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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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大門隔絕了外界喧囂,葉家宅邸之中氣氛沉重而壓抑。
又一個窄袖佩劍的僕從急匆匆地趕來,對著鬚髮皆白的老者低語幾句,後者雪白的長眉緊緊地擰起,低聲道:“再多派些人去找,一定得在她進秘境之前把人攔下來!”他雖這般斬釘截鐵地吩咐了,卻還是有無法做主的事情,待來人領命走後,便憂心忡忡地轉身進了後面的一間小院子。
與葉宅其他地方不同,這間院落樸素得異常,正房裡充斥著一股濃重的藥味。
老者剛一進去,葉黎便瞧見他了,問道:“怎麼樣,有消息了麼?”老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上飄過去,慚愧道:“還沒有,但方才有回報說…”半垂的
幔後面忽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咳嗽,隨後一個聲音輕飄飄地問道:“回報什麼了?”老者似乎沒想到病人醒著,為難地望向葉黎,得到默許後才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葉黎一驚:“當真?!”葉清桓壓抑著的低咳又重了幾分,強支起身子,皺眉問:“究竟怎麼了?”他在滿月的那個夜裡就已舊疾發作,之後又強打
神,在一兩
之內趕著煉製了數件法器,雖然不過是些小玩意,但於他而言仍是雪上加霜,此後一直半睡半醒地養了數
才恢復過來一點。
誰知,好景不長,一口氣還沒徹底緩過來,緊跟著就聽到了姜雲舒孤身一人跑去了白沙島的消息。
與此同時,葉家也收到底下收集來的傳聞,說是已接連數沒人從海底秘境出來過了,雖然海中風平
靜,守在入口附近的幾位結丹期真人也未發現絲毫異常,但這狀況仍不太常見,難以判斷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葉清桓被那不分時間場合作死的熊孩子徒弟氣得摔了葉黎珍藏的一套茶具,差點就再發一回病。
他本要親去白沙島找人,奈何舊疾未愈,還沒晃晃悠悠地走到門口,就被葉黎強硬地綁回來扔到了病上,於是只好一道接一道地傳訊給姜雲舒,同時派人奔赴秘境附近查看。
但所有的傳訊全都石沉大海,到了後來,甚至連發都發不出去了。
葉清桓只覺心臟像是被什麼勒住了似的,他無從判斷這究竟是因為姜雲舒已經進了秘境,還是傳訊的法器被毀,可無論是哪一種原因都彷彿牽連著不祥的預兆。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終於聽到了葉黎遲疑的回答。
他哭喪著臉,不情不願地說道:“剛得到消息,有幾個聲名狼藉、手底下沾了好些人命的散修似乎也進入了秘境,怕是要和二十年前一樣,在其中大肆奪寶殺人。”葉清桓呼一窒,當即翻身下
,隨著這一動作,屋子裡的沉澱的藥味好似又被攪動了起來,愈發濃重了幾倍。他一站起來便覺得頭暈目眩,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被寒氣凍脆了、隨時要碎裂開來似的,卻仍執意往外走。
葉黎嚇了一跳,連忙在他跌倒之前扶住:“十七叔,你這是何必!”葉清桓藉著他的力,好容易才勻了氣息,搖了搖頭,澀聲苦笑道:“是我的錯…若不是我,雲舒不會涉入險地,我得…”他沒說完,就又猛地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葉黎頭都大了一圈,他與葉清桓名為叔侄,可中間隔了一道彎彎曲曲的忘川水,其實真正見面的次數兩隻手就數得過來,瞭解更是泛泛,但他雖不瞭解葉清桓,卻深知他那死鬼爹葉箏的脾氣,自覺要是今天把人給放了出去,等葉箏知道,大約得把他風乾了當臘吃。
