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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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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江水、井水。泡茶之水,井水卻是排在最後一位的。然而自然這樣泛泛而論也是不然,好的井水,有時不遜於山泉雪水。

侯府是何等地方,自然一切都講究,連挑泡茶的水也要是韶齡女子方好。自然侯府也要收集花上水冬雪水,然而那定要美貌女子才行。展眉韶齡算得上,相貌卻只平平,自然是做役的命。

但對她而言,挑水已是最簡單的活計了。扁擔挑在肩上並不嫌沉,腳步尚能如飛,甚至有底氣唱歌。唱的是首曲子。

“些兒柄把天來大。悶損也、還知麼。共伊合下、深盟厚約,比望收因結果。

這好事、難成易破。到如今、彼此無那。

行行坐坐。未曾識、展眉則個。若還不是、前生註定,甚得許多摧挫。

去你行、有甚罪過。送一場、煩惱與我。

“唱到最後一句,她右手扶扁擔,左手在眉上微微一掠。她眉其實生得極好,這樣一掠,便像能飛得出去一般。然後便是微微的笑,低聲重複唱道:“送一場、煩惱與我。”然而這神情,哪見絲毫煩惱?

正行走間,展眉忽地一怔,止了歌聲。隨即微細的眉蹙起來,在眉心絞成一氣。她停住腳步,竟然嘆了口氣。

扁擔被人持在手裡,熾熱的眼光幾乎能夠燒融了她。幾乎是瞬間的功夫,扁擔和水桶被扔在一邊,她被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抱緊,那人的呼垂在她發頂。

“展眉,展眉。”那人的聲音低低在耳邊響起,帶著灼熱的氣息吹過髮絲到達耳廓,讓她打了個顫。恍惚間又是那站在崖邊上,她想著他帶著繭子的指腹滑過她的眉,輕聲道是這個展眉麼,然後她跳了下去。山間呼嘯的風像他的聲音一般,低低叫著展眉,說展眉你的名字是展眉而笑的意思,所以你要笑才好。

展眉笑了:“雲公子。”不顯眼的五官因著這樣的笑容而亮起來,晶瑩的眼到了眼梢竟是一勾,勾回溢出的眼波。

拂塵已將她放開,卻還是抓著她肩頭,見她這般笑容不由一愣——這樣的神情,似乎不該出現在展眉臉上,偏偏自然無比。

那個展眉小丫頭,長大了呢。

心中脹得滿,本是要到地下去陪她的,卻見她這樣立在眼前,心下便起了不知是怎樣的覺。只想著把這女孩抱在懷裡,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沒有消失。

於是當真又伸手把她抱住,輕聲道:“展眉,你真的還活著…”淚幾乎落了下來,手再不想放開。那小小的展眉啊,那竟會從山崖上跳下去的小小女孩啊,幸好她沒死,還好她沒死。手下的溫度告訴自己她確實存在,柔軟的曲線…拂塵臉上忽地一紅,放開了展眉。展眉其實並不是小女孩了啊,身體綿軟,是女人的成。男女有別,自己這般唐突,可算孟了。

微微的笑,聲音極盡溫柔:“展眉,幸好你沒事…”他頓了頓,卻不想說自己一死殉她的念頭,轉換話題道,“我聽說你跳了崖,還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有。”展眉開口道,“我跳了崖,但沒有死。”

“那有沒有受傷?”拂塵想到此節,緊張地上下看著展眉,展眉搖搖頭:“一點事都沒有。”拂塵方才放下心來,忽地笑出聲:“我在豫州聽人說跳崖總是不死的,看來你便是如此。”聽那話時,他憤怒地只想抓起那人打一頓。現在心下輕鬆了,倒能順著那人所言開玩笑。

他卻沒注意到展眉低下頭,時常無情緒的眼底出些哀傷。他已經太過開心,只顧笑著,拉起展眉。展眉忙俯下身去:“扁擔和水桶…”

“還拿那個做什麼!”拂塵皺眉道,雖然和蔚凌知,這時卻埋怨起他來——竟然這樣對待小小的展眉,真是過分呢。當然這想法純粹是心情作祟,因為這等小事蔚凌是不可能知道的。

“我是來打水的啊…真糟糕,井水都灑了呢。”展眉拾起被扔到一邊的扁擔,微咬了下,便要轉身向後走。拂塵一把抓住她:“這麼兩桶水算得什麼!

你以後就不要做這種事情了!

“展眉側頭看他:“我是侯府的丫頭啊,不做這個做什麼?”

“相信蔚凌總會給我一個面子,我跟他說,讓他放你出府。”拂塵看著展眉,輕聲道,“展眉,我現在已經可以不再回京了。你跟我去雲莊好不好?蘇州那裡盡是秀麗山水,你一定會喜歡的。我教你畫畫好不好?”展眉拽著扁擔向回走:“這怎麼可以,我是侯府的丫頭。”

“…”拂塵並不擅長勸說,被她堵住,竟是說不出話來。展眉向水井走去,他也便跟著,伸手接過展眉手中扁擔,走到井邊放桶打水。大概也有十幾年沒做過這種活了,一時竟挑不平。展眉見他笨拙狀,淡淡道:“雲少爺,你作不好的,讓我來吧。”說完去搶扁擔,她手勁竟十分大,拂塵沒加留神,險些讓她搶去。然而最後還是拿回來,架在肩頭,畢竟武功是高的,不會灑。此刻太陽已升起,陽光照在二人身上,將影子拉得長長。

回到侯府內,蔚凌早在外面等著,看到拂塵挑水而展眉在一旁走著,心下便是一陣不快:“你這丫頭懂不懂點規矩,哪裡有讓客人挑水的道理?”

“凌弟,對我而言,展眉是很重要的人。”拂塵放下水桶,擋在展眉身前,對蔚凌道,“因此你不要責怪她。”他這話讓蔚凌愣了,所謂重要的人這種說法實在有幾分曖昧,讓人不由不想到另一方面去。尤其這兩人曾共處過很長一段時間。蔚凌看了眼展眉,心道這樣普通的樣貌,竟也能被雲大哥看上?

拂塵不知他腦中念頭,繼續道:“凌弟,為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你同意。”蔚凌挑眉看向拂塵,拂塵道:“請你放展眉自由,我想帶她到蘇州去。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一直照顧她。”他這話便更明白,蔚凌震了下,轉頭看向展眉。一抿,開口問道:“展…眉,你以後就跟雲兄吧。

“展眉臉稍稍變了下,抬起頭看著蔚凌:“不。”蔚凌臉也變了,聲音提高了幾分:“你說什麼?”他身為侯府獨子,向來說什麼別人聽什麼,哪有人會這樣違揹他的意思。何況在他看來,雲拂塵當真處處都好,展眉能被他看上已是萬幸,怎麼還會說不?

拂塵放低聲音,看著展眉:“展眉,你一定要留在這裡麼?這邊…”他看了眼蔚凌,“有什麼讓你這般不捨?”他自然知道在展眉心中,蔚凌有多重要,心下便有些異樣情緒蔓延。他訝於這樣的心情,將情緒收起,表現出平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