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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豈知驅車復同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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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孫元起身體稍微好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三個月的假期已經超出了將近十天。

按照慣例,假滿沒有及時銷假報到者,輕者降級罰俸,重者革職開缺。儘管眼下孫元起對於擔任清廷官員有些意興闌珊,但一來怕老大人不高興,二來湖北教育確實還有些讓自己牽掛不下的東西,眼下又值節在即,所以便急急忙忙準備往回趕。

當然,也不能一走了之。畢竟先前自己到本的時候,內閣文部大臣牧野伸顯、東京帝國大學總長濱尾新親自到碼頭接,田中館愛橘、長岡半太郎也算是圈內人士,不好峻拒,只好答應在臨走前到東京帝國大學做了一場演講。

無論是牧野、濱尾,還是田中館、長岡,聞言俱是大喜。在演講開始的前兩天,便專程又到旅館拜會孫元起,詢問相關事宜,包括演講題目、演講時長、演講聽眾人數等等。看得出他們對此次講學非常重視。

孫元起也是早已想好演講的內容。

無論我們怎麼痛恨、辱罵、貶低本人,但必須要承認本國民的平均智商、學習能力和拼命程度,在世界民族之林都絕對佔據顯赫的位置。所以,對他們必須要像貓教老虎一樣…留一手!這也就決定本次演講,孫元起不會涉及發展如火如荼的原子物理學和電子學。

一年前,孫元起先是在《經世大學學報》上發表了大爆炸宇宙理論;數個月前,又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大學、英國皇家學會進行相關演講,引得眾多天文學家和物理學家先後就此發表評論文章,那這個新鮮出爐的理論被炒得火熱。此類談空說炫的東西作為在東京帝國大學演講的內容,無疑最為合適。甚至題目孫元起都已經擬好,就叫《大爆炸宇宙理論及其存在的若干問題》。

田中館愛橘、長岡半太郎既驚且喜,喜的自然是孫元起要給本學者講述現今學界最新最火爆的理論。驚的是這個理論實在是太新、太前衛,本現在還沒有任何學者涉及這一領域。儘管東京帝國大學是目前本水平最高的科研機構,但放在全世界來比較,那完全不夠看。尤其是對這種最新的理論,關注度不夠,接受力不強。如果不事先臨時抱抱佛腳,演講的時候真就變成對牛彈琴了!

驚喜之餘,田中館、長岡都一再請求孫元起儘快給出演講提綱。孫元起倒是很好說話,隨即拿出紙筆,洋洋灑灑寫了數百字,遞給了他們。

田中館接過仔細看時,發現提綱卻是用漢字寫的,心中一動:“約翰遜教授,你這次演講準備用什麼語言?”

“漢語。”孫元起篤定地答道,儘管眼下三人談是用英語。

“…”田中館張大了嘴巴。

幕府時代,漢語倒是本人的首選外語。自明治維新後“脫亞入歐”論調甚囂塵上,漢語地位一落千丈,科學研究領域更是重災區。如果說人文社科領域,還有一些讀漢文、寫漢詩老輩人對漢語抱有依戀之情;那麼本身就屬於舶來品的自然科學領域中,漢語完全沒有任何立足之地。即便現在有孫元起這種逆天級人物的強勢崛起,暫時也無法改變這個現狀。

“我們學生的外語一般都是英、法、德三種語言。準備到經世大學就讀的學生倒是學的漢語,只是要做翻譯,怕是不合格的。”長岡也是滿臉苦澀。

在十九世紀之前,因為歐洲大陸是科學技術的發源地,科學論文的主要使用法語。隨著英、美、德諸國科研實力的增強,漸漸演變為英語為主,德語、法語為輔的局面。到了二十一世紀,那完全是英語一家獨大,甚至連寫漢語言文學的論文,前面都要加個英文提要的狗尾巴。

“不是東方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孫元起對苦著臉的田中館、長岡說道“這些年,歐風美雨侵襲東方,極大地影響了東方文明的發展,甚至我們中、兩國的語言遭到極大衝擊。在這個時候,作為‘同文同種’的我們,必須齊心協力,共同捍衛民族語言的純潔。民族語言純潔的一個很重要方面,就是科學名詞和科技術語的規範。”客觀地說,清末以來,語對於漢語的影響非常巨大,尤其是表現在詞彙上。網上曾有人寫文章說,漢語中70%的詞彙來自語。毫無疑問,這種說法是片面的,也是錯誤的。但漢語中好多詞彙確實來自語,而且比例不低,這不容否認,客觀估計是在30%左右。

仔細分析原因,主要是由於清末以來,西方的各種新鮮事物蜂擁而至,中國傳統語言中並無對應的名字;而且當時書面語正處於典範文言文向現代白話文急遽轉變的過程中,語言實踐和翻譯理論都不成。最初的時候,中國文人是採用音譯。比如“電話”據英語單詞telephone的讀音,翻譯成“德律風”;再比如“議會”則據paliament的讀音,翻譯成“巴力門”至於魯迅雜文中的“費厄潑賴”(faiplay)、“煙士披裡純”(inspiation)、“羅曼蒂克”(omantic),就更為我們所知了。

而恰好此時,本在西方文明向東方的傳播過程中,處於二傳手的位置;語經過明治維新之後數十年的發展,對於西方詞彙的翻譯已經達到得心應手的階段。中國留學本的學生又最多,他們自然而然地充當傳播者的角,將語中的詞彙帶到漢語中來,其中就包括“科學”