他便在心裡嘆了口氣,哀嘆自己乾的全是費力不討好的活,同時出手如電地在葉清桓頸側恰到好處地按了下去。
葉清桓還沒碰到屋門,就出師未捷地暈了過去。
葉黎抹了一把腦門上並不存在的汗水,衝守在門口的老者抱怨道:“一個兩個都這麼不省心,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哎哎,你過來,把人給我看好了,千萬別讓我十七叔跑了,他現在這樣,估計走不出咱們家大門就得吹燈拔蠟,到時候我哭都沒地方哭去!”老者低頭道:“是,師父。”葉黎便又哀嘆道:“完了,這事估計還得驚動我爹,我算是少不了一頓揍了——你說這都什麼事兒啊,我的修為比他們倆現在都強,可挨起揍來連躲都不能躲,只能硬扛著,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老者仍低著頭,目光卻偷偷越過眉弓謹慎地瞥了他一眼,白鬍子微妙地抖了抖,聲音平穩地應道:“師父慎言哪。”葉黎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最終還是依言閉了嘴,又裝出一副人五人六的貴公子模樣,磨磨蹭蹭地出了門。
他再回來的時候,葉清桓已經醒過來了,正被他那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老徒弟堵在前,聽這白髮蒼蒼的老頭子痛陳自己的為難與辛酸,好容易見到葉黎,立刻忍無可忍地將那老修士推開。
老者不敢對病人用蠻力,只好擠眉眼地衝葉黎示意他已經盡力了。
葉黎笑眯眯地往旁邊錯開一步,出身後的人來。
葉清桓本來就沉滯的腳步頓時定住了。
門口顯出一道紅衣曳地的高挑身影,葉箏倨傲地揚起下巴,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雪一樣慘白的臉上寫滿了譏諷與不屑。他陰冷的目光在葉清桓身上逗留了片刻,忽然森然笑了笑,這抹一閃而逝的笑容詭異得很,讓他的神情都幾乎扭曲起來。
他看似隨意地問道:“怎麼?她就那麼好,讓你死到臨頭都念念不忘?”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葉清桓卻像是個突然見到了天敵的小動物似的,全身都驟然緊繃了起來。
葉箏便又陰惻惻地笑了:“那你半個月前為什麼要放她走啊?和她雙宿雙飛不是很好麼——就像你當初打算和鍾浣做的一樣!”他輕輕了
猩紅的嘴
,夢囈般哄勸道:“就像你當年說的那樣,把什麼家族啊,責任啊,還有那些煩人的世
和為了一點好處就巴結來的庸人,全都扔到一邊去,只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只做你想做的事情…”葉清桓張了張嘴:“我…”他剛艱難地說了一個字,葉箏忽然飄上前來,慘白的手指掩住了他的嘴,然後慢慢地斜著滑上去,捧住了他的側臉,盯著他的眼睛笑起來:“那是你喜歡的人啊,怎麼能捨得辜負了呢,是不是?至於其他的人,只要看著他們一個個死掉就好了呀…說起來,你還記得三叔公麼,就是那個神神叨叨的白鬍子老頭,你出生的時候他多開心哪,喝空了半個酒窖,整整醉了六天,逢人就唸叨他家小十七如何,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他被人砍成一灘
泥了吧?”葉清桓瞳孔驟縮,渾身猛地痙攣了一下。
葉箏卻並未放開他,臉上依舊掛著詭秘至極也冷酷至極的笑容:“還有姑父,他和十二一樣,君子如玉啊,可是到了最後怎麼著,我記得你說他一身的皮都沒了…我想想還有誰,哦,對了,小十九,她到十歲了麼?聽說小女孩的最
,鍾浣是不是一刀一刀活活凌遲了她,拿她的
