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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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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姜雲舒這鄉下丫頭對“神殿”的全部印象都還停留在太虛門附近那上演儺戲的小鎮子上。

巴掌大的小廟背襯著夕陽餘暉,安寧而聖潔。

但也僅此而已。

直到翻越了一片連綿而高聳的的沙丘,她從未真正設想過的古老殿堂猝不及防顯出了真實的模樣。

四面合圍的白沙從沙丘頂端折出整齊的痕跡,向下延伸的坡度綿長而和緩,構築出了一道廣袤的山谷,而在谷底中心,兩座巨大的石像彼此相對。

經過數千年的風化剝蝕,石像的五官與頭頂的兜帽已經模糊了紋理,遠遠看去,竟有幾分像是三角的蛇頭。無靈無智的雕像尚不知曉自己外貌的變化,依舊雙手攏於前,頭顱低垂,雙膝跪地,靜謐而虔誠地接著前來朝拜的人們。

在身著長袍、作巫者打扮的跪像身邊,連接著一條長而陡峭的石階,石階頂端,高臺之上,潔白而壯麗的神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道寬不足三尺的水池環繞神殿,池中清淺淺,幾株睡蓮蔓葉青翠,素白花苞半含半吐,在白沙寂寂中襯托出一派詭異的安詳。

水池正對神殿入口處架著一道石橋,兩側橋欄半人高,上面雕琢著古樸卻又緻的花紋,既有鳥獸,也有人形,但無論是哪一種形象,都如同之前的巫者石像一般,做出虔誠的膜拜之態。

姜雲舒的目光穿透石橋另一端黑沉沉的入口,低聲問:“巫者敬奉的,果然是女媧大神?”葉清桓與姜沐同時頷首,隨即又同時一怔,驀然生出兩分尷尬來,各懷心思地轉開了目光。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頗有些神出鬼沒的猴子妖物,從前些子誤打誤撞端掉的前哨方向溜了進來。果然如姜沐所言,此時聚集在神殿附近的猴子十分稀少,潛伏近一刻,也僅發現了三四隻在神殿入口嘰嘰咕咕亂叫。

杜商從另一個方向回來,伏低身體,小聲說:“那邊也沒見到敵人,看起來還算安全。”綠綺點了點頭,正要開口,突然面一凜。

神殿門口的猴子曬太陽曬得百無聊賴,其中有一隻晃了晃腦袋,似乎出於巧合地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黑沉沉的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絲詭異的暗光。

它自以為隱蔽,卻從頭到尾全落進了綠綺眼中。

她眉峰猛地挑起,厲聲道:“有埋伏!”卻不退反進,單手擁琴,右手在琴絃劃過,一串清泠琴音響過,環繞神殿的清池中碧波騰起,被琴聲催成水煙嫋嫋而上,遮蔽了自內而外窺探的視線。

不待綠綺再下令,眾人從藏身之處一躍而出。

察覺有人入侵的猴子只怕還是少數,它們拳頭大的小腦子裡也生編硬造不出什麼巧的陷阱,如今一旦被戳破,便立刻措手不及,門口四隻猴子“唧唧”地尖叫了好幾聲,才有兩隻扭頭向內逃去報信。

“…哼!”葉清桓不屑地嗤笑一聲,清風般從人群中掠出,逃走的兩隻猴子前腳剛消失在門內的陰影之中,被它們留在外面看守的同伴就猝不及防地被割斷了脖子。

血濺起半丈高,灑在潔白的石牆上,宛如盛開的緋紅桃花。

白衣灰髮的身影這才重新站定,面前的黑暗與背後的陽光同時灑落在他身上,中間恰好被從指尖滴下的一線血分隔。

姜沐輕了口氣,突然聽姜雲舒咬牙切齒地咕噥:“作死的混蛋!”話音未落,她腕上微光一閃,一條剔透絲練纏於臂上,人也跟著衝了出去。

百丈之遙,也不過花費一瞬工夫,姜雲舒提著夕風踏入神殿內光照不進的陰影之中,皺眉道:“師父?”一時沒人回應。

“…葉清桓?你聽到沒有!”她眉頭蹙得更緊,凝神向四周張望,右手背在身後,向其他人做了個“小心”的手勢。

但下一刻她就聽見了輕輕的腳步聲,悉的輪廓從黑暗中顯出來,葉清桓一手提著一隻歪脖子怪猴,摜到眾人腳下,然後拍了拍手:“門口四隻都死了,這裡似乎暫時沒有別的。我看神像後面有道門,進去瞧瞧?”姜雲舒總算把心放回了肚子裡,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再晚些出來,我便把你當作猴子變的,直接給你一刀算了!”葉清桓低笑一聲,清澈的聲音裡染上一層薄薄的戲謔,莫名地讓人耳發熱。

