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初行出山禮老荀子慷慨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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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明白。”魯天連連點頭“老師《勸學》宗旨也!”
“小魯兄。”這是李斯在論戰公孫龍子後對魯天的奇特稱謂,既不乏敬重又頗為親暱,正是李斯練達處。此刻李斯撥著燎爐紅紅的木炭,沉間突然便是一問“我入山六年有餘,終究要離山自立,你說該去何處?”
“大哥嚇我!”魯天乍舌一笑“韓非大哥該先說。”李斯淡淡一笑:“我與非兄同室六年,豈能無說?”
“然也!”韓非鋒稜閃閃氣咻咻道“李斯兄領政大才,當入弱小之國,振弱圖強,方成功業。譬如商君當年入秦是也!惟其如此,我幾說李斯兄入韓,與我聯手振興韓國。可李斯兄偏說韓國無救,中原無救,豈有此理也!”李斯連連擺手:“後生可畏,還是聽小魯兄說法了。”
“中原無救?”魯天略一沉恍然拍掌“對了,甘羅說他要回秦國!李斯兄便去秦國如何?左右中原各國你看不入眼也!”
“倒也未必。”李斯搖搖頭“楚國早要我做郡守了。”韓非冷笑:“郡守之志,何足與語!”撂下大碗上榻去了。
“錦衣玉食者,不知柴米也!”李斯撥著木炭笑嘆一句。
“兩位大哥倒是都對。”魯天呵呵一笑“這是繩礪舍。韓非大哥勵李斯大哥壯心,沒錯!李斯大哥不圖虛妄而求實務本,更沒錯!要我說,李斯大哥還有一條路,趙國!今
天下,惟趙國可抗衡秦國。老師便是趙人,又與平原君
厚,不妨請得老師舉薦書簡一封,投奔趙國做一番大功業!”
“至少當如此也!”韓非又猛然下榻湊到了燎爐旁。
“刻舟求劍耳。”李斯卻是搖頭輕蔑地一笑。
“那便齊國!齊王建正在求賢!”
“膠柱鼓瑟耳。”
“燕國!”
“南轅北轍耳。”
“魏國!”
“歧路亡羊耳。”
“哪?只有楚國了?”魯天忽然小心翼翼。
“卬明月而太息兮,何所憂之多方!”李斯慨然誦了一句。
“大事多猶疑,斯兄痼疾也!”韓非皺著眉頭冷冷一笑“曠世之志不較細務,千里之行不計坎坷。若你這般,既憂不得大位無以伸展,又憂空得清要生計無以堅實。此亦憂,彼亦憂,終無一國可就也!但為大丈夫,歆慕一國便當慷慨前往,不計坎坷不畏險難,雖九死而無悔,可成大事也!譬如商君,譬如范雎,兩人入秦為相,皆經萬般坎坷。是你這般,哼哼,不中!”韓非原本稜角分明的瘦削臉膛更見冷峻,舉碗大飲一口便戛然而止。
“韓非大哥言重了…”魯天連忙笑著圓場。
“無所謂也。”李斯一擺手笑道“我與非兄相互撻伐,何至一一事?猶疑固然不好,然輕率決事,又何嘗不是多敗也!”李斯喟然一嘆,徑自大飲了一碗蘭陵老酒,補丁衣袖拭著嘴角酒汁大是
慨“斯少時嘗為鄉吏,見官倉之鼠居大屋之下,安安然消受囤中積粟,悠悠然無人犬襲擾之憂也!而茅廁之鼠,既食劣汙瑣碎,更有人犬不時襲擾,動輒便惶惶逃竄,更有幾多莫名猝死。同為鼠之生計,其境遇竟是天壤之別矣!所以者何?在所自處不同也!那時李斯便想,人之境遇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李斯似乎有了些許酒意,眼中閃爍著晶晶淚光“譬如非兄,生為王子,鍾鳴鼎食,進可為君王權貴,退可為治學大家,自然是視萬物如同草芥,遇事昂昂然立見決斷,至於成敗得失,則可全然不計也!然若李斯者,生於庶民,長於清貧,既負舉家生計之憂,亦負族人光大門庭之望,更圖自家功業之成,進則步履惟艱,退則一蹶不振,縱有壯心雄才,何能不反覆計較三思而後行也!”
“李斯大哥…”魯天不哽咽了。
“無稽之談也!唏噓者何來?”韓非冷冰冰一句,見魯天直愣愣看著自己,不憤憤然敲打著陶碗罵了一句“鳥!王族子弟才不中!生不為布衣之士,韓非恨亦哉!布衣之士何等灑脫?可擇強國,可擇明主,合則留,不合則去,功業成於己身,大名歸於一人,迴旋之地海闊天空,勒石之時青史留名,何樂而不為也!然王族子弟如何?世家恩怨糾葛,宮廷盤
錯節,擇國不能就,擇主不能臣,有才無可伸展,有策無可實施;眼見國家沉淪而徒作壁上觀,惟守王子桂冠空耗一生!尸位素餐,形影相弔,此等孤憤,人何以堪?!”
“韓非大哥…”魯天又是一聲哽咽。
小小茅屋寂然了。時已暮,燎爐明亮的木炭火映照得三人唏噓一片,良久無言。終是李斯年長豁達,將三隻陶碗斟滿蘭陵酒釋然笑道:“人生各難也!原是我錯了話題,引得非兄不快。來,人各一碗,幹罷撂過一邊!”矜持孤傲的韓非素來不吐心曲,今
破天荒一番
喟唏噓,雖滿臉張紅,心下卻輕鬆了許多,抹抹眼角便舉起了大陶碗:“今
之言,韓非解得斯兄也!來,幹!”魯天連忙舉碗讚歎:“兩位大哥同窗修學,也是曠世遇合。幹!兩位大哥殊途同歸,盡展壯心!”三碗嘭然相撞,一陣大笑隨著飛揚的雪花瀰漫了蒼山。
整整一個冬天,魯天都住在繩礪舍。三人白進山漫遊,夜裡圍爐暢談。及至冬去
來,漫山蘭草又一次綠瑩瑩黃燦燦蓬
發開,一個始料未及的謀劃也醞釀成型了。三月開
,省事弟子們絡繹不絕地回到了蒼山。李斯將一應學務打點得順暢,便走進了荀子的執一坊。
“李斯呵,有事便說了。”
“老師,學務就緒,弟子想辭學自立了。”
“可是西行?”荀子悠然笑了。
“正是。弟子想去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