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孫武子演陣斬美姬蔡昭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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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吳俗殯事,喪亭上制有白鶴,乃其遺風,殺生送死,闔閭之無道極矣!史臣有詩云:三良殉葬共非秦,鶴市何當殺萬人?
不待夫差方暴骨,闔閭今已無民。
話分兩頭,卻說楚昭王臥於宮中,既醒,見枕畔有寒光,視之,得一寶劍。及旦,召相劍者風胡子入宮,以劍示之。風胡子觀劍大驚曰:“君王何從得此?"昭王曰:”寡人臥覺,得之於枕畔,不知此劍何名?"風胡子曰:“此名‘湛盧’之劍,乃吳中劍師歐冶子所鑄,昔越王鑄名劍五口,吳王壽夢聞而求之,越王乃獻其三,曰‘魚腸’,‘磐郢’,‘湛盧’。‘魚腸’以刺王僚,‘磐郢’以送亡女,惟‘湛盧’之劍在焉。臣聞此劍乃五金之英,太陽之,出之有神,服之有威,然人君行逆理之事,其劍即出。此劍所在之國,其國祚必綿遠昌熾,今吳王弒王僚自立,又坑殺萬人,以葬其女,吳人非怨,故‘湛盧’之劍,去無道而就有道也!”昭王大悅,即佩於身,以為至寶,宣示國人,以為天瑞。
闔閭失劍,使人訪求之,有人報:“此劍歸於楚國!"闔閭怒曰:”此必楚王賂吾左右而盜吾劍也!
“殺左右數十人,遂使孫武、伍員、伯嚭率師伐楚,復遣使徵兵于越,越王允常未與楚絕,不肯發兵,孫武等拔楚六潛二邑,因後兵不繼,遂班師。
闔閭怒越之不同於伐楚,復謀伐越。孫武諫曰:“今年歲星在越,伐之不利!"闔閭不聽,遂伐越,敗越兵於槜李,大掠而還。孫武私謂伍員曰:”四十年之後,越強而吳盡矣!
“伍員默記其言,此闔閭五年事也。
其明年,楚令尹囊瓦率舟師伐吳,以報潛、六之役,闔閭使孫武、伍員擊之,敗楚師於巢,獲其將羋繁以歸。闔閭曰:“不入郢都,雖敗楚兵,猶無功也!”員對曰:“臣豈須臾忘郢都哉?顧楚國天下莫強,未可輕敵。囊瓦雖不得民心,而諸侯未惡,聞其索賂無厭,不久諸侯有變,乃可乘矣!”遂使孫武演習水軍於江口。
伍員終使人探聽楚事,忽一
,報:“有唐、蔡二國遣使臣通好,已在郊外。"伍員喜曰:”唐、蔡皆楚屬國,無故遣使遠來,必然與楚有怨,天使吾破楚入郢也!
“原來楚昭王為得了,湛盧,之劍,諸侯畢賀,唐成公與蔡昭侯亦來朝楚。
蔡侯有羊脂白玉佩一雙,銀貂鼠裘二副,以一裘一佩獻於楚昭王,以為賀禮,自己佩服其一,囊瓦見而愛之,使人求之於蔡侯,蔡侯愛此裘佩,不與囊瓦。
唐侯有名馬二匹,名曰“肅霜”
“肅霜”乃雁名,其羽如練之白,高首而長頸,馬之形似之,故以為名。後人復加馬傍曰驌驦,乃天下希有之馬也。唐侯以此馬駕車來楚,其行速而穩。囊瓦又愛之,使人求之於唐侯,唐侯亦不與。
二君朝禮既畢,囊瓦即譖於昭王曰:“唐、蔡私通吳國,若放歸,必導吳伐楚,不如留之。”乃拘二君於館驛,各以千人守之,名為護衛,實則監押。其時昭王年幼,國政皆出於囊瓦。
二君一住三年,思歸甚切,不得起身。
唐世子不見唐侯歸國,使大夫公孫哲至楚省視,知其見拘之故,奏曰:“二馬與一國孰重?君何不獻馬以求歸?”唐侯曰:“此馬希世之寶,寡人惜之。且不肯獻於楚王,況令尹乎?且其人貪而無厭,以威劫寡人,寡人寧死,決不從之!”公孫哲私謂從者曰:“吾主不忍一馬,而久淹於楚,何其重畜而輕國哉?我等不如私盜驌驦,獻於令尹,倘得主公歸唐,吾輩雖坐盜馬之罪,亦何所恨?"從者然之,乃以酒灌醉圉人,私盜二馬獻於囊瓦曰:”吾主以令尹德尊望重,故令某等獻上良馬,以備驅馳之用。
“囊瓦大喜,受其所獻,次,入告昭王曰:”唐侯地褊兵微,諒不足以成大事,可赦之歸國。
“昭王遂放唐成公出城,唐侯既歸。公孫哲與眾從者,皆自繫於殿前待罪,唐侯曰:”微諸卿獻馬於貪夫,寡人不能返國,此寡人之罪,二三子勿怨寡人足矣!
“各厚賞之,今德安府隨州城北,有驌驦陂,因馬過此得名也。唐胡曾先生有詩云:行行西至一荒陂,因笑唐公不見機。
莫惜驌驦輸令尹,漢東宮闕早時歸。
又髯仙有詩云:三年拘繫辱難堪,只為名駒未售貪。
不是便宜私竊馬,君侯安得離荊南?
