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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一波三折先機行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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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也中。”公搖晃著白頭“要那黑冰臺小子踏勘不出,老夫倒有一法,你等放心便是。只是嬴異人那小子要否事先叮囑清楚,老夫倒是心中無底也。”呂不韋默然點頭,思忖片刻道:“此事有個不是太難,只要相煩公。”

“嘿嘿,對老夫也客套了?你只說個法子,甚個煩不煩也!”

“卓昭冰雪聰明,只找她說明利害便是。”薛公連連搖頭:“要是卓昭,該當呂公去說,公不管用也。”

“…”呂不韋尷尬地笑笑,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哥哥懵懂!”公煞有介事地挖了薛公一眼,又得意地嘿嘿笑了“如何忘了這小妮子也。中!此事老夫包攬,準定有用!”又議得一陣將諸般細節靠實,匆匆用過中飯,三方便立即分頭行事:公去異人府邸穩住陣腳,並聯結昔酒徒賭友大行騷擾黑冰臺的疑兵計;薛公陪嬴異人去信陵君平原君府邸拜會,藉機請準平原君許其遷宅;西門老總事立即進入邯鄲物新宅,越劍無則帶著一名明少僕便裝飛馬跟蹤羋亓一行,呂不韋坐鎮倉谷溪如常應酬部署善後。旬之間,一切安置妥當,嬴異人遷入一處出城極為便捷的隱秘宅第,最令人擔心的羋亓一行竟也安然無事。

呂不韋大大鬆了一口氣,眼見秋風蕭疏行將入冬,便與公薛公細密商議,定下了一條不著痕跡的出逃之策:秋冬之內一面緩緩疏通平原君與沿途各方關隘,一面將需要離趙入秦的諸般人士以各名目在開之前離開邯鄲入秦,只留下呂不韋公薛公嬴異人夫婦與越劍無;來啟耕,六人六騎便以踏青為名出邯鄲悄然西行,一之內進入離石要,使平原君無從覺察。三人反覆計議揣摩了其中諸般細節,一致認定此策可行萬無一失。呂不韋久經商旅密事,立即做了周密部署:公薛公加嬴異人夫婦,只管結平原君信陵君府邸上下諸般人等,務必成就“秦子楚不思故國,醉心趙酒胡女”的口碑而使信陵君蔑視平原君鬆弛。呂不韋特意叮囑最放得開手腳的公:“邯鄲之舉,譬如當年勾踐之示形於吳王夫差,成與不成,便看此處!半年之內,公若揮灑得萬金之數,大事底定也!”薛公搖頭道:“呂公只怕老夫小本生意做慣了不敢揮灑,錯也!此事須得有度,豪闊過甚猶不及矣!”公嘿嘿一笑:“老哥哥差矣!不韋老兄弟豈不知過猶不及?無非要你我另闢蹊徑,花錢而不顯銅臭,豈有他哉!我看中!老哥哥只場面定舵,鋪排大雅有我,只不韋老兄弟不要事後心疼!”三人便是一陣大笑。疏通西行關隘與他人分期入秦的兩件大事,呂不韋給了西門老總事。這位老爹撐持商社事務三十餘年,處置此等買路上路事務之老辣到連呂不韋也自嘆弗如,給老人完全放心。

留給呂不韋須得親自處置的一件大事,便是荊雲的叢林馬隊。若如騎士們堅執之說,呂不韋與嬴異人等離趙後騎士們再散,便得先期籌得足夠一年的糧及諸般用品,並得時時疏通趙國的邯鄲將軍,不使其以“剿盜”為名生出事端。這一切,若是呂不韋依然在趙,自然百事皆無。戰國大商皆有護路馬隊是通行規矩,呂不韋又是長期供應趙國兵器材料的名商,任誰也不會為難。然若呂不韋帶著秦國人質突然消失,趙國豈能放過這支馬隊?一番思忖,呂不韋決意再次與荊雲會面,務在明之前妥善安置了這支義士馬隊。

火焰般的胡楊林中,商討計議持續了一個夜晚,荊雲與十位什長終於贊同了呂不韋的新謀劃:馬隊騎士全數進入齊國即墨做騎兵,掙得官身後各人自選前程;呂不韋立即派人與齊國安平君田單聯絡齊軍接納事宜;一俟音信有定,或冬或,馬隊便以護商之名離趙入齊。議定之後呂不韋心中大石落地,與騎士們整整盤桓痛飲一,逐個聽了騎士們的新近家境狀況,記下了幾個人要在邯鄲了結的難題,便趁著月回到了倉谷溪。當晚呂不韋便修書一封,派越劍無兼程趕赴臨淄。入冬之際越劍無風塵僕僕地趕回,帶來了田單回書:已經飛書即墨將軍接納騎士,開之際馬隊即可東來。呂不韋倍輕鬆,破例與即將先期入秦的夫人陳渲痛飲了一番,竟是醺醺大醉。

