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幽藍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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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潛到了海底，四下裡還看不到那個人的影子。

琉璃只覺得心裡咯噔一下，又是慌亂又是恐懼，在幽暗的海底摸索著潛行，想喊叫，卻發現至今為止自己還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甚至連他到底是鮫人，是空桑人，還是冰族都不知道。

她在幽藍的海底往前走，又焦急又無措，不知道去向哪裡——然而，就在她走過一個海溝的瞬間，她覺有什麼東西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似乎是一隻虛無而冰冷的手從海水裡伸出來，輕柔地拉了她一下。

琉璃瞬地回頭，眼角首先瞥見了一抹奇特的光華。

——那一瞬，她在海底失聲驚呼。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就這樣憑空出現在海水深處，靜靜地凝望著她，雙手緩緩合攏在口，對自己深深行了一禮。

那個女子穿著一襲紫衣，有著奇特的銀長髮和紫的眼眸，身姿輕盈——不知道為何，在看到的一瞬，琉璃心裡忽然湧現出一種奇異的稔覺，似乎在不知何處的夢境裡曾經與她相見——不，不是鮫人。她就這樣輕輕地懸浮在海水深處，沒有呼的跡象，甚至沒有生命的跡象，就如一個觸手即碎的蒼白水泡，美麗得不真實。

“誰？”她脫口“你是誰？”那個紫衣女子默默地看著她，忽然將手指豎起，指了指某一個方向。

“什麼？”琉璃莫名地問。

紫衣女子沒有回答，轉過身，徑直向著海溝的深處飄去——然而，就在那一瞬，琉璃再度驚訝地脫口叫了起來。她的後背！

那個女子的後背，竟然是空的！

彷彿被什麼噬過，她的整個軀體只剩下一層薄薄的殼，裡面的血都已消融殆盡，沒有五臟和骨骼——水在空空的軀體裡迴旋轉，發出一種奇特詭異的微聲。

琉璃張口結舌地站在那裡，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

彷彿知道她的受，那個紫衣女子回過頭來，對著她微微笑了一笑。她的笑容非常美麗，竟然不遜於豔絕雲荒的殷夜來，然而卻更多了一種淒涼婉約的味道——她指了指琉璃口掛著的那塊古玉，合起了手掌，忽然對著她再度恭謹地深深一禮。

“怎麼了？”琉璃吃了一驚。

——這個女人行的，居然是她們族裡的古禮！

就在那一瞬間，彷彿是水泡的破滅，那個虛浮在水裡的女子幻影忽然消失了。

“等一等！你…”琉璃脫口，往她消失了的那個地方奔了過去，急切地伸出雙手——然而水穿過她的手指，那個幻影如同光一樣的泯滅了蹤影。

怎麼…怎麼回事呢？這個女子，到底是什麼來歷？她要告訴自己什麼？

琉璃站在海溝的邊緣發怔。忽然間，她的眼角瞥見了一絲微微的光——那是一抹奇特的光華，和海底遊弋的魚類完全不同，在海溝最深處的凹角里，隨著水一明一滅。

她連忙朝著那個方向奔過去，然而卻什麼也沒有。海溝的最深處，只有叢生的海藻，茂盛得直到人，在幽暗的海底順著洋起伏，彷彿是海之魔女披散著長髮，緩緩梳頭。

尋覓了片刻，她終於發現了光的來源——那是一把斜在海底的劍，劍柄上鑲嵌著一粒紫的明珠，發出幽幽的暗彩。

“劍？”琉璃詫異，吃力地撥開那些纏繞的海藻走過去。

那果然是一把黑的長劍，彷彿是從海面上墜下，斜斜地在海上。長劍入手沉重，不知用什麼材料鑄成，漆黑無光，古樸鈍拙——劍脊上鑲嵌著兩個錯金的古體字:闢天。

“闢天劍？”琉璃失聲驚呼，知道這是空桑皇帝才持有的神物——這把劍，不是數百年前在西恭帝駕崩之後，就消失在雲荒了麼？怎麼會沉入了這落珠港的海底？此刻，一股潛湧來，水藻的深處漂浮起一絲微微的藍，她順著看過去，忽然睜大了眼睛——她踉蹌走過去，用劍胡亂地撥開那些纏繞的水藻，俯下身看去。

大海的深處靜靜地躺著一個人。

那個人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斜臥在海底，只有長髮漂浮在蒼白的頰邊，就如同一縷縷藍的霧，將他的容顏襯得虛幻如夢。那是一個鮫人。不知道在這冰冷的海底躺了多久，海砂堆滿了他蒼白的指間，似乎要將他慢慢埋葬在大海深處——他是如此安靜而美，彷彿是沉睡在光陰深處的大理石像，或者是她在故鄉神殿壁畫裡看到的神“”只看了第一眼，她便遇雷擊。

是他？是他麼？是那個她一直追逐的背影麼？

琉璃怔怔地看著，往前走了一步，湊到他面前，俯視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蒼白寧靜的臉，忽然，鬼使神差地俯下身，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上傳來冰涼而柔軟的覺，彷彿親吻到的是一面冰牆——那一瞬，她終於“啊”了一聲:是的，是他！他終於找到他了！

這就是那個八井坊偶遇的路見不平的男子，也是那個坐在樓頭飲酒的客人，更是那個風中和殷仙子對舞一曲《魂歸》的舞者！就是她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