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無盡悲歡無盡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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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真默默送過一張浮黃的絲絹,晏立一面擦淚,邊紅著眼羞慚的道:“恩公,晏立實在不克自持,失態之處,尚乞恩公恕我…”項真笑了笑,道:“不怪你,自古多情最磨人。”晏立又低下頭,使勁用絲絹擦著眼,項真又道:“朋友,你們那位幫主,一共有多少房妾侍?”晏立脫口道:“七房。”項真又笑了一下,道:“方才,你所說的可句句屬實?”那雙牛眼又瞪大了,晏立指天盟誓的道:“恩公,恩公連晏立一命都能救得,晏立如何再能誑言以欺恩公?若有一字不確,恩公,晏立用命頂上!”項真微微點頭,道:“那麼,你的未婚
已屬敗柳,你還願意娶她不願?哦,我是說,假如她可以再跟著你的話。”晏立睜著眼呆了片刻,忽然叫道:“縱使她淪為
娼,縱使她變為無鹽,恩公,我也永不棄她!”項真驀地
到一陣暈眩,對方這幾句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烙在他的心上,這麼深刻,這麼炙熱,又這麼血淋淋的啊!
他深深的凝視著這外表看去十分豪的漢子,緩緩地,他問:“為什麼?”晏立嚥了口唾
,有些困窘的,但卻毫不猶豫的道:“假如你全心全意的去愛,那麼,別的,就不值一顧了。”項真怔忡了一會,低低地道:“好,朋友,我助你奪回你的未婚
室!”晏立興奮得全身發抖,他張口結舌了好一會,道:“真的?但…但,恩公,那要冒著與雙義幫全幫結仇的風險項真豁然笑了,道:“怎麼!我黃龍項真還擔待不了雙義幫的那些好漢?你以為?”晏立趕忙搖頭,惶恐的道:“不,恩公,不,小的只是認為…認為為了小的一人而如此大動干戈,實在不值…”項真吁了口氣,淡淡的道:“我如認為值得,朋友,那就是值得了。”有一股浩瀚而澎湃的情
充實在晏立
膛裡,他有千萬句話要說,有無限的心意要傾訴,但是,太多了,太濃了,在這瞬息間,他除了再度熱淚盈眶,任什麼也表達不出來。
桌上的銀燈搖晃著,熒熒的光輝顯得有些森涼,將兩條影子長長的映在壁上,拖在地下,他們沒有再說什麼,讓一片寂靜籠罩,但在寂靜裡,卻有著只能意會的瞭解與誠摯。
輕輕淡淡地——項真眨眨眼,道:“朋友,如果睏倦了,就委屈你在椅子上歇一會,我先出去看看動靜。”晏立吃驚的望著項真,道:“動靜?恩公,有什麼不妥麼?四周是這麼安寧…”站了起來,項真搖搖頭,道:“並不安寧,有衣衫擦過枝尖梢葉的聲息,那是有人在飛躍的徵候,而且,不止一個。”心腔急劇跳動了起來,晏立緊張的道:“會不會,會不會是幫裡的人追來了?”項真略一沉思,道:“可能,但不盡然。”艱辛的,晏立嘬起嘴,要吹熄桌上的燈,項真阻止道:“讓燈亮著,朋友,我喜歡那熒熒的光芒。”晏立有些奇怪的回首望向項真,他猜不透這位武林中提起來非得帶上讚歎的好漢,為什麼會有這種違背江湖常規的做法;但是,就這一剎——自他聞聲回頭的那一剎,室中已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影子了。
沒有自門扉中出去,沒有從半掩的窗口中出去,項真只是飛到了屋裡的橫樑上,橫樑的上方,有一塊可以掀開的活動竹蓋,他就是從那兒出去的,這些連串的動作,也只是晏立方才回首的片刻。
拂曉前,空氣更是寒冷得刺骨,在口鼻裡,像一把一把的冰碴子,凍得連心口都痛,項真一出屋,已緊緊貼在屋脊上不動。
周遭一片沉寂,風吹著白楊在嘩啦嘩啦的響,黑暗得很,難得看清點什麼,快天亮了不是,人,在這段時光也原該睡得正酣。
有一個淡淡的影子晃了一下,然後快捷得像一頭狸貓般竄匿到竹橋下面,跟著又有兩條影子一閃,分別隱向竹屋的兩邊,屋內的燈仍然亮著,那燈光,有一股子出奇的平靜的安詳氣氛。
來了三個人之外的另一位了,他並不縮閃,大搖大擺的從林子外行來,又大搖大擺的走到竹橋上面,站定了,又有一條身影,那麼斯斯文文的跟著行了上來。
那位神態據做的人物,回身向這位斯文的朋友竟然十分恭謹的施了一禮,那位斯文的人,隱隱約約可以看出是一位二十來歲的,渾身上下一片寶藍緊身衣的翩翩佳公子!