一天天過去,眼看河冰消融楊柳發出新枝,獨守倉谷溪的呂不韋卻是前所未有的不能平靜。正月十五,越劍無從邯鄲報來消息:羋亓在邯鄲已經住遍了所有的上等客寓,臘月住定胡寓雲廬便不再挪窩,整與三名金髮胡女胡天胡地;原本說正月一過便要回秦,近卻說要買下三名金髮胡女帶走,正在與胡寓主東討價還價,一俟買定便走;羋亓篤信陰陽之學,上路子選在了“龍抬頭”的二月初二。公薛公也是有佳音:嬴異人新宅第賓客不斷,與邯鄲名士已經非常好,也成為信陵君平原君兩府的座上大賓;在薛公周旋下,信陵君已經答應舉薦嬴異人給平原君,請平原君為嬴異人在趙國謀得一個大夫爵位;說定那,信陵君哈哈大笑,說人質公子如嬴異人者,異數也!異人在平原君酒宴上興致地說到踏青,平原君當即欣然拍案:“二月踏青放歌,公子可與國人同遊,品我雄強趙風也!尚有中意女子野合,可破例城外營一宿!”此言一出,舉座鬨然大笑…

一切都是出乎意料的順利,呂不韋心下反而不能平靜了。

正月末這一夜,呂不韋幾次從夢中驚醒心頭怦怦直跳,裹衣而起,在燎爐前盯著紅幽幽的木炭轉悠起來。是高興得心難平麼?不是!呂不韋清楚地記得,這種心悸生平只有一次,那便是田單火牛陣大破燕軍的前夕,他乘大海船親自押送猛火油與油脂松木的那一路。若說當年還摻著幾分初經大事的緊張恐懼,目下這件大事卻已經是綢繆已久處之泰然,還能是緊張恐懼麼?不是!呂不韋從來不憑神秘兮兮的說斷事,卻也隱隱約約地相信魂靈深處的警示——心象異常,必有異事!如此說來,謀劃中有漏

怔怔凝視著發白的木炭火反反覆覆地斟酌分解著每一個細節,呂不韋依然莫衷一是。窗外霜霧瀰漫,細微的唰唰聲瀰漫天地如同萬千蠶在桑吐絲。突然,眼前燎爐“啪!”地彈起一個爆花,一片帶著火星的炭灰打上額頭,燙得呂不韋一個靈,心頭便是猛然一道閃亮——羋亓!最可能出事的環節!如此一個不倫不類的人物在邯鄲大張旗鼓地揮霍一秋一冬,以平原君信陵君之老謀深算竟不能覺察?再想回來,若你呂不韋便是平原君,覺察了這天大秘密又當如何處置?

呂不韋心頭猛然一顫!

便在此時,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敲打著凍土在峽谷中竟如戰鼓雷鳴。庭院戰馬尚在嘶鳴噴鼻,越劍無已經裹挾著一陣寒風衝了進來:“先生,出大事了!暮時分,羋亓帶著一個胡女,與幾個士子模樣的醉漢出了胡寓,至今未歸!我等三人已經秘密打探了三個時辰,還是沒有蹤跡!”一陣冰冷倏忽漫過身心,呂不韋驟然生出了一陣身臨懸崖絕境的眩暈!他牙關狠狠一咬,直了搖晃的身軀,心頭竟是豁然明亮——平原君也一直在示形作偽以靜制動,眼看羋亓要拔腳回秦,便悄然收網了!

“不用找了,人在平原君府。”呂不韋向越劍無擺手一笑,隨即低聲吩咐幾句,兩人便匆匆大步出了庭院。

此時的平原君府邸,卻是燈火通明絃歌聲聲。

依照久遠的習俗,正月年節的最後一是要聚酒大宴的。

“年”是一個蘊涵深遠的最大節候,過法也極是漫長講究:臘月便開始敬天敬地向天地稟報年來祈禱“年”初是舉家歡樂享受天倫,隨後幾漸漸延及族人親戚“年”中(後世稱為元宵節)便瀰漫村社鄉里一團紅火“年”末則是賓朋大聚。年末之重要在於窩冬之期真正結束,耕耘真正來臨,最後聚得一共勉痛飲就此開元,便顯得分外不同尋常。還在“年”初之時,平原君便約定了與信陵君並一班名士在自家府邸年末聚飲。客居他鄉的信陵君無心此等應酬,便推辭笑道:“你那府邸官事忙亂,要聚飲便到我這破園來。”平原君卻是神秘地一笑:“還是我那裡,聚飲事小,教你看一出滑稽戲。”信陵君淡淡一笑渾沒在意。

