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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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芳也不追求,又念道:畫欄珠箔懸蜻蜒,碧桃一樹開娉婷。朝朝花下許郎看,只格一扇玻璃屏。蕙芳便掩卷想了一想道:“好美人,花容月貌。好才子,繡口錦心。懸蜻蜒三字說什麼的,想有典故。”航道:“李義山詩‘曉簾串斷蜻蜒翼,羅屏但有空青
。’”蕙芳道:“這首我見過偶然忘了。看你底下怎樣轉接呢。”又念道:郎採桃花比儂面,桃花易見依難見。妾貌常如月二分,郎心莫學文三變。蕙芳道:“須得如此一開,底下便生出一番話來。文三變,可是說你變了心麼?”
航道:“是用《藝文序》上:‘唐文章無慮三變’的一句。”蕙芳看著
航道:“這麼想來,你也算不得有良心的人。”
航道:“何出此言?”蕙芳道:“他的貌呢也不能常如月二分,你的心自必至文三變了。”
航笑道:“論詩那可以如此認真?便是十成死句了。”蕙芳一笑,又念道:羅幃寂寞真珠房,麝臍龍髓憐餘香。錦鱗三十六難寄,碧簫吹斷雲天長。蕙芳點頭嘆道:“人生世上,離合悲歡,是一定有的。”又念下去道:綠繡笙囊掛東壁,無花無言
寂寂。怨女思彈桑婦箏,宮人愁倚楊紀笛。蕙芳道:“好巧對。這桑婦箏、楊妃笛實在借對得工巧。
上句自然是用的《羅敷陌上桑》了,這楊紀笛,我記得張祜詩‘小窗靜院無人見,閒把寧王玉笛吹’。
又曾看過《貴妃外傳》:明皇與兄弟同處,妃子竊寧王玉笛吹之,因此忤旨,可是用這個典故麼?”航道:“也可算得。
但搭不上‘宮人愁倚’四字。我是用《集異記》上,帝至蜀,月夜登樓,故貴紀侍者紅桃,歌妃所制《涼州曲》,上御貴紀玉笛倚之,吹罷相視掩泣的事。”蕙芳點頭,又念道:海棠醉墮蝴蝶飛,柳綿無力情依依。井底水如妾心意,路旁塵惹君身衣。蕙芳便覺悽然,作道:“一往情深,纏綿排惻,好個有情人。底下便是結語了。”念道:“翠
麼風拖紅尾,”蕙芳道:“此句劈空而來,筆勢奇崛,又推開了,鳳有紅尾的麼?”
航道:“溫飛卿詩有‘秦王女騎紅尾風。’”蕙芳又念道:“跨風隨郎三萬裡。一
香心思百回,閒時又逐爐煙起。”方才唸完,只見高品進來道:“好詩!有如此嬌音,方配念這香豔的佳章,但詩中有一句,要改三個字,更覺貼切。”蕙芳走上一步,見了道:“昨夜要來請安,你已睡了。”高品笑道:“這麼說,你們已是睡過一夜的了。”蕙芳碎了一口道:“我們昨夜直談到此刻。”高品道:“臉上氣
不像。”
航道:“你說那一句詩要改?”高品道:“‘井底水如妾心意’的對句。”蕙芳便又看著下句念道:“‘路旁塵惹君身衣’沒有什麼不好。”高品道:“好原好,太空些,不如改做’車前泥染君身衣’,便真切有味。”蕙芳嫣然一笑。
航道:“到你開口,就沒有一句好話。”高品又將
航身上,細細打量了一會道:“我昨
卜了一卦,是:‘天風垢,變山風蠱,互水天需。’其爻辭難解得很。”即念道:“‘田獲一兔,往遇雨,需於泥。見金夫,遇主於廟,有衣衤如,貞吉。’詳不出來,”蕙芳卻呆呆的聽著,
航笑道:“你自會卜,倒不會詳。”高品也笑了,蕙芳要問高品時,見窗外腳步響,有個人影來影去。
航問:“是誰?”聽得咳嗽一聲,應道:“是我,尋高老爺有句話說。”高品聽口聲便道:“妙兮,妙兮。”出來一望,果然是廟裡的唐和尚,問道:“你有什麼話說?”唐和尚便笑嘻嘻的鑽將進來,與
航見了,看見了蕙芳,便合著掌道:“阿彌陀佛,原來菩薩降臨,小僧有失
接,罪過,罪過。怪不得昨晚一夜的祥雲瑞雨,今早佛殿上觀世音旁邊,一尊龍女香菩薩不見了,原來在這裡。”蕙芳也認得這個唐和尚,聽了掩口而笑。去年
航初到京時,也曾眠香訪翠,唐和尚為其拉過皮條,所以也常到裡邊來走走。
後來厭他惡俗,不大與他往來了,高品是與他常頑笑的,便把他的帽子揪下,在他頂上摩了一摩,對著蕙芳說道:“媚香,我出副對,給你對對。”即說道:“若錐處囊中,穎脫而出。”蕙芳笑了一笑,唐和尚便奪了帽子戴上,便道:“高老爺,你、你、你。”又不說了,嘻著嘴笑。蕙芳道:“我已對了。”即念道:“如飄浮水面,頂圓而光。”航、高品都笑說道:“對得好,
捷且好。”唐和尚笑道:“多謝、多謝,小僧有幸得逢菩薩讚揚,倒沒有說我的像雞巴。”便拉了高品出去,在院子裡講了幾句話,便自去了,高品復又進來,三人同吃了飯。
蕙芳要聽航彈琴,便把琴取了,解了琴囊,放在桌上道:“彈罷!可要焚香?”