去餵了…”
“夠了!”葉清桓失聲道,逃命般踉蹌連退。
葉箏卻充耳不聞,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將他抵到牆上,笑容愈發扭曲起來:“那姑姑呢?還有姬先生呢?你不是很敬仰姬先生麼…她拼死傳警訊於我時你在哪?她被人敲碎全身上下每一骨頭、斬下了頭顱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麼?!”他的聲音調高到了極點之後,卻又驟然難以為繼似的輕了下去,眼中浮起一絲
惘,喃喃道:“雁函…雁函…她身子那麼弱,卻受了那麼多罪,她得有多疼…要是她和姑姑還活著,看到你這樣,看到姜家這樣,又該有多難過…”他漆黑的瞳中似有水光一閃而過,突然心灰意冷地鬆開手,漠然地看著葉清桓慢慢地滑坐到地上,整了整衣袖,臉上猙獰的表情慢慢褪去,平淡無波地說道:“我再和你說一遍,那個小丫頭和鍾浣一樣,體內都有‘異種’,我不知道她以後會怎麼樣,也不關心,反正我念念不忘的那些人,早在兩千年前就都死光了。”他後退了一步,雙手垂在身側,冷漠地看著葉清桓狼狽的模樣:“你若想去找她就儘管去,只不過,你最好記住自己年壽無多,而
心釘未毀,百年前百草典又被人拿出來當幌子引發變亂,古神遺族姜氏一夜覆滅,風氏也隨之銷聲匿跡,這兩家在隱藏什麼,軒轅鼎和百草典又究竟是什麼,魔修為何緊咬著不放…一切秘密真正的局中之人,除了不知死活更不知在哪裡潛伏著的鐘浣,可就只剩下你一個了!”說到這,葉箏
出了個輕蔑的嗤笑:“十七啊,你莫不是以為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要等著哪個名門正派來收尾就行了麼?你難道就忘了那些叛徒、
細,遠的不說,連百年前清玄宮的叛亂你都沒聽說過麼!可笑我當年已突破太虛之境,距修成散仙法身不過一線之隔,卻為了讓你一縷殘魂再入輪迴而不惜折損畢生修為!我本以為你總該有點長進,卻不想這麼多年過去,你到底還是個不顧大局的荒唐廢物!
…
罷了,罷了,你想要耽於私情、枉顧蒼生,把我捨命給你換來的最後這幾年荒廢在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身上,我也管不了你,只盼著你每每夜想起幽冥之下魂飛魄散的那些故人時,千萬要問心無愧才好!”他冷冷說完,將葉清桓摜到牆上,轉身就走,像是對這人世之間的一切都沒了興趣,迫不及待地要回他的九幽黃泉去似的。
葉黎戰戰兢兢地送到門口,十分不忍地回頭往屋子裡瞅了一眼,遲疑道:“父親,您消消氣,十七叔他…其實也不容易的…”葉箏如今的修為算起來也不過是結丹上下,可那股氣勢卻依稀還與當年的太虛境界的大能者一般無二,偏偏還多了幾分陰森鬼氣,讓他這個養子也不敢輕易捋虎鬚。
好在葉箏雖然看起來瘋瘋癲癲的,卻不是完全不講理,他聽了葉黎小心翼翼的勸解,腳步驀地頓住。
葉黎本以為他要發怒,已做好了逃竄的準備,卻不曾想他卻只是仰起頭,盯著無星無月的夜空出了許久的神,終於緩緩嘆了口氣,低低地傳音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十七叔…他從出生起,就比我們這一輩人都好看,尤其那雙眼睛,乾淨得不像是這凡塵中的人能有的,那時候就有長輩說,眼睛越是乾淨的人,往往就越會看遍這世上的汙濁,一輩子也會過得越苦…”他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他本來十分乖巧,可三四歲漸漸懂事之後,也不知道從哪聽到了這話,脾氣就一天天彆扭起來,每天都變著法子地鬧得雞飛狗跳…但彆扭歸彆扭,本卻從未改過,所以你姑祖母一家,還有你祖父、曾祖父也是,雖然天天都咬牙切齒地罵那混小子胡鬧,可罵完了,卻又不忍心真讓他吃一點苦,都縱容著他,恨不得把他寵到天上去。我和他娘說是姑侄,其實年紀差不多,也算是看著他從個糰子似的小娃娃一點點長大的——”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面上慣有的那點癲狂之