年末這雨雪紛紛,午後便有高車駛到信陵君府邸門前,卻是平原君門客總管遂親自駕車來接。信陵君不好拂意,便知會一班門客名士相跟了去。進得平原君府邸,卻見最大的第二進庭院全部搭起了牛皮帳篷,三百多張大案密匝匝擺開,百餘盞紅絲風燈懸吊一圈,照得大帳院一片通紅。身處帳中,天外雨絲雪花搖曳飛舞,帳內酒香瀰漫冠帶滿座,竟是別有一番況味。待信陵君與門客名士就座,平原君便高聲宣佈開鼎。酒過三巡,天便黑了下來。正在司禮高聲宣呼舞樂登場之際,平原君一扯鄰座信陵君衣襟眼神示意,信陵君便起身跟著出了庭院大帳。

繞過一片冰封雪雕的大池,便是第三進書房。兩人落座,侍女便捧來滾燙飄香的煮茶。信陵君品茶間只不說話,分明是要看神秘兮兮的平原君如何抖開滑稽戲的秘密。平原君卻是篤定,對信陵君狡黠一笑,便是啪啪兩掌。

掌聲方落,一股醺醺酒氣便裹著一個肥胖的皮裘黃巾人從大屏後搖了出來,擺得幾擺,黃巾人終於飄手飄腳地坐到了旁邊一張案前,一陣大氣道:“快!快送我回胡寓雲廬了。雲廬!曉得無?否則,有,有你兩老匹夫好看了!”平原君突然拍案:“羋亓!實在說話,你入邯鄲意何為?借醉隱瞞無甚好處!”黃衣人猛然一個靈:“你,你等何人?這是甚個所在了?”平原君微微冷笑:“老夫平原君趙勝。座上大賓,赫赫信陵君魏無忌。你還想如何?”突然,羋亓肥厚的嘴巴張得酒爵一般:“你?不怕秦國了!”

“長平大戰都沒怕,怕個老之將死的嬴稷麼?”平原君哈哈大笑間突兀變臉“若得不信,老夫立即將你這楚秦肥子進虎籠,扒出五臟六腑,看老秦王卻能如何?”羋亓驟然失,忙不迭撲地拜倒不斷叩頭:“不能不能了!兩公子大名如雷灌耳,只是此事重大,委實不能洩,曉得無?惟求兩君明鑑了!”平原君學著羋亓的楚音揶揄笑道:“曉得了曉得了,只你對我說我不對別個說自不會洩漏了,曉得無?”

“曉得了曉得了。”羋亓呵呵笑著“我對你說你不對別個說便不會洩漏了。真是!我如何想勿到此番道理了?”一語未了,信陵君忍俊不住,噗的一聲將一口茶撲得滿案水珠。平原君卻渾然無覺只淡淡一笑:“那便說了,說晚了我就對別個說了。”羋亓忙不迭搖手道:“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對別個一說豈不洩漏了?”平原君笑道:“你說我便不說,你不說我便說,曉得無了?”

“曉得曉得,我說我說了!”羋亓哭喪著臉息一聲“不!先來一大桶涼茶再說,我心烤在燎爐上,冒火了!”平原君呵呵笑道:“心燒沒事了,才說得利落了。說完了再茶,涼茶還得熱茶晾涼不是了?”

“也是了。”羋亓轉著混沌的眼珠呵呵笑著“說了無妨,實在也不是大事了。秦王立嬴異人為太子嫡子,秘不示外了。華陽夫人怕久生變,急使異人早回秦;華月夫人便派我做密使,前來襄助呂不韋,要公子早離趙回秦了。”

“呂不韋與此事何干?”一直沉默的信陵君突兀一問。

“不曉得了!老姐姐只說找到呂不韋便是大功,其它也沒說了。”

“你見了嬴異人幾次?他要如何離趙?”信陵君又追一句。

“誰見過嬴異人了!”羋亓嚷嚷著“我是按圖索驥,他卻沒蹤跡了!能找見公子,我賴在邯鄲吃這西北風了!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了,你說了我便要問了!你,你,說!趙國將公子藏在何處了?你敢殺他了!說,說了!”

“坐了坐了。”平原君輕輕一推踉蹌打圈指點呼喝的羋亓,寬大的皮裘便裹著黃巾醉漢頹然跌到案前。平原君跟著笑問:“既沒找見嬴異人,你為何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