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倒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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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濛的青光灑落林中，坐在大樹之下的男子睜開了雙眼，兩線光直向遠方，一閃過後又消逝了。身體復原了許多，內氣轉不絕一寸寸修補受創的筋脈，至此已無大礙，男子長長舒了一口氣，卻又發愣地看著面前的景象。

那是一副亙白星辰的圖案，猶記得是昨夜療傷之時勾畫出來的，此刻卻神奇地浮在面前，竟然存留了一夜。星圖散發著柔和的光，像是最溫柔的手一一撫摸著他們三個人。河絡少女可愛的臉上掛著微笑，靠在他的身上睡得正，另一個銀髮的少女卻站立著靠在樹上，雙手垂在了身側，柔光轉在她的身上，多了一些聖潔的味道。

羽化有點想笑，這麼站著居然也是療傷的法門，華爾茲的武技真夠古怪的，同時又有點心疼，這麼漂亮的人兒現在衣衫汙穢，像是一個被丟在爛泥裡的美玉，她本該可以是讓所有人仰慕的金絲雀。

疲倦不知何時離開了身體，神元氣足，可是羽化不敢動，怕驚醒了轉兒小璇。昨夜那一戰，是這個河絡少女經歷的最艱苦的一戰，在此之前，她還沒有受過任何一次傷，這也許是一次不錯的經歷吧，不曉痛楚，不知血味，怎麼會真正成長起來？

天微微發亮，遠近是清幽的鳥雀鳴響，想是睡醒了的鳥兒早起覓食，給這靜靜樹林添上了些許靈動。可是晨霧猶在，淡淡地繚繞著，像是林中的仙子輕手躡足牽了自己的裙裾在慢慢飛翔，沒有瘴氣的樹林總是有這樣的素雅。

遠處的路上出現了行人的身影，亙白的星圖忽然嫋嫋散成了白煙。

書岑的眼睛在這時睜開，就那麼順著樹幹滑坐在地上，“站了一晚上…跟馬兒似的，什麼時候能像你那樣坐著療傷呢？”

“小聲些，丫頭還在睡呢。”

“嗯嗯，等她肚子餓了就會醒了。”

“可我現在就很餓…”

“那邊有人了，我先去問一下路。”書岑伸個懶，雖然一身破爛，這個動作還是強化了她極美的身段，羽化偏開頭去，暗暗吐了吐舌頭。

書岑跑了出去，不一會灰頭土臉地又回來了，苦著臉不說話，只狠狠瞪著羽化。

“我又惹你了？”

“你昨晚真的認真找了路嗎？”

“找了啊，你們不是一直盯著我麼？”

“那我問你啊，那邊是什麼東西？”羽化順了書岑的手指看過去，離著他們不到十丈的地方豎立著一塊高五尺的石碑。羽化不搐了一下嘴角，“難道…”

“嗯。”

“莫非…”

“嗯。”

“那就是傳說中的路碑？”

“…”書岑氣得一腳踹過去，“你這地瓜，近視老花還有青光眼嗎？”羽化卻是早有準備，抱了轉兒小璇朝邊上急忙滾開，這一來就驚醒了河絡少女。她糊糊地睜開眼睛，正看到一個男子趴在她身上，息在臉上得發癢。

“桃兒？”

“早安哈。”羽化眨動了眼睛，看著身下這個小姑娘忽然滿面悲憤，眼眶裡還有水光浮現出來，“哎？你這是要哭嗎？”

“不是！”

“那是？”這片樹林就在道邊，天光已亮，路上行人三三兩兩抗了扁擔、帶了騾馬正在朝九原城的方向進發，他們是要趕個早集的。可是他們誰也沒想到會聽見一聲那麼淒厲的叫聲，而且那叫聲裡的內容實在是令人髮指。

“非禮啊~~~”河絡少女這一吶喊，嚇得羽化立刻彈了起來，迅速跳到一邊去，急得兩手亂擺，“哎喲，別瞎喊哪，都被人聽見了。”

“救命啊~~~”

“你不怕丟人啊？書岑你也不來管管？”羽化急忙去招呼書岑，卻見她已經雙刃在手、臉不善，頗有殺人的意思。

便在這時，林外菸塵滾滾，殺來一夥人，人人手執木、扁擔，個個氣憤填膺。

“就是這裡了，好小子，光天化之下竟敢做此禽獸惡行！”

“年紀不大，胃口不小，居然一次調戲兩個女孩！”羽化驚得目瞪口呆，眼前眾人殺氣高漲，戰意沸騰，實非可以對抗之敵手，當即一個轉身，這一次轉身乾淨利落，旋起落葉飛繞，“呼”的一下，他撒丫子就跑。

書岑和轉兒小璇大笑，追著他的身影去了。

“哎，地瓜，你寧肯抱小璇也不肯抱我？”

“別吵，我沒空。”一路奔去，不知不覺朝著山的那一邊過去了，當他們停下腳步時，已是在一處高地之上，放眼前方，不豁然開朗了心境。

前方驀然出現了一片海洋，翠綠成，風過之處，草兒搖曳似波起伏，無數的錦花點綴了這片草原，風裡充斥著人的芳香。面過來的氣息，涼沁沁的，沖淡了夏的炎熱，洗去了一身的疲憊，三人互相看了看，怪叫著衝了過去。

