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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便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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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道:“茶煙琴韻,風雨雞鳴,思我故人,寸心千里,若非素心晨夕,何以言歡?而蕭寺生愁,殘燈寂寞,又安得有二三知己共耐淒涼?惟有你們這些好相公,一語半言,沁入心骨,遂令轉百鍊鋼為繞指柔。

再如你這樣天仙化人,就使可望而不可即,使我學善才之見觀音,一步一拜,也都願意,何敢尚有他望?”蕙芳聽了,便止不住下淚來,便道:“你的心,我知道了,不用說了,你且把到京以來,近的光景,說給我聽。”航就細細把去冬至今,說了一遍。蕙芳又笑起來道:“你真是一片痴情,十分妄想,卻又難為你這兩條腿,天天的跑,又站在戲園門口不動。”航道:“若不是你,便請我也請不來。”蕙芳一笑,出去隨叫人拿進幾樣水果,幾樣菜,兩壺酒,讓航小酌。

航也不推辭,二人就在花梨四仙桌上對酌,各自吐了些肺腑,此時蕙芳心裡,已是十分貼切,全沒有半點勢利心腸。

當下吃畢了飯,又讓到裡邊屋裡坐了一坐,便吩咐跟班的,叫外面套車,送田老爺回寓。蕙芳挽住了航的手道:“今,此生勿負。我蘇蕙芳如有虛言,有如皎。你以後不必出來,我非早即晚,天天來看你一次。你須自己保重,努力前程。

幸勿為我輩喪名,使外人物議。”航聽了,轉愛為敬,直入骨髓,已下淚來。兩人相視嗚咽了一會,唯有那些跟班及使喚的人不解其意,以為怪事。一頭說,一頭走出來,送了航上車,又叮囑了幾句,航一直回寓不題。這邊蕙芳也就睡了,卻細細把航的說話記了一遍,又把他的光景想了多時。

到睡了時,就見航在面前,變了華冠麗服,儀容嚴肅的相貌,令人生畏。又變了一箇中年的人,穿著一品服飾。恍恍惚惚作了一夜亂夢,到明早上,就起得遲了。

已是早飯時,才洗了臉,吃了點心。跟班的進來道:“外面有客。”蕙芳問道:“是誰?”跟班的道:“是伏虎橋張老爺,同著開起盛銀號的潘三爺。”蕙芳只得穿了衣服,出來見了,原來這張老爺就是張仲雨。這潘老爺叫潘其觀,是本京富翁,有百萬家財,開了三個銀號,兩個當鋪,又開了一個香料鋪,也捐一個六品職銜。

原籍山西,在京已住了兩代。為人鄙吝齷齪,刻薄頑蠢,又是個鬼,水陸並行晝夜不倦。卻有一個好處,是個怕老婆的都元帥,此刻他續娶的媳婦倒有八九分姿,就是情悍妒異常。他雖不喜歡這潘三,但又不許他外邊胡鬧。如逢潘三一夜不歸,他便坐了車,領著人,各處窯子裡搜尋,搜著了,鬧個落花水。

潘三無計可施,近生了個收買孌童之念,在各班中留心物。看中了蘇蕙芳。今拉了張仲雨來,要替他說合。仲雨想:這蕙芳人品高雅,未必肯跟潘其觀,就支支吾吾不願作成。經其觀再三懇求,許以金重謝。

只得同來,見景生情罷了,來到蕙芳家內坐下,說了些閒話。你看這潘其觀怎生模樣:五短身材,一個醬圓臉,一嘴豬鬃似的黃騷,有四十多歲年紀。生得凸肚中間凹,俗而且臭。

穿了一身青綢綿衣,戴一頂鑲絨便帽,拖條小貂尾,腳下穿一雙青緞襪灰鑲鞋,前衣衿上掛著一枝短菸袋,出半個綠皮煙荷包。

淡黃眼珠,紅絲纏滿,笑眯嘻的低聲下氣,裝出許多謙溫樣子。蕙芳無奈,只得坐下陪著,張仲雨看著蕙芳,卻像要說話又不說的光景。蕙芳低了頭,一回站起來。

到窗前看那盆內種的蘭花,心上卻憶著田航,又不好回他們出去,無打彩的坐立不安。那潘其觀坐著不動,也不開口,眼睛只注著蕙芳。

張仲雨道:“咱們也不必找地方,就在這裡擺個酒兒,隨便兩樣菜不好麼?”潘其觀道:“很好,家裡又清淨。”蕙勞道:“好是好,我今不能久陪二位,就要走,姑蘇會館有戲,第二齣就是我的戲。”潘其觀道:“那不要緊,不去亦使得。”蕙勞道:“那倒不能不去的。”潘其觀道:“你又沒有師傅,還伯什麼?這樣紅人兒怕得罪誰?”蕙芳不語,只得叫跟班的快備酒來。