盡數隱去了,竟透出了幾分久違的懷念與溫柔,但隨即就又被無法逃避的現實驚醒,含在
邊的一點笑意就倉促地凝滯住,垂下眼看著素白的手心,愴然道:“說句託大的話,他雖然是我弟弟,可我心裡其實一直拿他當自家的孩子…你以為我看著他現在的樣子就不難受、就真的不想讓他最後這幾年能快活些麼!”葉黎一怔。
便聽葉箏又斂下了情緒,木然說道:“可是不行啊,我就算問出了再多的事情,知道了再多真相,也終究還是個局外人,何況我現在修行益艱難,每月也就初一十五能勉強回人間待上一會,想要幫忙都幫不上。眼下的局勢看似平穩,實際卻暗
湧動,這擔子,我再不願、再不捨得,也只能壓在他肩上,古神傳承,說來好聽,可背後的責任…”他嘆了口氣:“至於那個丫頭體內的異常,她自己究竟知不知道,或者有沒有什麼謀算,又有什麼區別呢,到了此時,咱們已經再也經不起變故了啊…”葉黎站在門口,與他那陰陽兩隔的豔鬼似的父親僅僅一步之隔,頭一回發現葉箏
緻的眉宇間竟籠上了一層蕭然之
,將他素
裡的瘋癲與明豔一同掩住了,居然有些像是一座風化了千年萬載隨時都會崩塌的石雕。
葉箏又靜靜站了一會,才再度輕聲說道:“阿黎,我…方才想起舊事,可能有點失控,話說得太過了,你這幾天多費些心,好生照料他,我帶回來的鬼哭藤你等會記得趁夜炮製,天亮之後陰氣散掉就沒用了…千萬別讓他的病再重下去。”葉黎不知該如何回答,太多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與多年來似是而非的推測合在一起,在他腦子裡攪成了一團亂麻,讓他只能沉重地點頭。
然而,也不知道姓葉的是不是祖傳了烏鴉嘴的法門,好的不靈壞的靈,就在葉箏離開的當夜,葉清桓就被來勢洶洶的病情擊倒了。
葉箏的那些話赤/地撕破了所有粉飾太平的偽裝,將最為嚴苛的現實拋到了他的眼前。多年來他看似散漫,實際哪一年不是
夜籌謀,本以為總算能鬆一口氣,卻一夜之間就被打回了原型。
經久不散的夢魘如影隨形,沒有人能夠真正相信,正直慈和的師長可能在一夜之間被害死,而潛伏的徒始終在暗中揮舞爪牙;也沒有事情可以全然確定,陰謀
深葉茂,每一個難以解開的謎團背後總是連接著另一個更深的謎團…
他得拋下所有人,辜負所有人,天地廣袤無際,可直到一切塵埃落定的那一天,他卻只能獨自一人踽踽前行…
葉清桓就在忽冷忽熱的昏沉之中做了一個夢。
夢裡到處都是蒼藍的冰柱,層層疊疊地從天邊一直蔓延到腳下,每一柱寒冰之中,都封著一個他見過的人,有的是他前世血脈相連的親人,有的是他今生朝夕相處的師門同袍,還有些是僅僅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普通人…這些人形貌不一,卻都同樣地睜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已經渙散的目光中充滿了怨恨。
他的身體卻像是變小了,似乎又回到了幼年的時候,沒有道術,也不通劍法,只能瑟縮而倉皇地躲避著這些視線,幾乎要被如有重量一般的怨憎壓得直不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背後傳來了一聲輕而柔軟的淺笑。他卻像是聽到了世上最可怕的聲音般,驚駭地轉過頭去,便見到了個穿著淡綠長裙的女孩子,她身姿纖秀,舉袖遮住顏面,只能瞧見指尖與下頜一抹白瓷般的肌膚。
她嫣然巧笑道:“十七公子。”葉清桓只覺口像是被誰
入了一團冰碴,耳中嗡嗡作響,他極力地想要分辨那人的身份,可越是努力,那人就變得越模糊。
他突然就有些害怕見到那張掩在衣袖下面的臉——他知道,那應該是鍾浣,可不知為什麼,心底卻隱隱地升起一種令他連想都不願意去想的恐懼。
