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拉門面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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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齊贊結得有力,能使通篇一氣。次賢重寫了一篇,朗數過道:“竟是一氣呵成,不見聯綴痕跡,明
我就畫一幅群花鬥豔圖何如!”眾皆應道:“妙極!我們何不將人花比擬一回,總要從公,不可各存偏見。”於是大家評定:以寶珠為牡丹,蕙芳為芍藥,素蘭為蓮花,玉林為碧桃,漱芳為海棠,蘭保為玫瑰,桂保為莢蓉,
喜小而多才,人人鍾愛為蘭花。
八人品題盡合,因又想到琴言、琪官為何花?子云道:“琴言藝過佳,而
情過冷,比為梅花最是相稱,且其酷愛梅,不屬庾香將誰屬耶?”眾人說道。
“很是。”高品道:“只怕和靖先生不依,庾香割了他靴革幼子了。”子玉不覺臉紅。仲清道:“琪官呢?”子云道:“琪官情剛烈,相貌極好。似欠
旎風
。比他為花菊罷。”高品道:“花菊種數不一,有白有黃,或紅或紫,白的還好,其餘似覺老氣橫秋。
班官情雖烈,其溫柔處亦頗耐人憐愛,不如比為杏花。”眾人道:“好個杏花,極妥當。”文澤道:“說起花菊有黃有白,你們可曉得東園裡新來一個
女,叫白花菊,可知其人麼?”眾人皆說:“不曉。”高品道:“天下事須瞞不過我。
我知此人從廣西跟了一個千總進京,如今千總棄了他出京去了,因此落在門戶中。倒也生得素淨,故有此雅號,但是兩廣人裹足者少,都系六寸膚圓光緻緻,雙跌著地,行走如風。人倒極風騷的。”仲清道:“這就是你各處稽察新聞事務的頭銜了。”眾人又笑了,子云道:“今一敘之後,盛筵難再。十八
瑤卿移寓,諸同人可以移樽一敘否?”眾人皆道:“斷無不來之理,如有不到者罰他作一東,再敘一天。”寶珠道。
“只怕我沒有這臉面,斷乎不能全來的,”航道:“為什麼不來?況且你是個花王,這些群花是要來朝賀的。就是我們看花人,賞到國
天香沒有不踴躍從事。”南湘道:“你
給我,如有一人不到,罰我作東一天,兩人不到,罰我作東兩天。”寶珠道:“真麼?明
酒醒了。不要又想不起了。”獨子玉默然不語,大家說說笑笑,已至明月正中,紅燈
燼,三更多了,次賢道:“夜已深了,我們可以散罷。”於是大家各起,寶珠又訂十八
之期,皆應允了。
風雨不阻,遂各登輿四散。明蕙芳踵門叩謝,惟有子玉病了,不曾進去。到了十八
,果然諸名士並那些名旦都到寶珠新寓來,從午刻起直至子刻止。
是專以行令猜枚,清歌檀板,亦極歡而散。內中子玉因病不到。添了張仲雨,熱鬧場中最為趨奉的。花譜中添了琪官,惟琴言尚未痊癒。高品、文澤因南湘說過“一客不來罰我做東一
。”子玉是
不到,罰了南湘一天,南湘甚為樂從。
即在他家裡又敘了一。惟有子玉、琴言皆未痊癒。正是:數點梅花嬌
墜,月輪又下竹橋西。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話說琴言病體懨懨,閉門謝客,只有同班中幾個相好時來寬
。
寶珠、素蘭又說子玉前的光景,又不能常來看你,託我們傳話,千萬保重等語,琴言更加傷
。
自患病以來,各處不去,怡園亦屏跡已久。奈其師長慶靠他做個搖錢樹,因其久病,不能見客,便也少了好些興頭。
大凡做戲班師傅的,原是旦腳出身,三十年中便有四變。你說那四變:少年時丰姿美秀,人所鍾愛,鑿開混沌,兩陽相,人說是兔。
到二十歲後,人也長大了,相貌也蠢笨了,尚要搔頭姿,華冠麗服。遇唱戲時,不顧羞恥,極意騷
,扭扭捏捏,尚
勾人魂魄,攝人
髓,則名為狐。到三十後,嗓子啞了,鬍鬚出了。
便唱不成戲,無可奈何,自己反裝出那市井模樣來,買些孩子,教了一年半載,便叫他出去賺錢。
生得好的,賺得錢多,就當他老子一般看待。若生得平常的,不會哄人,不會賺錢,就朝哼暮口度。一不陪酒就罵,兩
不陪酒就打。
及至出師時,開口要三千五千吊,錢到了手,打發出門,仍是一個光身,連舊衣裳都不給一件。
若沒有老婆,晚間還要徒弟伴宿。此等兇惡徒,比猛虎還要勝幾分,則比為虎。到時運退了,只好在班子裡,打旗兒去雜腳,那時只得比做狗了,此是做師傅的刻板面目。琴言自去年臘月到京,迄今四個月,徐子云已去白金數千,不為不多,是以長慶待琴言分外好。