那青年人輕輕向他面前的同伴點點頭,於是,這方才大搖大擺的角已朝這邊走來,他是個大塊頭,怕不有半頭牛的重量,走到橋邊,已扯開那混濁的嗓子吼了起來:“小磨嶺的舊帳該結算一下了,姓項的,申老四找得你好苦!”這人的話聲又沉又濁,聽在耳朵裡像一把沙子掖在
口,不上不下的好難受,他吼完了,兩手斜
在褲
上,那肚皮,足能裝下三條肥豬。
伏在屋脊上,項真的眉宇又微微一皺,他無聲的嘆了口氣,無聲的自頂上飄落,有如一個幽靈浮在空氣中,浮到了那肥大漢子面前。
項真的身形甫一出現,就像帶著一片血腥蒙了上來,大塊頭目光一瞟著,跋扈的氣焰似一下子被冷風吹散了大半,他不由自主的一縮腦袋,噎噎噎往後退了三步,踩得竹橋都搖搖晃晃的有點撐不住了。
優雅的一拋淺黃長衫的袖子,項真
角噙著一抹怪異的微笑,以他慣常的那種淡淡閒閒的口氣道:“申四爺,真個山不轉路轉,咱們哥倆又碰面了。”申老爺的一張肥臉原來是褚紅
的,這時光卻有些兒蒼白,兩頰重掛的肥
也扯緊了起來。他瞪著那雙如豆的烏龜眼,袒敞的小紡夾綢短衫迅速掖好;賣著狠道:“姓項的,你他媽狂也狂足了,乖也耍夠了,我申老四在小磨嶺與‘大玄派’的苟子雄鬥單,跟你他媽的半點糾葛沾不上,你卻橫
一手,不但廢了姓申的兩個把弟,更叫我申老四在小磨嶺站不住腳,這筆熊帳,姓項的,你琢磨著算吧!”項真似在回憶,他仰著頭,半晌,淡淡的道:“大玄派苟子雄與在下有舊,他的師父在昔年曾與在下並肩同敵過藏邊的十六名紅衣大喇嘛,所以,在下眼見四爺你以三打一,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就小小的幫他扯了點風。”申老四氣得渾身肥
直哆嗦,吼道:“小小的扯點風?個舅子扯掉了姓申的兩條把弟的命!”項真澄澈的雙目倏然一寒,他冷瑟的道:“申老四、在江湖上,你也揹著個‘駝山神’的名號,你能背上這個名號闖蕩了這麼多年,便該曉得在黃龍面前賣狂的後果!”申老四宛如被敲了一記悶
似的愣窒了一下,正在吶吶不能出言;一直站在橋的那邊沒有開過口的那年輕人,忽然清雅的一笑,接上嘴道:“光看這副做勁,便知道兄臺是黃龍項真。”項真的眉宇一揚,平淡的道:“豈敢,只要瞧瞧朋友你那穩勁,就曉得朋友你是‘玉魔子’賈取欣。”穿著一襲寶藍
緊身衣的年輕人,果然正是最近三年才自滇南崛起的玉魔子賈取欣,他出身自滇甫“星谷”門,又拜進了滇境第一高手“反七劍客”韓小軒的牆裡,出師以後,聽說更與在中原武林裡聲威渲赫的“銀帶莊”莊主“一條帶”莫金結成金蘭之好,而且,莫金未出閣的妹子莫雲竹和這位曾經獨鬥過“點蒼五鷹”的玉魔子私下也頗有點小兒女間的情
,江湖上傳聞,說這位玉魔子自出道以來,尚一直沒有逢過對手…玉魔子賈取欣朗朗一笑,道:“兄臺好眼力,黃龍之名,果然不同凡響!”項真
角微微下垂,他安靜的道:“申四爺,今夜,月黑風悽,四爺來此,可是要將小磨嶺的舊事再重提一提?”申四爺舐舐嘴巴,用目梢子斜了玉魔子賈取欣一眼,玉魔子仍然笑著,清雅的道:“小可麼,可能正是這個意思。”項真忽然也笑了,他朝著賈取欣道:“朋友,閣下是為申四爺助拳來的?”玉魔子英俊的面孔上一直漾著笑意,他頷首道:“不錯,這與兄臺昔
在小磨嶺為大玄派苟子雄助拳是同一道理。”項真輕巧的拂了一下衣袖,道:“賈朋友,你可知道這三年以來,你成名也是不易?”賈取欣笑著,道:“當然。”項真仰首沉
了一會,道:“是非只為強出頭,你明白?”賈取欣仍然笑著,點點頭:“當然。”項真冷冷的道:“在下言止於此,賈朋友,你是個聰明人,不要做出愚蠢之事,現在,如果你想退出,還來得及玉魔子賈取欣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消失得這麼快,像被一隻手猛的撕掉:“項真,自今
起,中原武林道上將不會再有你立足之處,留著你的教訓去向婦人投訴吧。”申老四豁然大笑道:“姓項的,你他媽別在這裡兩面光滑;待四爺取下你那狗頭當球踢,你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項真默默的朝四周打量了一遍,淡淡的道:“申四爺,記住出手要快,像
光閃
長空。”申老四驀地停止了笑聲,手腕一閃,掌上已握著一柄兩尺長短的“雙刀鏟”一雙豆眼睜得老大,死死盯在項真身上。
輕輕退了一步,項真道:“秋天,是沒落萎敗的季節!
