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波詭雲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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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自古是一名城，向有陪都的雅喻。據史料記載，唐中宗之女長寧公主為了在此建府，竟廢了永昌縣，窮奢極侈，修建園林光是木材就耗費了二十億萬錢，園中築山浚池，層樓高起，有如仙境。

經過多年戰火的洗禮，當年的長寧公主府邸已是面目全非，累經後世的帝王們多番修繕整理，遂成行宮。

夜已三更，大曆朝洛陽行宮深處宸翰堂內，燈火通明。

李衝之站在樂殊身後，面上木然，心中悲苦。

城外風聲鶴唳，城中戎馬倥傯。一邊是自己的兄，一邊是一直忠心的故主，手握重兵的他該何去何從？

他本想著，若是太子大軍能繞過洛陽，直接攻去京城便好，哪會讓自己如此為難。只是他也知曉，這個時局，時至今，他李衝之躲不過，走不了，只有在這波詭雲譎的時局中做個決斷。

樂殊當然知道洛陽的戰略地位極其重要，李衝之數十萬大軍有些搖擺不定，如果一旦易手，樂伽楠便可以以此為據點，雄踞中原，南下，可佔據江南魚米之鄉，北上，兵鋒可直指京城。何況樂伽楠的大軍以騎兵為主，中原平坦的地勢對他們極為有利。

對於民望本就甚高的伽楠來說，若是得到洛陽，差不多就算得到了天下，南人文弱，不足以抵擋百萬鐵騎，樂殊知道父皇與諸弟密謀的劃江而治本只是一個夢想，對於從青藏高原奔馳而下的番兵來說，那道天塹是擋不住的。

故此，樂殊不得不“御駕親征”來到洛陽，威壓李衝之，將其數十萬大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必然要在洛陽與樂伽楠決一死戰。天下大勢，將在決戰之後明朗。

此時，樂殊站在巨大的地形佈置圖前眉頭深鎖。

據探子回報，伽楠的十幾萬大軍就在洛陽城西北約百里的平原上，對朝廷幾十萬大軍來說，人數雖寡，但卻是常年在西南作戰的銳，騎兵也多。近來，他們常派出一隊隊遊騎，四處襲擾，遇見人數不多的輜重隊伍，就打，遇見人多，就一鬨而散。李衝之也曾派出騎兵出城圍剿，但這些遊騎一觸即走，若是尾隨追擊，十有八九要中埋伏。

這倒是將以前蒙古人的那種戰法學的十分地道，只是以往蒙古遊騎除了打輜重隊，往往會四處燒殺搶掠。而伽楠的這些遊騎卻並不相同，居住在城外的百姓心下戰戰兢兢，卻沒看見任何一個拿刀槍的士兵衝進家裡翻箱倒櫃。只有一小隊一小隊官兵到了村裡，非常客氣但態度堅決的請百姓們暫時往南陽方向去避戰火，一路均有兵士保護，且聯繫好了後方難民暫居之地，此舉前無古人，深得民心。

李衝之在得知對方的這些舉措之後不由一陣苦笑，堅壁清野一向是守方專用，而伽楠這攻方居然也玩這一手。若說是單純的體恤百姓，伽楠不必這麼勞師動眾，其中未必沒有挾百姓為質，讓洛陽守軍牽掛親屬而降低士氣的意思。以他對伽楠的瞭解，這位太子爺對江山社稷恐怕不會這麼費心，如今他用盡聰明才智，看來是抱了必勝之心，難道又是為了顏妹妹？

李衝之雖然為難，但卻在樂殊到達之前已經選定了立場，他畢竟沒有辜負樂殊的恩待之情，不負夫之義，也曾派遣守軍出城敵，但那些遊騎也不硬拼，一見人多就跑，追擊了幾次，皆中埋伏，損兵折將。在結結實實吃了幾次大虧後，洛陽守將人人自危，若非樂殊及時帶著幾員大將趕到，恐怕敢出城敵的都沒有了。

樂殊對這些情況內心不是不怒的，李衝之只守不攻，只派出一些斥候監視伽楠大軍的動向。幾十萬人，倒被十幾萬人得龜縮在洛陽城內動彈不得，讓他對軍隊的忠誠度大是懷疑。

皇帝陷於沉之中，一直沒有對洛陽戰事表態，從他的臉上，李衝之看不出半點喜怒來，陪著站了半宿，只覺心神俱疲，也不方便詢問。

“報”一個親衛進室單腿跪倒。

“講。”樂殊看著案上地圖，頭也不抬。

“城外叛軍，忽然拔營後撤了。”樂殊這才抬頭，燈火跳躍在他眼中，明滅不定:“撤往哪裡了？”

“已經一路撤到澠池縣以北的黃河邊紮營。”樂殊低頭在地圖上找到澠池，緊蹙著眉頭，喃喃自語:“他到底想幹什麼？”以他對伽楠的瞭解，伽楠絕對不會是因為得知自己到了洛陽而避開的。兩人都清楚，戰事遷延越久，對百姓的生活影響越大。把大曆的家底打光了，無論是誰呆在皇位上，都要為收拾戰後百廢待興的爛攤子而頭疼。

只是，伽楠這一後撤，實在是撤的沒有道理。

樂殊轉動眼珠，目光停留在李衝之的身上。

李衝之狐疑道:“撤到黃河邊…難道他想學楚霸王，背水一戰？”樂殊聞言，細細思索後，冷笑道:“澠池縣以北人煙較少，伽楠恐怕是想把我軍誘出洛陽城，在此處決戰，一來抵銷他騎兵攻城不足，二來可免戰火殃及無辜。可他沒有想到，這澠池縣北面、東北、西北、三面臨河，本不利於他的騎兵機動，若是我數十萬大軍從正面展開之後，穩紮穩打，徐徐擠壓他的騎兵活動範圍，只怕他學背水一戰不成，反倒要自刎烏江了。”李衝之久經沙場，再聯想到伽楠品行和之前的“堅壁清野”也覺得如此解釋方才合理，心中暗歎:“太子爺，你也太婦人之仁了。如此自縛手腳，恐怕難逃一敗。”

“現在暫且不管他，我方兵力數倍於他們，可以不變應萬變。就不信朕到了洛陽，還會守不住。”樂殊揮手讓親衛退下，說出的話雖然自負，但也是很有道理的。他認為本身修為與樂伽楠在伯仲之間，如此就打消了伽楠一個人就可以無往而不利的優勢，再加上無垢、伯彥查那和李衝之，他就不信對付不了許會和一眾蠻將。

再者，騎兵擅野戰，攻城卻並不擅長。伽楠一路收攏的降兵還好，那些西南的番兵什麼時候見過洛陽如此高聳的城牆？他們一路輕進，連攻城器械都沒有，沒有個幾十萬人命填在城牆下，別想攻破洛陽城。

戰局既然分析完畢，樂殊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夜深了，朕忽覺腹中飢餓，駙馬去瞧瞧長公主安歇了不曾，若是還沒睡下，不妨請她過來，我們兄妹三人到百花亭中暢飲一番。”李衝之微微一愣，隨即緊繃的面也放鬆下來，笑道:“陛下好雅興，臣這就去請公主來。”更多手打全文字章節請到【----】【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