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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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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丹崖長老獨自坐在燈火幽微的密室內冥思時,下山的千餘人也沿著西海一路向南,繞行到了璧山城附近。

的地頭蛇方家早已成了歷史中的舊聞,年紀小些的孩子甚至在父母的諱莫如深下,都不曾聽說過他們的惡名,取而代之的是個龜縮一隅的韋姓小家族,比起修行證道,更貪戀塵世繁華,族中弟子經商的甚至多過煉器的。

只可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們不願參合進正之爭,修卻並未因此而高抬貴手。

夏末的暴雨突如其來,連綿了一整夜,好的農戶早起,帶著兩擔新鮮瓜菜叩響了韋家的大門,卻沒有聽到悉的腳步與開門聲,只有被暴雨稀釋了的血水從門縫下溢出,漸漸漫過腳下。

天際驟然一聲驚雷。

丹崖忽然沒來由地一陣心悸,一串青銅珠子似的東西差點脫手滑落,他驀地站起身,密室無窗,他卻依舊忍不住轉身向南,血絲遍佈的雙眼似乎要透過厚重牆壁望到千萬裡之外的遠方。

千人結隊而行,即便刻意選擇了人跡罕至的路線,也仍然無法完全逃過有心人的追蹤。一路上已經與手五六次,最初不過是偶遇,又或是半遮半掩的試探,而到了最後兩次,卻已經變成了全力圍堵,不死不休。

下山時一千一百二十人,已有四十餘人殉道,傷者數倍於此。

農夫撇下了滿載菜蔬的籮筐,也不知哪裡來的膽子,居然跌跌撞撞地衝進了院子,從斷臂殘肢裡刨出了個奄奄一息的少年。

少年靠在農夫懷中,氣息微弱,冰冷的水痕在青白的臉上蜿蜒,分不清是雨還是眼淚,他茫然地望向鉛灰的天空,也不知過了多久,渙散的目光忽然微微聚攏,掙扎著將手探入懷中。

一道華光自下而上鑽入雲層,將半天黑雲映出了晚霞般的濃麗澤。

綠綺猛地剎住雲駕。

——那是同道中人求救的訊號。

“我去看看。”姜蘀拍了拍他那頭巨大的白虎,葉清桓略作思忖,也跟了上去。

韋姓少年已然瀕死,但在見到來人的時候,眼中卻猛地亮了起來,他染血的單薄口隨著急促的呼上下劇烈起伏,全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吃力地懇求:“前、前輩…修殺我…求你、你們…報仇…”少年的聲音斷續,夾雜在暴雨之中,還未堅持聽到答覆,便倏然低了下去,再不可聞。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灰的輕紗,瞳孔漸漸散開,倒映出漫天陰霾。

姜蘀捏著藥丸的手猛地僵住,他緊緊抿起嘴,素來溫和的面容被僵冷的憤怒爬滿,葉清桓用力扣住他的手腕:“走。”逝者已矣,他們每多耽擱一瞬,便會有多一個無辜之人成為犧牲者。

綠綺的雲駕停在半空,見兩人空手回來,什麼都沒問,只下令繼續前行,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什麼,一下子沉默下來,連傷者偶爾難耐的呻-聲都低了下去。

又半天之後,廣袤瘴林終於在眾人眼前展開了小小的一角,如同萬頃汪洋盡頭,倒灌入礁石縫隙的清淺水灣。

谷秋道:“到了。”她見所有人都按照要求降下了雲駕,這才掏出一把小刀,劃開手掌,血混合雨水下,在泥濘的地面積出一灘巴掌大的水泊。她低頭凝神觀察片刻,指著一個方向:“這邊。”還不忘冷冷對姜蘀說道:“所以我說,你就算殺了我也得不到進瘴林的地圖。”

“…”姜蘀無言,死去的少年大張的雙眼還印在他的腦中,實在沒有爭強置氣的心情。

一行人無聲地走入了瘴林。

綠綺本來走在隊列前端,直到這時,不知覺出了什麼,腳步漸漸緩了下來,不多時就落到了最後。葉清桓歪頭看了她一眼,又掃過一無所覺的其他人,傳音給兄長:“後面有什麼不對?”他再警醒,也被境界限制,對外界知上終究無法與元嬰修者相比。

姜蘀側耳聽了片刻,神情微凝:“聽不清,但似乎有點奇怪的動靜,我去看看,你小心些。”或許是陣法所致,此地完全無法御器代步,連幾個不信的傷者嘗試將法器僅僅浮於地面尺餘,不過一兩息,就無一例外地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給掀了下去,差點傷上加傷,此後便再沒有人敢於挑戰被摔成餅的命運了。

高聳參天的林木不知生長了多少年,脈如同盤踞的蛇蟒鋪滿地面,溼滑的苔蘚從上面一直蔓延到樹幹上,像是一層絨絨的毯子,繁茂濃綠的樹冠遮蔽天,樹汁或凝結的水珠不停從高處落下,破碎在遍佈腐葉與青苔的地面,又或是打透人們的衣裳,泛起一陣又一陣若隱若現的草腥氣。

