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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渭水刑場竟對大臣貴族開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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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鞅進入大帳,立即吩咐景監率一班文吏進入縣府清理民籍田冊,並立即發一道緊急公文到櫟陽東部的下邽,命令下邽縣令立即押解東部孟西白三族的族長,火速趕到郿縣。東去特使出發後,衛鞅又命令車英帶六十名甲士,即刻前去白氏田莊。

白氏族人居住在平原地帶。郿縣的渭水平原主要在渭水北岸,大約五六十里寬。孟西白三族就佔去了三十多里寬的地面,其中白氏一族地土最廣,約佔三族的一半。白龍身為族長,和六個兒子都有田籍,七家井田共佔地將近五千畝。白龍一人的“大井”就有田八百多畝,清一的臨渠水田。但是,白龍的莊園卻建在大兒子的井田中,沒有佔用最好的水田。這片莊園佔地五六畝,瓦屋二十餘間,居住這白龍一家三代八十餘口,算得上農家罕見的大家庭。白家能夠勞作耕耘的人口不過十來個,卻如何種得如此多的土地?

這就得說說自由民和隸農的關係。

西周和秋時期,公室的領地和貴族的封地,都直接由奴隸耕作,貴族和公室、王室直接管理,直接收穫。那時侯,自由民和奴隸(隸農)沒有直接關係,自由民佔有的土地數量不大而且必須自己耕耘,直接向官府繳納賦稅(實物徭役多錢幣少)。後來,商品換的活躍,大大改變了各個諸侯國新貴族的觀念,覺得直接管理大量奴隸在廣袤田野上耕作的舊方法太得笨拙,管理吏員龐大且效率不高。就有許多新貴族將封地土地分散委託給富有耕作經驗的自由民,同時也將原來的奴隸(隸農)分配給自由民,由自由民督導管理隸農耕耘,貴族直接從自由民收取應該得到的“租稅”戰國初期,這種形式在東方國家已經比較普遍,一些大諸侯國變法後,許多隸農也變成了自由民。但在秦國,還延續著自由民管轄隸農的老式井田制。這時的秦國,所有的可耕田都分割在自由民名下。官府只承認自由民的“田籍”(分田佔田的資格)。官府和貴族分派給自由民的奴隸(隸農),只是勞動力,只在“地主”的土地上勞動。於是,自由民都成了大大小小的“地主”擁有或多或少的奴隸(隸農)。

白龍是自由民中的顯赫人物,父子七人各有一井,每井有八家隸農,白家共擁有五十六戶戶隸農。儘管有隸農耕耘,但白氏家人依舊勤奮。每天出,白家的男女老少都走出莊園,到白龍劃定的“家田”裡去勞作耕耘。白龍則帶著掌事的大兒子到處走動,查看田野,督促隸農耕耘。落時分,則聚家同食。成年男子一屋,婦人一屋。所有的三十多個小兒,卻都在兩棵固定的“大樹”吃“板碗飯”竟是奇特的一景。這兩棵“大樹”是兩塊又長又厚的木板,板上每隔兩尺便鑲嵌一個銅碗,白氏家人叫做“板碗”每到飯時,幾個兒媳便將飯菜用大盆抬出,分到每個板碗裡。

“咥飯!”掌家的二兒媳一聲令下,守在院子裡的三十多個孩子們,便按照年齡大小與男女次序,快步走到自己的板碗前開吃,直至吃完,沒有一個孩童敢說話。即或旁邊有客人觀看,孩童們也沒有人張望。僅此一端,老白龍的治家聲望便大大有名。晚飯後,則是閤家計議農事和白龍處置族中事務的時候。三年前,白龍已經將家中農事由長子掌管,將家務由夫人和次子掌管,自己主要處置族中事務,對家事農事只是偶然過問一下便了。

變法以來,白氏家族平靜有序的生活,被完全打亂了。

以往,辛勤的農人們的白給了田野,幾乎所有的家事族事都放在晚上找人。但自從《田法》頒佈以來,登白氏門者絡繹不絕,尤其是白龍從櫟陽回來,天天都有人聚來問訊計議。

從晌午開始,族中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便都聚到了白龍家,一直說到落還沒有結束。白龍的主意正,一再說就是秦國全部搞了新田制,孟西白三族也還是太子封地。可那些族老們卻總是憂心忡忡,說著聽來看來的各種傳聞和事實,竟是老大的不安。最令人沮喪的是,族中老巫師竟期期艾艾嘆息著說:“孟西白三族,興旺了百多年,氣數衰了,不能硬啊。”此話一出,族老們更是一片沉默,憂鬱的瞅著白龍。

