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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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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夫和八重子結婚已有十八年了。他們通過上司的介紹認識,往一年之後順理成章地完成了這件人生大事。雙方並未經過什麼熱戀,只是彼此都沒有其他更合適的對象,也沒什麼分手的理由,就選擇了在女方尚未錯過婚配年齡的情況下走到了一起。獨身時代的昭夫是一個人住的,兩人也曾商議過婚後的住房問題。八重子倒是說怎樣都沒關係,不過最後他們還是在昭夫租賃的房子裡過起了新婚生活。昭夫的想法是家中還有上了年紀的父母,總有一天要在一起生活,而在此之前就儘量讓子過得輕鬆一些。三年後他們有了一個兒子,八重子給他起名叫直巳,她說這是懷孕時就想好的名字。

直巳出生之後,前原家的生活狀況就產生了微秒的變化。八重子開始以育兒為中心來考慮問題,雖然昭夫對此並沒有什麼異議,但是子對其他的家務漠不關心還是使他到不滿。從前整潔的房間變得亂糟糟,晚飯也經常是用從超市買來的便當對付了事。而當他為這些提醒子時,對方則對他怒目而視。

“你知道帶孩子有多不容易?房間有點髒又怎麼了?這麼看不順眼的話,你自己打掃一下不就行了。”昭夫知道自己在育兒方面沒出過什麼力,所以對她的反駁也就無從應答了。他也知道帶孩子的辛苦,有時還會覺得八重子能夠堅持下來也已經不錯了。

長孫出世後二老自然是非常高興,而每月一次把孩子帶給他們看也成為了一種習慣。八重子一開始也沒有對此到不悅。可是有一回政惠的一句話卻惹惱了她,緣起於老人家對孩子斷後飲食的建議和她的方針完全背道而馳。八重子就抱著直巳衝出房門,叫了一輛的士回家了。對像是追著她一般回到家的丈夫她做出瞭如下的宣言。

“我今後不會再去那裡了。”她更哭訴說自己已經受夠了在育兒和家務方面所遭受的抱怨,那情景簡直就如決堤的江水。無論昭夫再怎麼勸說,她都拒絕接受。無可奈何之下,昭夫只能同意她暫時可以不去公婆家。他想,隨著時間的逝,子應該會冷靜下來吧。然而情上的裂痕一旦出現,卻是無法輕易消除的。

後來的幾年,昭夫都沒能讓二老見到孫子。就算有事要回父母家,每次也都是他一個人。父母自然對他有過責問,並不斷要求他帶孫子過去。

“我也知道天底下沒有哪個媳婦會樂意去公婆家,公婆總是很煩人的,所以你也不必勉強八重子,可能不能把直巳帶來給我們看看呢?你爸爸他也很想念孫子。”聽母親這麼一說,昭夫到萬分為難。他能理解老人的心情,可他並不認為八重子會同意。或者說他本就沒有勇氣去跟子談,如果跟她說只帶直巳過去,她一定會暴跳如雷。他只是糊二老說自己會想辦法的,當然,他一次也沒有跟八重子提起過此事。就這樣,七年的時間過去了。有一天他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說父親因為腦梗住院了,並且已經處於喪失意識的危險狀態。

直到此時,昭夫才要求子和他一起去,理由之一是這可能成為見老人家的最後一面。八重子大概也覺得公公臨終時自己不到場畢竟不好,就沒有拒絕。昭夫帶著兒趕到了醫院,等在候診室內的政惠臉鐵青,她說章一郎正在接受溶解腦血栓的治療。

“他洗完澡出來菸,就倒在地上了。”政惠哭喪著臉道。

“我都說了讓他戒菸的。”

“可這是你爸爸的愛好呀。”政惠表情痛苦地說完後看了看八重子。

“好久不見,還特意趕過來,真是麻煩你了。”

“哪裡,那麼長時間沒來看望爸爸媽媽,真是對不起。”八重子表情生硬地客套著。

“沒關係,你也很忙的。”政惠把視線從八重子身上移開,向似乎是躲在母親背後一般站著的直巳出了笑容“真是長大了呢,還認得我嗎?我是哦。”

“叫。”昭夫催促著直巳,可直巳卻只是低下了頭。

妹妹和妹夫也趕了過來,在和昭夫說了幾句之後美便去安母親了,對八重子則看也沒看一眼。可以看出她對這個不讓公婆見孫子的嫂子很是光火。在緊張的空氣中,昭夫等待著治療的結束,他只能祈求搶救順利。而另一方面,他也在考慮著其他的問題——父親如果就此去世的話該怎麼辦。要通知誰?葬禮怎麼安排?怎麼跟公司說?等等這一切都浮現在他腦海中。這些不好的想象逐漸膨脹,直至延伸到葬禮之後的事。該怎麼安排孤身一人的母親?短期內應該還沒什麼問題,可也不能長此以往地讓她一個人過,自己這邊總要以某種方式來照顧她,可是——八重子和直巳面無表情地並排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直巳可能還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副覺很無聊的樣子。共同生活實在是不可能的,昭夫心想。就算是分開住,偶爾見一次面都會產生那樣的隔閡,更不用說是住在同一屋簷下呢,天知道會有多大的麻煩出現。他姑且只能希望父親不要有事,儘管早晚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不過能往後推一下總是好的。或許是心誠則靈,章一郎的命保住了。雖然左半邊的身體從此會有些麻木,不過這種程度的後遺症並未顯著影響到常生活。在醫院的子過得很順利,出院後昭夫時常會打電話給二老詢問情況,而政惠也沒對他說過什麼悲觀的話。

某天八重子突然問他:“我說,如果那時你爸就這麼去了,你準備怎麼安排你媽?”這是個棘手的問題,他回答說自己完全沒有想過。

“你沒盤算過要咱們跟你媽一塊兒過?”

“我哪兒能想得那麼遠?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因為我那時在想,如果你這麼說了我該怎麼辦。”八重子斬釘截鐵地告訴昭夫她不想和婆婆共同生活。

“對不起,我沒自信能和你媽和睦相處。或許將來有一天我們不得不照顧她,不過唯獨不要考慮一塊兒過。”子既然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也就無以作答了,只能短短地回應說他知道了。後來他甚至想如果政惠先死,可能對大家都好,畢竟八重子似乎並不太討厭章一郎。

但是事情並未如他所希望的那樣發展。就在數月後,政惠以一種憂鬱的語氣打來了電話,說是章一郎近來變得有點古怪。

“古怪?怎麼個怪法?”昭夫問道。

“他啊,現在一句話經常要重複說好幾遍,而我剛說過的話他卻會很快忘記。”她接著小聲嘀咕道“會不會是痴呆了?”

“不會吧。”昭夫條件反似地答道。章一郎的個子雖小,身體卻很健壯,而且每天早晨都要散步和仔細閱讀當天的報紙,他從沒想過這樣的父親會得老年痴呆。雖然他也知道這種事有可能發生在任何一個家庭身上,可還是毫無據地堅信自己不會碰上。

“總之你先過來看看吧。”政惠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八重子,她聽完他的話後說:“那麼她要你做什麼?”

“你總得讓我去看看情況吧?”

“那要是你爸真的痴呆了怎麼辦?”

“這…我還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