先是笑:“你這孩子好端端地怎麼哭起來了。爸爸也很想你——”說到後面,他的嗓音也不由得哽咽起來。只不過是怕小賣部裡的人笑話,才硬忍住沒掉淚。
陸鬱梨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還有更重要的話要說:“爸,你能不能給我留個電話,我以後想你了好給你打電話。”陸國華悄悄抹了把眼淚,說:“乖孩子,爸爸的工地沒有電話,我這是在旁邊的小賣部打的。”
“那就留小賣部的,我讓他們喊你。”陸國華被逗笑了:“你這傻丫頭,你以為這邊是咱村裡呢,隔著老遠,他們又不認識我,又哪兒叫我去。”陸鬱梨不依不撓,非要要小賣部的電話。陸國華無奈,只得向小賣部的老闆娘問了電話號碼。
這一耽擱,兩人的通話時間就更長了。把旁邊的鬱玲給心疼的。
父女倆又說了幾句,陸國華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小梨乖,好好聽媽媽的話,今年秋上就去上學,爸爸過年回家給你買花衣裳和好吃的。”
“好,爸爸。”陸鬱梨忍著眼淚掛了電話。上一世,爸爸也說過類似的話。當年的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句話竟是永別,以後她只能在夢裡聽到爸爸的聲音。
這一世,她決不會讓前世的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