若使琴言病了一年半載,只怕也要變了心,此是旁人疑議,且按下不題。再說魏聘才進了華公府,滿擬錦上添花,立時可以發跡,那曉得進去了一月,賓主尚未見面。
幾次請見,只以有事辭之,所往來接者,皆不三不四的人。又有那一班豪奴,架子很大,見了居然長揖,公然上坐,所說的話,無非懵懵懂懂。少年的意氣揚揚,強作解事。老年的倚老賣老,一味藏
。
聘才極意要好,一概應酬,就華府內一隻犬,也不敢得罪,意思間要巴結些好處來,誰知賠累已多。
府中那些朋友、門客及家人們算起來,就有幾百人,那一天沒有些事。應酬慣了,是不能揀佛燒香的,遇些喜慶事,就要派分子。
間或三朋四友,聚在一處,便生出事來,或是撇蘭吃飯,或是聚賭放頭。還有那些三小子們,以及車伕、馬伕、廚子等類,時常來打個豐,一不應酬,就有人說起閒話來。雖止一月之間,府裡這些閒雜人,倒也混
了,也有與聘才合式的,也有不對的。
合式的是顧月卿、張笑梅諸人。不對的是閻簡安、王卿雲諸人。聘才也只好各人安分,合式的便往來密些,不對的便疏遠些。惟鬱鬱不樂者,尚未見過華公子一面,而且一無所事,不過天天與眾人廝混,正是“兩餐老米飯,一枕黑甜鄉”而已。
這一出門閒走,出得城來,正覺得車如
水馬如龍,比城裡熱鬧了好些。順著路,走到鳴珂坊梅宅來,進去見子玉,臥病未愈,
神懶散。子玉問起聘才光景,聘才只得說好,隨口撒了幾句謊。
又去見了顏夫人,道了謝,即出來找李元茂,只見鎖了房門,遂復辭了子玉出門,冷冷清清,到何處去呢?信步走到伏虎橋邊,想起張仲雨住在吳宅,即向門房中一問,卻好在家,即請進去坐了。
仲雨問了些寒溫,吃了一杯茶,略坐了一坐。仲雨道:“老弟如今進城,是難得出城的,何不找個地方坐坐,聽出戲解個悶兒。”聘才道:“很好。這兩天實也勞乏了,要去就去。”於是二人同了出來,到了戲園揀個地方坐下。
看了兩三齣戲,也有些相公陪著說話。遠遠望見李元茂同著孫嗣徽,在對面樓下。聘才過去,講了幾句話,又過來。仲雨道:“這兩個郎舅至親,天生一對廢物,照應他做什麼?”是,這幾齣戲,覺得陳腐欠新,仲雨坐不住,說道:“去罷!”算給了坐兒錢,與出聘才同上了酒樓,小酌敘談。
仲雨見聘才似乎興致不佳,不像從前光景,因問道:“聽見老弟進了華公府,那裡局面寬大,且華公子是愛接的,近來光景自然大有起
了。”聘才道:“仁兄不問,弟亦不便說起。始而富三爺講起華公子有孟嘗之名,門下食客數百人。弟進去了,門客卻不少,都是些勢利透頂人,不是擠那個,就是殺這個。
弟進去一月有餘,華公子只是冷冷的,若長如此光景,弟倒錯了主意了。”仲雨道:“你見過華公子幾次?”聘才道:“見倒見過幾次。
不過隨便寒暄幾句,就走開了,他的舊人本多,新進去的自然擠不上去。”仲雨默然良久,嘆口氣道:“如今世界,自己要講骨氣,只好閉門家裡坐。
你要富貴場中走動,重新要演言談手腳,亦是不容易的。上等人有兩個,我們是學不來,一個是前賢陳眉公,一個就是做那《十種曲》的李笠翁。
這兩個人學問是數一數二的,命運不佳,不能做個顯宦與國家辦些大事,故做起高人隱士來,遂把平生之學問,奔走勢利之門。
又靠著幾筆書畫,幾首詩文,哄得王侯動,朝市奔趨,那些大老官還要奉承他。若得罪了。
到處就可以殺他,自然有拿得穩的本領,你道可怕不可怕?這上等的如今是沒有了,且說第二等人,也就一時選不出來,有十樣要訣。”聘才道:“那十樣呢?”仲雨道:“一團和氣,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聲音律,六品官銜,七言詩句,八面張羅,九通透,十分應酬。”聘才搖搖頭道:“要這許多?”仲雨道:“底下每句還要加個不字呢!一團和氣要不變,二等才情要不
,三斤酒量要不醉,四季衣服要不當,五聲音律要不錯,六品官銜要不做,七言詩句要不荒,八面張羅要不斷,九
通透要不短,十分應酬要不俗。”聘才道:“這等說,做人就難了,兄弟是一字都沒有的,如何學的全?”仲雨道:“那倒也不在乎此,只要有幾件也就可以應酬了,且各人有各人的時運,不過自己總要有點本事,才教人看得起。”聘才道:“還有那三等呢?”仲雨道:“那三等的也有七字訣:第一是童。”聘才道:“怎麼講?”仲雨笑道:“要考過童生的,自然就唸過書,略會斯文些,比那市井的人就強多了,第二是半通,會足恭,巴結內東,奴才拜弟兄,拉門面靠祖宗,鑽頭覓縫打
風。這就是三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