驟然間,白龍火氣上衝,獨臂一揮“不能也要!守不住祖業,我白龍無顏面見祖宗!”突然,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傳來,屋中老人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他們都曾經是身經百戰的軍中老卒,從馬蹄氣勢,便知來者是鐵甲騎士。白龍微微冷笑:“一身老骨頭,慌個鳥!”話音落點,馬蹄聲已經近。白龍長子飛跑進來“父親,國府鐵騎!”白龍冷冷道:“打開莊門。”莊門打開時,馬隊已經從縱橫田野的車道上飛馳到白家門外的打穀場。車英一擺手中令旗,馬隊便迅速列成了一個小小方陣。車英下馬,一招手,前排六名甲士也縱身下馬,跟隨車英走進莊園。繞過高大的磚石影壁,車英一怔,只見二十多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怒目站立在院中,分明便是一個步卒拼殺的小陣!白龍的長子站在老人陣外,竟是緊張得無所措手足。車英彷彿沒看見眼前的陣仗,從斜挎間的皮袋中摸出一卷竹簡展開,高聲道:“奉左庶長令,緝拿白龍歸案。白龍何人?出來受綁!”一個老人撥開擋在他身前的幾個老者,昂然走出“老夫便是白龍,走吧。”車英一打量,只見面前老人白髮披肩,長身獨臂,一臉無所畏懼的冷笑,便知確實是白龍無差。車英一揮手,身後甲士便上前拿人。

“不能拿人!”白龍身後的老人們一聲大吼,四面圍住了車英和六名甲士。

“如何?白氏族老們要抗命亂法?”車英冷冷一笑。

一個老人高聲喝問“你只說,為何拿人?”

“老族長乃太子封地掌事,沒有太子書命,誰敢緝拿?!”又一個老人大吼。車英冷冷道:“白龍身犯何罪?到左庶長帳下自然明白。族老們再不讓開,車英就要依法誅殺抗命刁民了。”

“殺吧!怕死不是白氏後人!”老人們一片怒吼,圍了上來。

“退下!”老白龍面漲紅。他心中清楚,一旦與官府出血戰,太子想出力維護也不行了,沒有太子,白氏族人縱然鮮血盡,又如何當得官府行事?他一聲大喝“一人做事一人當,知道麼?誰再胡來,白龍立即撞死!”在老人們沉默愣怔的瞬間,白龍伸手就縛,赳赳出門。

馬隊遠去時,身後莊園傳來一片哭聲和吼叫聲。

深夜,下邽縣令也押解著東部孟西白三族的族長到達眉縣。衛鞅在轅門大帳裡審問了三位族長,三人對上書請做太子封地供認不諱,而且對廢除井田制和隸農制大是不滿,同聲要求面見國君,辯訴冤情。接著,衛鞅又審問了白龍,白龍竟是隻說一句話:“此事請太子說話。”便再也不開口。衛鞅冷笑,也不再多問,吩咐押起人犯,便來到後帳。景監正在後帳整理郿縣田籍,見衛鞅進來,便拍拍案頭高高的一摞竹簡“田籍就緒,單等分田到民了。”

“景監,此次抗田的要害何在?”衛鞅突兀發問。

景監沉有頃“要害?自然在白龍抗命。”

“不對。要害在國府,在官員。”

“左庶長是說,在太子?在眉縣令?”

“對。沒有大樹,焉有風聲?平民抗命,豈有如此強硬?”景監似乎從衛鞅冷峻的口吻中到了事態的嚴重,猶豫問道:“難道。左庶長準備將太子、縣令作為人犯處置?”衛鞅踱步道:“太子是國家儲君,又在少年稚之時,沒有蠱惑之人,豈有荒唐之事?太子背後當還有一個影子。”

“正是,我亦有同。查出來,一起處置,解脫太子。”

“法家論罪,得講究真憑實據,不能僅憑猜測與覺處置。”

“左庶長未免太過拘泥。維護太子,大局當先,何須對佞臣講究法度?”景監第一次對衛鞅的做法表示異議。

衛鞅目光炯炯的盯住景監,似乎到驚訝,沉默有頃,肅然道:“內史之言差矣。查不拘細行,此乃儒墨道三家與王道治國之說。他們將查治罪,寄託於聖王賢臣,以為此等人神目如電,可以佞,無須具體查證細行。實際上就是說,沒有真憑實據便可治人於死罪。此乃人治。法治則不然。法治必須依法治政,依法治民,依法治國。何謂依法治政?就是對國家官員的言行功罪,要依照法律判定,而不是按照國君或權臣的察判定。依法判罪,就要講究真憑實據,而不依賴人君權臣的一己聖明。這便是人治與法治的本不同。”

“如此說來,法家治國,要等佞之臣坐大,而後才能論罪?尾大不掉,豈不大大危險?”景監很是不服氣。

“不然。”衛鞅淡淡一笑“只要依法治國,佞之臣永遠不可能坐大。原因何在?大凡佞,必有行。行必違法,違法必治罪,何能使佞坐大?反之,一個人沒有違法之行,於國無害,於民無害,又如何能憑空察為佞?”

“能。人心品,足可為憑。”衛鞅面肅然,一字一字道:“法治不誅心,誅心非法治。請君謹記。”景監笑道:“那就是說,法家不察人心之善惡,只看言行之是否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