…
”
“節”字在寒冷的空氣中拔起了個尖音,一連串的掌影猝然瀉向申老四,快得像一連串的旱雷驚電!
大吼一聲,申老四身形一晃,蛇一樣溜出五尺,雙刀鏟霍霍如銀鏈盤繞,暴卷而上,但是,掌影卻驀然蓬散,如一個個張著利齒的惡魔,那麼鑽刁潑的的從剷刀揮舞的間隙恰到好處的飄了進去,毫不容情的,緊緊翻飛在申老四的身側!
王魔子賈取欣冷冷一笑,鴻一樣閃去,但是,他明明看見那鵝黃
的影子在前面,連眼都來不及瞬一下,一陣急厲的掌風,已斬到了他的頭頸,這片掌風鋒利得似一把刀,而又來自虛無!
頭也不回,賈取欣雙臂後翻,兩掌怪異的倒崩而上,耳朵裡卻聽到“嗤”的一聲衣撕裂暴響,夾著申老四的怪叫:“好龜孫,你狠…”猛的一個大側身,申老四的吼叫餘音還在裊繞未散,七片掌影已擦著賈取欣的面頰斜斜掠過,銳利的勁風拂得賈取欣似被刀子颳了七次一樣!
心頭急劇的跳了起來,老夭,這是一種什麼身法?什麼掌法?怎麼快得到了這種地步?這會是一個“人”的力量與天賦所能到達的境界麼,賈取欣強咬著牙,倏然斜掠,剛剛出去三尺,又翻倒而回,這一出一返,全在同一時間完成,而一柄閃耀著奇異彩的利劍。已像來自九天之外的虹橋,那麼驚煞人的筆直戳向項真!
淺黃的影子隨著多彩的劍芒電閃的似的打了個轉,賈取欣還來不及施展第二個式子,一片掌影已沾到到了他的衣衫,駭得他傾力後仰,卻仍然被那突來的掌勁餘力硬推出兩步之外!
雙刀鏟自斜刺裡橫掃上來,寒森的鏟芒映著申老四缺了左邊袖子的狼狽像,他咬著牙,切著齒,那模樣,似要生他的敵人才顯得甘心!
項真冷沉著面孔,雙掌互一拍,整個身軀倏然左右晃搖了一次,於是,雙刀鏟就落了個空,自他身側兩邊擦過,他輕描淡寫的一掌,剛剛
上了申老四那肥胖多
的
膛!
高叫了一聲,申老四嚇得兩眼全發了直,拼命朝一邊滾出去,右肩上的一大片皮已帶著四濺的鮮血被那一掌像刀子似的削掉!
項真猝然避開卷上重來的彩劍,淡淡閒閒的丟給申老四一句話:“四爺,包涵著點。”說話中,他舉掌做著短距離的點擊十七下,看去僅是一下子,硬是敲拍在賈取欣的劍脊上,賈取欣才覺得握劍的手臂震盪了十七次,一掌已斜斜劈到了他的天靈蓋!
這種快法,老天,他急忙用劍尖拄地,用力撐向後面,申老四那混濁的語聲已鬼哭狼嚎的叫了起來:“併肩子哥們一起上啊,他的吃不住這混蛋了啊…”隨著他的吼叫,橋底下,一條人影突地飛起,和頭夜貓子一樣撲了過來,手上的紫金刀泛起了一溜寒光,好狠!
淺黃的影子一閃,沒有看清這是怎麼回事“嗆啷”一聲,紫金刀已飛上了半空,那條人影像是在和他的這把刀較勁,嗥號一聲,也緊跟著橫飛了上去,只是,帶著一嘴的血!
竹屋兩側,又有兩條人影猛撲而來,幾乎在同一時間,竹橋的那邊,竟又竄出了四十多條人影,在屋子的燈光隱隱映照下,他們手上的兵刃閃泛起的寒芒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