航道:“焚香倒是俗套。”高品道:“有了媚香,已經香得簇腦門的了,自然不要焚香。”蕙芳便把高品推過,自己坐在琴桌邊,細細看著
航和絃。
高品道:“我是不懂,倒像彈棉匠彈棉花一樣,有甚好聽?”蕙芳道:“你不懂,今便是對牛彈琴。”恰好遇著高品屬牛,高品一笑道:“請你就把這對牛彈琴對出來,”蕙芳也不去想他,隨口說道:“沒有對。”高品道:“見免放箭。”蕙芳略停一停道:“你們那個李玉林倒屬兔,今年十六歲,你去叫了玉免兒來吧,”
航也要高品去叫玉林,高品也高興,即打發人叫玉林去了,又吩附備了幾樣菜。
航和了一會琴,一三兩弦低些收不緊,只得和了個慢商,把一弦三絃各慢徽,再將二四五六七諸弦,仍用五音調法調好。散挑五,名指按十勾三。散挑三,中指按十勾一。彈了幾個《陳摶得道仙翁》。又點了些泛音,彈起《結客少年撤這套琴來。
從四弦九徽上泛起,勾二挑六,勾四挑五,琮琮,彈了二十二聲,仍到九徽上泛止,彈的曲文是:有田磽角,有馬齧蹄,磽角之田菀其特,齧蹄之馬隔花嘶。
四句後,便散挑七絃、六絃,勾四弦,挑六絃,勾二絃。以下便是實音。見他左手大指,在二絃九徽上,了兩
,以下彈了五聲,作一個掐起又三聲,中食兩指撮動四六兩弦,左手大指在六絃九徽上
著。
又彈了五聲,撮動七五兩弦。又彈五演,撮動五三兩弦。又彈五聲,撮動七五兩弦。又彈五演,撮動五三兩弦。
共聽得有三十四聲。曲文是:隔花驕馬善識人,骯髒少年意氣真。軟細飛雲履,光明一字巾。綈袍季子劍,風雨馮異薪。
是第一段,卻是抑揚頓挫,餘韻悠然。便接彈第二段,是剔七絃託七絃,起頭綽注,便多了來往牽帶,指法入細,有
昂慷慨之態出來。
彈到第十聲一撮,十五聲又一撮,到二十三聲卻聽得叮?的兩聲,作了一個背鎖。甚是好聽。以下又彈了六聲。這段曲文是:大哥輕死,浩氣貫虹。
二哥輕錢財,恐鬼笑什一。小弟輕權勢,王侯不屈膝。略頓—頓,再彈第三段,是勾一弦,左手中指,注下十三徽起。以下便在十三徽上勾二,勾三,勾四。
便覺聲音洪大,商中有宮。又彈了幾聲,忽聽得啞啞啞的三聲,在七六五三絃上,彈出一個索鈴來,是最好聽的。
以後又聽到第十三聲後,忽七絃上啷鈴鈴的四五聲。作一個短鎖,又將五七兩弦,四六兩弦,撮了四聲,又慢慢的彈了九聲住了。
曲文是:千秋今事業,意氣在少年。二十歲以下,當頭大哥前。三八多—齡,二哥我比肩。白指天青,酹酒無丁寧。
航要站起來,蕙芳把手按住
航的手道:“正好聽,快彈下去,”
航道:“彈完了。”蕙芳道:“怎麼這麼快?”
航道:“這套琴就只三段。”蕙芳道:“太短,再彈長的。”高品笑道:“湘帆,媚香嫌你快,又嫌你短。你總得貼張千嬌百美膏才好。”
航道:“胡說!”蕙芳要去撕高品的嘴,高品便深深作揖道:“寬恕小生這一次罷。”惹得蕙芳倒笑了,蕙芳要
航彈《胡笳十八拍》,又要彈《
天
曉》,說道:“這兩套我聽蕭靜宜彈得最好,他並有琴蕭合譜。他曾教過我吹簫。”
航道:“《
天
曉》這套琴卻好,但太長。《胡筋十八拍》沒有什麼意思,於本意不大很合,不如彈一套《水仙
》罷。”又停了一會,再和好了弦,清清冷冷的彈起來,這套琴共十二段,指法最細,
綽注,正是一分錯亂不得。
彈到第四五段,恍如見湘靈鼓瑟,馮夷擊鼓:第六七段,恍如見湘娥啼竹,列子御風,鳴嗚咽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真是拔劍斫地,搔首問天,清風瑟瑟,從窗隙中來。蕙芳與高品,都正襟危坐,靜氣斂容的聽著。
忽然七絃六徽二分上低了,五絃六徽上高了,四弦九徽上也差了幾分。航道:“奇了,宮商為何忽亂起來?”高品、蕙芳卻聽不出。
航又把弦和了一和,和不準,即住手問高品:“廟裡有彈琴的人麼?”高品道:“胡琴或者和尚會拉,琴是沒有人會彈的。”
航道:“必有會彈琴的人在外聽著,所以琴聲變了。”
航說完,忽聽院子內狂笑起來,倒把高品等嚇了一跳。
高品急出來看時,不是別人,恰是史南湘左手挽著王蘭保,右手攜了李玉林,面上已有了幾分酒意。又見玉林手內拈了一枝杏花,後面又跟著三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