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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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如煙花…
楊國內亂半定後二月,太子玄玉自長安返回九江,準備親自接太子妃冬卿與袁天印一道返回長安,原避戰火離開洛陽、九江的百姓,亦紛紛返回故里。
首次以太子之姿回九江的玄玉,奉聖諭對力守九江有功的燕子樓與旗下大軍行賞,再與眾集在九江的洛陽、九江官員們會晤,以商議在戰後該如何重建此二地,又該如何復甦國內民生。等玄玉終於能返抵家門,已是數之後。
冬卿並未對玄玉調走餘丹波不援九江一事多置一詞,事實上,在玄玉開口向她解釋前,冬卿先領著他來到樂位於九江城住所的靈堂內,雙雙對樂
上完香後,先行與玄玉討論,到時該不該帶著樂
的遺物一塊回長安。
為了她的知心,玄玉除了只能將她擁緊之外,什麼也說個出口,數之後,當袁天印終於打發掉那些部急著想向朝廷討筆款子,個個部伸手向玄玉要錢的官員後,終於能見上玄玉一面的他,在進入玄玉書齋裡時,他見到的,不是一個如釋重負的玄玉,而是-個眼底寫滿不安的玄玉?
早等著與他談上一談的玄玉,開口的第一句話,即是藏在心底的恐懼。
“請不要離開。”袁天印沉默地看著玄玉,他想,玄玉為了今與他見面,已在心底準備了很久,也做了過多的猜測。
玄玉懇求地看著他“師傅,別在這時離我而去。”長安與九江接連告捷後,他始終都緊繃的心房,依舊沒一刻能夠放鬆,他一夜夜所擔心的,就是袁天印恐將會在此之後不告而別。身前身後,在他身邊的人們一個個都已離開,無論是生或死,他怕,已助他打下眾皇子的袁天印,即會是下一人。
現下楊國內戰方畢,一如當年滅南之戰後萬事起頭難,他的身邊若是少了處處部幫著他、總是為他指點明路的袁天印,他沒有自信能夠一個人孤獨的撐下去。
袁天印微微一笑“殿下大業未成,為師怎能對殿下放心?”
“後呢?”十指緊緊
握的玄玉,屏息以待地問。
袁大印頓了頓,如常地走至他身旁坐下,在他手上拍了拍。
“這就要看殿下怎麼做了。”其實他走與不走,全在玄玉的一念之間。
當年拜師時,師傅所說的要求究竟是什?”玄玉乾脆趁此機會,把已積藏在心中多年的疑問問出。
袁天印再次重複“袁某不要金銀財寶,亦不要高官厚爵,袁某隻要殿下答應一事。”
“何事?”
“做個明君,”他的要求,看似簡單,也很難。
不在意料中的答案令玄玉在片刻問答不上話,他還以為,袁天印會在大業已成之,功成身退要求歸隱,一如史上那些深知主上皆是能共苦而不能共榮的臣子們,都選擇在被君主反噬之前保己棄業。
袁天印揚眉笑問:“殿下以為,某袁所求將會是全身而退?”
“對…”他訥訥地頜首。
“袁某並非貪生怕死之人。”袁天印正地澄清“殿下若是明君,袁某自當竭力侍奉主上,鞠躬盡瘁。”
“若否呢?”玄玉沒疏漏他話裡的假設。
袁天印毫不猶豫“袁某唯有一死以謝天下。”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鏗鏘有力地撞擊在玄玉的心版上。
“當年袁某棄玉權而擇殿下之時,可是下了所有的決心與賭注。”袁天印款款將這些年來的心情道出“來,殿下登基後,天下若興,袁某不敢居功,天下若凋,是袁某置民於水火,袁某有愧於黎民百姓,就算是死,恐也難彌袁某雙手之過。”在今夜之前,玄玉從不知,袁天印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來到他身邊的,袁天印在他身上賭上了一個期待,然而在期待的背後,有的,是更多責任,雖然袁天印看來總是將事事掌握在手中,
燭機先、代他機關算盡,實際上,袁天印與他一般,在這條路上皆走得驚心如履薄冰,因為他肩負的是個人勝敗,而袁天印所肩負的,是整座天下人的期待。
搖曳的燭光將袁天印的面孔映得發亮,玄玉靜看著這個自他年少時就-直待在他身畔的恩師,突然發現,這些年來在他成長的過程中,袁天印在他身上耗盡了所有的青與光華,就只是因為,袁天印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他。
“袁某還記得,殿下曾說過,絕不會讓袁某失望?”袁天印含笑地握緊他的手“是不?”竄在眼底的
動,令這些
子來玄玉冰冷空
的心房,再次注人了一股暖意,他壓下喉際問的哽咽,不住地向他頷首?