不多一會,擺上了酒菜,蕙芳讓坐,潘其觀推仲雨坐了首席。先飲了幾杯酒,潘其觀便絮絮叨叨,麻麻的說不斷。

蕙芳好不厭煩,便心生一計:假獻殷勤,站起來敬了幾杯酒,扌害了幾回拳,心裡想灌醉了他,就好走路。

那曉得潘其觀最會鬧酒,越喝越不醉,酒下了肚,嘴裡就沒有好話,便伸出那又短又肥硬的那隻手來,攙住了蕙芳的手道:“好孩子,怎麼你總不去瞧瞧我,我很想你。

每見了你的戲,晚上就做夢,倒親親熱熱的長在一塊兒頑,醒了便覺得睏乏。你真害死我了,我又沒有兒子,要這一分大家財作什麼?你與我做個乾兒子,咱們爺兒倆天天的樂,不好嗎?”蕙芳聽了,幾乎氣得哭出來,眼睛一紅,心裡想道:“這奴才也不想想自己身分,這等可惡!待我賺他賺。”便忍住了氣,裝作笑容道:“三爺盡說瞎話,我這樣蠢孩子,那裡巴結得上。我見你天天聽戲,也不把眼睛梢瞧瞧我,也沒有喊過一聲好,今在張老爺面前撒謊盡賺人。”幾句話說得潘其觀骨頭沒有四兩重了,張仲雨心上詫異,暗想道:“這也奇了,不料蘇蕙芳倒喜歡潘其觀,難道錢可通神,我的財運來了,好發他一注大財。”即便湊趣道:“潘三爺真個逢人就說你好,贊你的相貌,贊你的情才技,沒有一天不說兩回。常說道:‘只要你能有心向他,他就拿個銀號給你。”即向潘其觀道:“這話不是你親口說的麼?”其觀點點頭。蕙芳笑道:“你有幾個銀號?一個相公給一個,京城裡有幾百個相公,難道你有幾百個銀號不成?”潘其觀道:“別人要想我一個大錢也不能,只要你肯,我什麼都肯。”蕙芳心裡已有了主意,對著潘其觀把眼一睃,把潘其觀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出來,仲雨也得意洋洋,把指頭敲著桌子,不住的喊好。

蕙芳道:“潘三爺,你既心上有我,你今必得暢飲一天,不可藏著量兒。”其觀道:“拿大杯來!”蕙勞便親手去拿了兩隻大杯,將酒斟滿了,一人敬了一杯:又斟了兩杯道:“潘三爺,我今本來要和你飲個成雙杯,實在酒量小,不能飲,你飲這雙杯。”潘其觀點頭播腦的飲了,又斟上兩杯,對著仲雨道:“張老爺,你也飲個成雙杯。”仲雨笑道:“你叫我和誰成雙?”蕙芳道:“你和我成雙好不好?今請你先和潘三爺成雙。”仲雨把蕙芳額上彈了一彈,道:“我也配?”蕙芳著他幹,他也就幹了,此時潘、張兩人的酒,已有了七分,才又吃了兩樣菜。蕙芳便到房中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益發出落得齊整。潘三便把手捏腕的麻起來,急的蕙芳了不得,又不好跑開,只得與他們扌害拳,又唱了幾支小曲。

張仲雨見壁上掛著一張琵琶,就取下來,撥動絃索相和,慢慢的說著話。已到申末酉初時候,蕙芳見他們尚未沉醉,便試他一試道:“潘三爺,有句話論理不當說,我們沒有什麼情,但是,我急了,我欠人家一票銀子,約明還他。

我打算出去張羅,偏偏你這財神爺來了,可肯通融一肩?”潘其觀道:“要多少?”蕙芳道:“不多,二百兩。”潘三目視仲雨,仲雨道:“你瞧,這蕙芳難道只值二百銀子,你潘老三就支支吾吾起來,橫豎前後一樣,”其觀停了半晌,向套褲裡摸出一個皮帳夾,有一搭錢票,十吊八吊的湊起來,湊了二百吊京錢。遞與蕙芳道:“二百吊先拿去使罷。”蕙芳謝了一聲,便在靴子裡,又道:“怎麼好受了你這重賞。”潘其觀道:“憑你的良心罷。”蕙芳笑的,對潘三丟了個眼,喜得潘三什麼似的,清涎直出來,蕙芳即斟了一大杯酒,拿在手裡道:“看二百吊錢面上,今破例敬潘?爺一個皮杯。”其觀一聽,已覺遍體酥酥,前發起來。蕙芳把酒含了一口,走到潘三身邊,笑的重又吐將出來,笑了一笑。潘三已張開口候著,蕙芳見了便將箸子夾了一塊魚,送到潘三嘴邊,潘三接了,蕙芳又夾起一塊自己吃下,便道:“呵唷,了不得了。”仲雨道:“不要鯁著了。”蕙芳道:“怕不是。”潘其觀道:“快拿飯來,一噎就好了。”值席的拿了半碗飯來,蕙芳吃了幾口,仰著頭靠在椅背上,只說不中用,疼得很。仲雨道:“吃青果便可消得。”蕙芳又吃了幾個青果,仍說不好。潘三過來,把嘴湊近蕙芳臉上,想要個乖乖,說道:“你張開口待我望望。”蕙芳便把袖子掩了臉道:“這如何望得見?總為著敬你的皮杯。只要你多吃幾鍾,我就不疼了。”潘三道:“真麼?”便飲了一大碗,問道:“可好些麼?”蕙芳點點頭,其觀又飲了兩杯,才住了手。

蕙芳便又呼起疼來,其觀強仲雨也飲了一杯,蕙芳便又說好些,隨說道:“我見你們吃得快,便忘了痛。”潘其觀此時了,酒已有了九分,那裡知是賺他,便拖住了仲雨,你一杯我一盞的起來,仲雨也醉了,便拿不定主意,痛喝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