最初修者們還施展些小法術避水,但沒過多久,幽暗而沉悶的氣氛便讓人意識到了前路的艱難,人們還是不約而同地停止了無謂地費靈力,任由冰涼的溼意一點點浸透衣衫。

谷秋又停了下來,再次劃開了手掌。

這一次她辨認方向花費的時間更長了一些,葉清桓向後方回望了兩次,才聽她說:“這邊,不要走偏,也不要說話。”她沒有解釋原因,但所有人都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森然。

姜雲舒也中斷了與盧景琮的閒聊,她這才發覺綠綺與姜蘀自從方才離開之後,直到現在依然沒有迴轉,心中突然重重一跳。

她快步擠過擋在中間的幾個人,找到了葉清桓,抓住他的手,飛快地在他掌心寫道:“人呢?”沒頭沒尾的兩個字,葉清桓卻明白了,他猶豫了下,也同樣以指為筆寫下:“後面有…”接下來的“異”字剛開了個頭,他眸突然一沉,回頭望去——“啊!”一聲尖利的慘叫穿透了靜謐的深林。

這聲音像是突然觸發了什麼機括,樹冠猛烈地抖動起來,無數水滴從葉上滑落,如疾雨般打下來,劈頭蓋臉地糊了人一身,厚重而粘稠的水腥被起,鑽進每個人的鼻腔。

不知是誰猛地了一口氣,訝然指向身邊同伴,人們這才發現,滴落在身上的水點竟然泛著近乎於漆黑的墨綠,像是腐敗了許久的淤泥。

四周突然暗了下來,此地本就幽暗,然而這時卻像是黑夜驟降,頭頂與後方零散細弱的光線顫抖不停,彷彿有什麼跳動的東西逐漸近,甚至填滿了枝葉之間的每一條縫隙。

又有尖叫從後方一聲聲傳來,充滿了恐懼與絕望,像是見到了世上最可怖的東西。

但是,卻沒有人能夠真正分辨出那究竟是什麼。

葉清桓指尖抵在姜雲舒的手心,半晌沒動,此時忽然收起,握住她的肩膀,往前推了一把,而自己卻身向後。

他沒走幾步,便遇到了面而來的姜蘀。

姜蘀見到他過來,面微沉,搖搖頭,不許他繼續往後走,反而拽著他一同找到隊伍最前端的谷秋,而後不知從哪掏出一支筆來,凌空寫了幾行字。

那些字在旁人看來毫無痕跡,但谷秋卻像是看懂了,步伐驟然加快了許多。

修者們得了無聲的催促,雖不明所以,卻絲毫不敢懈怠,很快就與獨自綴在最後的綠綺拉開了一點距離。

綠綺懷抱鐵琴,手指虛扶在無形的琴絃上,戒備地回望一眼,確定方才隱隱的混亂與血腥味並沒有循跡追來,這才微吐一口氣,快步跟上同伴。

越往林深處就越難以行走,最初還能見到青苔遍地,到了後來則全都被腐葉覆蓋,腥臭而泥濘,一腳踩下去幾乎要陷過踝骨,明明空氣溼悶熱,但腳下浸泡了腐葉的汙水卻冷得徹骨,除了幾個單修火系的修士,其他人連心頭都被凍得哆嗦起來。

葉清桓的臉尤其難看,好幾個月沒出來鬧騰的寒氣隨著這股冷意又開始在經脈中蠢蠢動,姜雲舒靜靜地湊了過來,拉著他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同時行轉起青陽訣,將溫煦的靈元渡入他體內。

正好在他略微恢復過來了一些的時候,谷秋也終於站定,平板了許久的臉上總算出了點放鬆的表情:“剛剛那段已經過去了。”隊伍中的結丹修者各自清點負責帶領的人數,除了在驚慌中摔傷了幾個,幸好未曾有減員。

然而,雖說是幸運,為首幾人卻並沒有到一絲欣——若被密林噬的並不是這些人,那麼,只怕修的追兵已不會太遠了。

谷秋又指了新的方向,陽光透過枝葉,再度灑下了細小而溫暖的光斑,地面上甚至能偶爾看見乾燥的樹,與方才相比,簡直堪比樂園。

可惜對他們而言是樂園,對於尾隨者來說又何嘗不是。

姜蘀再度回到了隊伍末端,葉清桓也跟了上去——這一回,以他結丹後期的境界已經能夠清晰地知到了追兵,還有他們身上讓人無法錯認的氣。

盧質與鶴語真人也彼此換了個眼神,同樣退到了最後。

千餘人的隊伍中,元嬰修者兩人,結丹修者八十二人,除了谷秋以外,不多時已盡數聚集在了末尾,沉默卻又堅定地望向遠處影影綽綽出現的大片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