蔡侯聞唐侯獻馬得歸,亦解裘佩以獻瓦。瓦復告昭王曰:“唐、蔡一體,唐侯既歸,蔡不可獨留也!”昭王從之。蔡侯出了郢都,怒氣填,取白璧沈於漢水,誓曰:“寡人若不能伐楚,而再南渡者,有如大川!”及返國,次
,即以世子元為質於晉,借兵伐楚,晉定公為之訴告於周,周敬王命卿士劉卷,以王師會之,宋、齊、魯、衛、陳、鄭、許、曹、莒、邾、頓、胡、滕、薛、杞、小邾子連蔡,共是十七路諸侯,個個恨囊瓦之貪,皆以兵從。晉士鞅為大將,荀寅副之,諸軍畢集於召陵之地。
荀寅自以為蔡興師,有功於蔡,得重貨,使人謂蔡侯曰:“聞君有裘佩以遺楚君臣,何獨敝邑而無之?吾等千里興師,專為君侯,不知何以犒師也!”蔡侯對曰:“孤以楚令尹瓦貪冒不仁,棄而投晉,惟大夫念盟主之義,滅強楚以扶弱小,則荊襄五千裡,皆犒師之物也,利孰大焉。"荀寅聞之甚愧。
其時周敬王十四年之三月,偶然大雨連旬,劉卷患瘧,荀寅遂謂士鞅曰:“昔五伯莫盛於齊桓,然駐師召陵,未嘗少損於楚,先君文公僅一勝之,其後構兵不已。自
見以後,晉、楚無隙,自我開之不可,況水潦方降,疾瘧方興,恐進未必勝,退為楚乘,不可不慮。"士鞅亦是個貪夫,也思蔡侯酬謝,未遂其
,託言雨水不利,難以進兵,遂卻蔡侯之質,傳令班師,各路諸侯見晉不做主,各散回本國。髯仙有詩云:冠裳濟濟擁兵車,直搗荊襄力有餘。
誰道中原無義士?也同囊瓦索苞苴。
蔡侯見諸軍解散,大失所望,歸過沈國,怪沈子嘉不從伐楚,使大夫公孫姓襲滅其國,虜其君殺之,以洩其憤。楚囊瓦大怒,興師伐蔡,圍其城,公孫姓進曰:“晉不足恃矣,不如東行求救於吳。子胥、伯嚭諸臣與楚有大仇,必能出力。"蔡侯從之,即令公孫姓約會唐侯,共投吳國借兵,以其次子公子乾為質。伍員引見闔閭曰:”唐、蔡以傷心之怨,願為先驅,夫救蔡顯名,破楚厚利,王入郢,此機不可失也!
“闔閭乃受蔡侯之質,許以出兵,先遣公孫姓歸報。
闔閭正調兵,近臣報道:“今有軍師孫武自江口歸,有事求見。"闔閭召入,問其來意,孫武曰:”楚所以難攻者,以屬國眾多,未易直達其境也。今晉侯一呼,而十八國群集,內中陳、許、頓、胡皆素附於楚,亦棄而從晉,人心怨楚,不獨唐、蔡,此楚勢孤之時矣!
“闔閭大悅,使被離、專毅輔太子波居守,拜孫武為大將,伍員、伯嚭副之,親弟公子夫概為先鋒,公子山專督糧餉,悉起吳兵六萬,號為十萬,從水路渡淮,直抵蔡國。
囊瓦見吳兵勢大,解圍而走,又恐吳兵追趕,直渡漢水,方才屯紮,連打急報至郢都告急。
再說蔡侯接吳王,泣訴楚君臣之惡,未幾唐侯亦到,二君願為左右翼,相從滅楚。
臨行,孫武忽傳令軍士登陸,將戰艦盡留於淮水之曲,伍員私問舍舟之故,孫武曰:“舟行水逆而遲。使楚得徐為備,不可破矣。"員服其言。
大軍自江北陸路走章山,直趨漢陽。楚軍屯於漢水之南,吳兵屯於漢水之北,囊瓦夜愁吳軍濟漢,聞其留舟於淮水,心中稍安。楚昭王聞吳兵大舉,自召諸臣問計,公子申曰:“子常非大將之才,速令左司馬沈尹戍領兵前往,勿使吳人渡漢,彼遠來無繼,必不能久。"昭王從其言,使沈尹戍率兵一萬五千,同令尹協力拒守。
沈尹戍來至漢陽,囊瓦入大寨,戍問曰:“吳兵從何而來,如此之速!"瓦曰:”棄舟於淮汭,從陸路自豫章至此。"戍連笑數聲曰:“人言孫武用兵如神,以此觀之,真兒戲耳!"瓦曰:”何謂也?"戍曰:“吳人慣習舟楫,利於水戰,今乃舍舟從陸,但取便捷,萬一失利,更無歸路,吾所以笑之。"瓦曰:”彼兵見屯漢北,何計可破?"戍曰:“吾分兵五千與子,子沿漢列營,將船隻盡拘集於南岸,再令輕舟旦夕往來於江之上下,使吳軍不得掠舟而渡,我率一軍從新息抄出淮汭,盡焚其舟,再將漢東隘道用木石磊斷,然後令尹引兵渡漢江,攻其大寨,我從後而擊之,彼水陸路絕,首尾受敵,吳君臣之命,皆喪於吾手矣。"囊瓦大喜曰:”司馬高見,吾不及也。"於是沈尹戍留大將武城黑統軍五千,相助囊瓦,自引一萬人望新息進發。不知後來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