這一瘋便是一個時辰，三人笑鬧著摔進了草叢裡，仰躺著看天上的白雲被風扯成一條一條割開了碧空，亮麗的驕陽不知勞苦地播灑著光明，草在遙遠的地方融進了天空，近處卻有水聲，一片湖泊在他們半里之外。空曠的草原，他們很輕易就聽見了水聲，可他們不想動，只是懶懶地躺著，並沒有要洗去汙穢的意思，像這樣舒服的地方，這樣舒服的覺，以前並沒有經歷過。

“好高啊，好大啊，這是草原嗎？”轉兒小璇欣喜地看著天空，覺那些雲彩遊動得很有意思。山中的河絡，每天只看到頭頂的天，卻看不到這麼廣闊的無限。

“這是草場，我在書上看過草原的描述，那通常都是千里覆蓋的，甚至更寬廣，瀚洲草原有萬里的草原。不過這個草場也真大，是雷中平原的草場啊。”羽化呵呵笑著，手掌按著草兒，有些癢。

書岑一邊笑道:“來，地瓜，唱個小曲兒來。”

“去去，我又不是歌行者。”

“哎？怎麼這麼臭啊？”

“我們滿身是汗，衣服上都是血，不臭才怪了。”書岑忽然翻身跳起，“有殺氣！”羽化和轉兒小璇一個靈，跳了起來。三人的目光同時鎖定在右方，一個小小的土丘，草高二尺，順風過來一陣腥臭，明麗的天空似乎暗了一暗，那是有敵人的徵兆。土丘之後隱約有什麼聲音，像是壓抑住的嘶吼，然而這聲音越是低沉，殺氣卻越是高漲，兇猛的氣息漸漸籠罩了他們三人。

“不是這麼背吧？今天黃曆上有說‘不宜出門遠遊，只宜動土喪葬’嗎？”羽化苦著臉。

書岑瞥他一眼，雙刃在晃動了刀花，“不像是人，估計是野獸。”

“別估計了，就是野獸啊。”轉兒小璇叫了起來。

一個紅的頭顱漸漸從山丘後升起，一分分升了起來，接著出現了更加鮮紅的身體。那麼嚇人的腦袋，有點方，雞蛋大小的眼睛裡綠如寶石一樣的眼珠不停轉動，很是輕蔑地看著下面三個人。它的皮在陽光浮起一層淡淡紅光，風吹送過去，髮猶在起伏，那麼柔順的髮卻與它強壯的肌相得益彰，沒人可以忽視它隱藏的爆炸的力量。那麼巨大的身體，在它悠閒地踱步之時竟然悄無聲息，這已可媲美最兇狠的野豹。

“這到底是什麼？”轉兒小璇嚇得退了幾步，“它愛吃人嗎？”羽化吐口氣，“這是猙，赤猙！沒有什麼原因，反正它就是喜歡吃，別以為你不是人它就不吃你。”

“它怎麼還不過來？”

“還用問麼？它正在想先吃一個比較容易消化的河絡好，還是先吃一個油光水滑的人族女人好。”

“閉嘴！”書岑和轉兒小璇同時罵道。

赤猙依舊在小土丘上踱步，好像在巡視著自己的領地，極是高傲的樣子。四下裡似乎只有這三個人，它稍稍放心下來，以它的經驗並沒有發覺到這裡面含著什麼陷阱，那麼，眼前的三人正好就是一頓午餐。於是它的眼睛很自然地盯住了那個銀髮的女子。

“哎？難不成是公的？”書岑氣惱地罵著，“還真盯上我了！跟你偷看我的眼神一個德行啊。”轉兒小璇一陣竊笑，羽化卻是一陣氣苦，“麻煩你別折騰我了好不好啊？”

“不好，我就喜歡你偷看我，可是這傢伙…看得我的，好像當我是午餐啊。”

“…”陡然間風聲鼓盪，一團紅霧從赤猙口裡噴出，順風攏向了三人。這風裡腥臭更甚剛才，聞之慾嘔，就像它胃口藏了一塊腐爛了三年還沒有消化掉的。

書岑厭惡地後退幾步，“跟你真是太像了，還沒動手先吐口水。”紅的身體猛然撲下小丘，這赤猙趁著紅霧彌散發動了攻勢。書岑更不怠慢，雙臂揚起，搶先割出了數十片風刃。哪知赤猙竟是絲毫不理，速度漸增，一舉突破風刃，風刃打在它的身體上立時消散無蹤，只不過切斷了幾絲髮而已。

“竟是個亙白風系的禽獸啊！”書岑尚有餘暇聳聳肩膀，一把拖了轉兒小璇跑開。

羽化回頭怒罵:“你這個妖！”話音一落，天上一隻孤鷹長鳴起，那赤猙似得了信號，突然高高躍起，兩隻前爪出森冷指甲，泛著森冷如劍的光芒，臨空撲下。

那一刻，羽化無奈低嘆，“真是倒黴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