“謝師傅…”
“現下全國亂成-團,咱們師徒倆,又得重新來過了、”袁天印鼓舞地拍著他的肩頭,提醒他後還有更多難關正等著他們黎明未至,長夜仍在繼續。
這是一條無止盡的道路,不見盡處,自起點出發後就不能有結束。縱使途經的種種會令人麻木,也會令人孤獨,他們或許不能改變命運,但身處在其中一直都努力求生的他們,亦同樣不肯輕易認輸,無論風雨,他們都得肩並著肩攜手持續走下去,在這無盡的旅途。
白雪妝點了大地,入冬時玄玉再次回到長安,昔齊王府的門匾已置換上了太子府府匾,長安城內逐漸恢復了往
的景況,那些發生在夏
裡的事,隨著白雪一點一點落下,漸漸遭掩蓋在消逝的
子裡,或許再歷經兩個冬
後,人們也部將遺忘那場隱藏了太多心事的楊國內亂。
自口鼻間呼出的氣,化為陣陣白霧,一連下了幾的大雪,在這
稍息,遍鋪雲朵的天際
出了久違的星子。
自幼時起就持續練劍習慣的玄玉,夜靜時分,獨自站在院裡仰望著滿天星斗,遠處袁天印院落的燈火仍是亮菩,在天黑他去向袁天印請安時,他記得袁天印正還在研究怎麼對付祿相與德齡的餘黨,好在明閻相來訪時與閻相討論,他身後自個兒院落裡的燈也還亮苦,方才在他出院前,他才勸過白
裡忙著與尹汗青四處替國庫找錢的冬卿,別在夜裡也趕忙著縫製腹中娃娃的新衣。他相信,那個急著要去收編益州大軍,卻被他強留在府內歇息一陣的餘丹波,此刻也定是閒不住的在練箭,不然就是又去數落同樣也住在這的顧長空去了,他還記得當餘丹波見到少了一條胳臂的顧長空時,頭一件事就是先賞顧長空一頓拳頭。
聽堂旭說,燕子樓在處理完丹陽的城軍後,會等新任的丹陽總管赴任後才回九江,再過一陣子,等尹汗青走馬上任九江總管,城務都上車軌後,燕子樓就會回長安。
離多年,他的身旁,已有很久沒這麼熱鬧過了,他幾乎都快忘了這種
覺。
廊上燈火,將劃過空氣的劍身在夜空中映成一道銀光,玄玉稔地翻轉著手中名喚為飛景的名劍,站在雪地裡的雙腳,將鋪了層白雪的地面踩出錯落的步印。
每-步都是他曾走過的過去。
許多往事,都只是沙場卜的一顆風沙,玄玉持劍頓停了一陣,又再旋身將劍送出,試圖將那些屬於他的沙粒,在心中刻劃得更深些,以免後會在沙海里尋不到它,他並不想遺忘,無論是悲是喜,是得到或失去。
他練地將劍身揚起又墜落,依著樂
曾親指點過的招武,當劍尖直指天際時,他凝望著系星不動。
眾星明媚的夜空裡有了變化,起先是一兩顆,而後從天際的這-方到那-方紛紛都出現,在這幽靜的夜中,星子如雨般橫劃過夜空。
收劍回鞘的玄玉,站在原地看得出神,那一顆顆開始時帶著斑斕亮彩,到最後黯隱在歸處裡的星子,如同那些曾與他-同在這條路上結伴走過的人們,無論是想見英雄的符青峰,或至死仍望著長安城的靈恩,還是死在他劍下的爾岱。
霍天行的字跡,時常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提醒著他,不要遺憾錯過,因人生沒有重來-回的機會?
在這夜,他想告訴那些人,他沒有錯過,他的人生,也因此不虛擲荒蕪。
星子殞落過後的天際,數顆高懸在夜緞中的星辰,令他想起當年七曜同宮時的景況。
這些年來,袁天印始終都沒有告訴他人,所謂的七曜同宮,指的究竟是哪些人,直到他返回長安的那,袁天印才在他的追問下鬆了口。
閃爍的星光映在他的眼底,在茫茫星海中,他看見了當年他在小山神廟裡拜之為師的袁天印,洛陽文庫裡接下他的白虎之玉的餘丹波,藉著漕運繁榮洛陽亦救洛陽的康定宴,大雨中手握聖旨的樂,臨死前不忘向他叮嚀別步後路的玉權,苦心經營洛陽在百姓面前燒欠條的冬卿,還有,走過楊國內亂在父皇面前力薦他為太子的閻翟光。
因為這些星子,故而這片夜空才顯璀燦,也正因有了他們,這片江山,才格外輝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