“技術”二詞。

不過漢語作為至少存在四千年的悠久語言,自然有他過人之處。當現代漢語轉型成功、翻譯理論成、可以直接向歐美源頭取法之後,漢語詞彙迅速開始了自己的學習和進化。尤其在新中國閉關鎖國的三十年(1949-1978)間,現代漢語詞彙完成了對舶來詞的一次消化。很多外來詞因為包括政治在內的各種因素,被強制轉化為民族語言。

改革開放之後,大陸新產生的漢語詞彙更是走上了和本、臺灣乃至香港不同的道路,比如科技領域的信息(資訊)、打印(列印)、網絡(網路)、上傳(上載)…而片假名的大範圍使用,也使得語創造漢字詞彙的能力急劇縮水,對漢語影響力益萎縮,甚至有和漢語分道揚鑣、背道而馳的趨勢。

孫元起此時的想法,就是利用自己的影響力逐漸規範中、語言中的漢字科技詞彙:“我在中國編譯教材、出版學報,其中就有規範科學名詞和科技術語的意圖。現在我在本,用中文演講,既是一次吃,也是一次示範。”既然如此,田中館和長岡只好回去想辦法找稱職的翻譯了。

在演講的當天,長岡先生又親自到旅館接孫元起。等馬車到了東大本鄉總校區門口停下的時候,就看見濱尾新帶著一班西裝革履的中老年人在恭候。周圍還有不少警察在戒備,想來是怕扔雞蛋的事情再次發生吧。

東京帝國大學是本創辦的第一所國立大學,也是亞洲創辦最早的大學之一。它的前身是明治時期創辦的東京開成學校和東京醫科學校。明治維新初期,本政府公佈了《新學制令》,為向歐美學習打開門戶。在1877年,據文部省指示,將兩所學校合併,定名為東京大學。不久後,文部省兼管的東京法律學校也併入該校。

1886年,明治政府為適應國家需要,培養具有國家主義思想的人,頒佈了《帝國大學令》,東京大學改名為“帝國大學”從這個霸氣名字,就可以看出本政府對這所大學的重視和關愛。

“帝國大學”作為東大的校名,整整使用了十一年時間(1886。3—1897。3)。直到京都大學改名為“京都帝國大學”為了區別,才在“帝國大學”名稱前面加上“東京”二字。

早在帝國大學時期,濱尾新就曾擔任四年大學總長(1893。3—1897。3),現在是他第二次出任總長之職,所以對於東京大學的一草一木都瞭如指掌。互相寒暄之後,他便充當講解人,帶著孫元起向校園裡走去。

剛進校門不遠,便看到一座硃紅的雄偉建築,巨大飛簷架在一道紅牆上,下面便是通往校園伸出的大門。濱尾新熱情地介紹道:“孫君,這座赤門建於文政十年(1827),是加賀藩第十三代藩主前田齊泰娶第十一代將軍德川家齊的女兒溶姬時所建造,作為加賀藩在江戶上屋敷的御守殿門。在江戶時代,藩王娶建赤門是一種習俗,表示應納新的家庭成員。這種赤門一旦受災損毀,便不能重建,所以保存到現在非常難得!”孫元起點點頭,眼前這座赤門倒是不陌生,在後世它已經成為東京大學的象徵,好比清華大學中寫著“清華園”三個字的二校門一般。

在北京的時候,平裡往返京城和經世大學,會路過清華園,略略知道這座始建於康熙年間的皇家園林最初名叫暢園,咸豐年間才把暢園的東半部分改叫清華園。後世學子們景仰不已的牌樓,現在還沒有建立。在歷史上,它是始建於1909年。至於上面的“清華園”三個大字,則是晚清軍機大臣那桐1911年題寫的。

想到這裡,孫元起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創建於1911年的清華大學,前身是由美國退還的部分庚子賠款建立的留美預備學校。眼下,各國的庚子賠款都被慈禧老截留了,那清華學堂還建不建?如果不建,那作為導火索的自己,豈不是千古罪人?

此外,按照自己母校的校史記載,今年京5月京師大學堂的優級師範科會改名為京師優級師範學堂,校址遷往廠甸五城學堂。這也是我國高等師範學校獨立設校的開始。不知道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出現,而導致出現差池呢?

說說講講間,孫元起一行人來到了會堂。

會堂前面早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警察和學生會的幹部正對入場的學生進行檢查,頗有些後世坐飛機時“安檢”的味道。一著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孫元起倒是有些不以為然:搜身縱然嚴苛,如果真要有心,恐怕也是防不勝防。想扔,大家腳上不是還穿著鞋麼?不知道今天自己能不能享受到美國總統小樹叢童靴的待遇!

結果本警察非常給力,本學生也非常規矩,整個演講非常順利,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隨後,孫元起便整頓行裝,打道回府。亞瑟爾和孫元起一家三口同回北京,打算體驗一回中國節的熱鬧,至於託尼,不知是覺得自己惹禍給孫元起添了麻煩,還是在上海有家有室金屋藏嬌,婉拒了孫元起的再三邀請,獨自一人前往上海。

等輪船從東京港出海開始駛向中國,亞瑟爾才一本正經地找到孫元起,嚴肅地問道:“揚克,你叫我到中國來,到底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