但無論他如何恐懼會見到另一張臉孔,那幅衣袖還是緩慢地降了下來。
先是鬆鬆綰起的鴉青髮絲,然後是潔白的額頭和長而秀麗的黛眉,再往下,現出來的是一雙略微狹長的杏眼…葉清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氣息,他無數次地想要移開視線,可目光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釘住了似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片衣袖降到了底。
——鍾浣的臉完全顯了出來。
葉清桓脫力般鬆了口氣。
但他還沒來得及收拾好情緒,鍾浣卻突然詭秘地一笑,往旁邊側開了身子,出身後那一簇染滿了血跡的堅冰。
冰裡竟然也封著一個人,可那人卻早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嬌小纖瘦的身體像是被狼群撕扯過一般血四濺,頭顱歪倒在一邊,上面五官模糊,只剩下一隻茶
的杏眼死氣沉沉地凝視著他。
葉清桓心絃猝然收緊,腦子裡彷彿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
他驀地驚醒,全身大汗淋漓。
葉黎昏昏睡地守在
邊,目光與他對上,使勁眨了眨眼才確定他是真的醒過來了,立刻喜上眉梢,卻故意做出一副泫然
泣的表情哀嘆道:“我的親叔叔哎,你可算醒了!你再這麼昏睡下去,我爹能活撕了我…”葉清桓仍未從那場過於真實的夢魘中清醒過來,他
口劇烈地起伏半天,才嘶啞地問道:“我在葉家?”葉黎點點頭:“不然你還能在哪?十七叔,你不是病糊塗了吧?”葉清桓偏過臉,茫然地環視四周,彷彿在確認過去與當下究竟哪個場景才是真實一般,過了許久,終於漸漸平靜下來,他曲起手臂撐在
邊,吃力地想要支起身子,卻沒能成功,只好開口詢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葉黎回給他一個苦不堪言的表情:“還什麼時候呢…你再睡下去,只怕都要過年了!”見到葉清桓錯愕的神情,他總算把一肚子怨念給嚥了回去,正兒八經地給了個答案:“從我爹把你氣昏過去算起,已經快兩個月了,有好幾次連我爹都以為你撐不過去了,差點沒把他急瘋了——你也知道他一瘋起來…唉,我都懶得算我這一個多月白捱了多少頓揍!”葉清桓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你爹呢?”葉黎道:“九月十五剛過去沒幾天,他啊,估計還在陰曹地府欺負小鬼呢!”想了想,又說:“我說十七叔,我爹雖然瘋了點,但他對你其實…”葉清桓打斷道:“不必說了,我都明白。”他不容置疑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吩咐道:“取筆墨來。”葉黎被堵了嘴,只好不明所以地命人把文房四寶給送了進來,親自研好了墨,就見葉清桓費力而潦草地寫了一大篇鬼畫符似的單子,微微
息了一會,說道:“按這個方子去給我煉藥,入冬前我有事要離開。”葉黎本來還在辨認那一大堆彼此勾肩搭背的凌亂字跡,聞言手一抖,差點沒哭出來:“你不是還想著要去找那小丫頭吧?”可他接下來卻是一愣,覺得葉清桓昏睡了兩個來月,這一次終於醒來之後,彷彿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往那些不耐煩的敷衍和心不在焉的調笑像是徹底地從葉清桓的血
筋骨之中
離了出去。他聽到這些沒深沒淺的試探,只是淡淡瞥了葉黎一眼,平靜地說道:“時間不多了,我要去找最後一顆
心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