進入神殿已有一會,被外面明烈陽光晃得發花的眼睛也開始適應了黑暗,終於看清了大殿中的陳設。殿堂高而深,兩側牆壁像是整塊的石頭築造,光潔平整,通體被漆成烏黑,一側繪著玉蟾,另一側繪著的則是金烏,也僅有這兩個獷的圖案是用白的線條勾勒,故而才能顯現出來。

在大殿正中,兩座與真人差不多大小的石像呈跽坐之姿,彼此相對,與神殿外石階下的巫者像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覺出姜雲舒面帶疑惑,葉清桓點點頭:“確實,並非女媧。”並無蛇尾還是其次,關鍵其中還有個少年的形象。

姜沐接道:“若我未猜錯,應當是巫者先祖。巫者傳承參悟月運轉,溝通天地,兩側壁畫應當也是這個意思。”他是在場諸人中唯一一個湊巧參讀過巫者典籍的人,自然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末了,他提起了眾人最關心的問題:“它們獻祭之地並非此處,我之前雖來過,卻是一片混亂,不提也罷,倒不妨依含光真人所言,入內探查一番再做計較。”要進後面的小門,必得從相對的兩座石像邊上經過。

少女雕像背襯金烏,笑容明媚,栩栩如生,而在她正對面的少年則不然,神情如同用作雕塑的石頭一般清冷而淡漠,雙目明明是緊閉著的,卻讓人忍不住錯覺有幽深的目光從薄薄的眼皮底下透出來,十分瘮人。

姜雲舒被那並不存在的視線盯得打了個靈,有些疑心是猴子又出了什麼么蛾子來。

卻聽姜沐適時解釋道:“那應當是巫地初代月暝祭司,古籍中記載,他雙目不能視物,卻得天賜之能,可見幽冥景象,因此地位比曜祭司更為尊崇。”姜雲舒頭皮一炸:“這都什麼神神叨叨的破事兒…”在她看來,巫地也好,巫者也罷,就沒有一點對勁的地方,從谷一茗養的那些噬血的蟲子,到瘴林南荒之間磨牙血的大陣,一個比一個門,怎麼想都讓人覺得骨悚然。

修者腳步雖輕,卻不是全無聲息,殿堂之中太過空曠,便還是起了一層層的迴音,在塗成漆黑的石壁之間迴盪出沉悶而古怪的嗡鳴。

而就在幾個人終於走到了石像另一側的小門時,綠綺腳下突然遲疑地頓了一頓,她驀地收緊了虛搭在琴絃上的手,做出側耳聆聽的姿態。

腳步迴盪出的整齊嗡鳴聲被打亂了一瞬,一道極為隱秘的輕響就突兀地被孤立了出來。

不像是靴底踩在石板地面上的響聲,那道幾不可聞的“喀拉”聲太過堅硬,反倒像是——姜雲舒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一個方向,面一凜:“石像裂開了!”月暝祭司的石像果然裂開了。

兩片薄薄的眼皮皴裂出了縫隙,片片近乎透明的石片隨即脫落下來,簌簌掉到身下的石臺上,一對暗紅似血窟的眼睛從破裂的石了出來。

那雙眼睛一眨。

姜雲舒心頭微震,在石像看過來的一瞬間,人已平地飄了出去,可臉上卻做出了個誇張的驚奇表情,嘴賤地叫道:“哎呀快來看!石頭成啦!”姜沐被這一嗓子喊得差點一口氣沒提起來,糟心地看了她一眼,非常不明白當年那個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怎麼就長成了這副德行。

反倒是葉清桓早已習以為常,也跟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嗯,不枉那些猴子畜生供奉了他們這麼多年。”姜沐:“…”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兩人雖然一唱一和地貧嘴,手下卻沒停,說話的工夫,已經一左一右掠到了石像兩側。

月暝祭司石像上裂痕愈發明顯,不過片刻已遍佈全身,血紅的雙眼急速翻動著,好像裡面的東西正破石而出。

但它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葉清桓指尖青芒切豆腐似的從石像的太陽刺了進去,毫不遲疑地狠狠一擰。

那雙眼睛陡然睜大,其中的惡意和血一齊沉澱下來,只剩下沉沉死氣蔓延開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石像的面部終於不堪重負,石塊七零八落地掉了下來,出了裡面的真容——果然是一隻像人又像猴子的皺巴巴的臉,上面還帶著一抹古怪而怨毒的笑容。

突然,“砰”地一聲,夕風結成長鞭,照貓畫虎地也戳爛了對面毫無異狀的曜祭司那顆笑容甜美的腦袋。

石塊崩裂而不落,縫隙間滲出粘稠的紅

姜雲舒卻視而不見似的,只好奇地瞅了瞅對面猴子臉上至死不落的笑容:“哎,都死到臨頭了,它這是高興什麼呢?”葉清桓瞥她一眼,也像是沒瞧見對面“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埋伏,慢道:“它大概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東西,覺得落到這個下場實在是可喜可賀。”剩下幾個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