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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又揀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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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盡皆太息。琴言聽了,觸起昨的氣來,便臉有怒容。又見子玉在旁,總是為他而起,他一陣酸楚,下淚來。眾人齊相勸,殊不知琴言別有悲傷,並不是為了長慶。

眾人既不知道,又不便告訴人,悶在心裡,越想越氣,要忍也忍不住,把帕子掩了面,想道:“魏聘才這東西專會捏造謠言,將來必說我在他那裡陪酒,奚十一賞鐲子等語,不如我說了,也可叫人明白,況且諒無笑我的人。”又停了一會,問子玉道:“你幾時見聘才的?”子玉道:“尚是去年十月內見過一次,如今住在城外宏濟寺,也絕不到我家來。”琴言道:“我昨見他,他說今年見你三次了。”子玉道:“何曾見過?最可笑的是大年初一天明的時候,在門外打門。門上人才穿衣起來,他說了一聲,留下個片子,到如今還沒有見著他。你是那裡見他的?”琴言罵了一聲道:“這魏聘才始終不是個東西。”蕙芳道:“早就不是個東西,何須你說。”子玉又問琴言,琴言含淚說道:“原是我不好,我到他寓裡,要他同我去看你。”子玉聽到此,一陣心酸,眼皮上已紅了一點,眾人盡聽他說,王恂道:“你看他,他怎樣待你?”琴言道:“聘才起先還好,如今有一班壞人在那裡引誘。”子云問道:“是誰呢?”琴言道:“一個奚十一,一個潘其觀,還有一個和尚,就是聘才的房東。”蕙芳聽了,皺了皺眉,問道:“你怎樣呢?”琴言也恨極了。

細細的將奚十一故意先走,後聘才攆了潘三,奚十一忽又送菜來,後奚十一、潘三、和尚先後的闖進,並將席間諸般戲侮,與砸了他的鐲子,都說了出來,子玉聽了,甚是生氣,說道:“這是聘才的壞,定是他設的計,故意叫他們糟蹋你的。”琴言道:“可不是他通同的麼?幸虧我如今不唱戲了,他們還不敢十分怎樣。不然還了得,只怕你們今也不能見我的。”子云道:“這三個惡煞,怎麼你一齊都遇見了。這也實在為難你。”次賢、王恂皆笑。桂保道:“那個奚十一,我倒沒碰見他,就是佩仙、玉豔吃了他的大虧。”琴言道:“我是兩次了。”王恂謂桂保道:“你若遇見了奚十一,便怎樣呢?”桂保道:“我若遇見了他,也叫他看看桶子,叫個趕車的頑頑他。”說得眾人大笑。

蕙芳道:“我們如何想個法兒收拾他?”次賢笑道:“你若要收拾他,須得用個苦計,恐怕你不肯。”蕙芳啐了一聲,次賢復笑起來,子云問道:“你想著什麼好笑?”次賢道:“我想奚十一就是那個東西作怪,何不拿他來割掉了,也就安分了。”王恂笑道:“這倒不容易,除非媚香肯行苦計方可。”蕙芳道:“你何不行一回?”王恂道:“我與他無怨無仇,割他作甚。

你倒別割奚十一,且先割了潘三,也免了你多少驚恐。”蕙芳連啐了幾聲,忽斟一杯酒來,對次賢道:“總是你不好,誰叫你講這些人。”次賢也不推辭,一笑喝了,忽見子玉與琴言四目相注,各人飲了半杯酒。子玉不覺微笑,問子玉道:“你與玉儂同過幾回席了?”子玉道:“這是第二回,已一年之久。”子云道:“只得兩回,可憐,可憐!真是會少離多了。”琴言笑道:“也第三回了。”次賢道:“庾香有些貪心不足,以多報少。去年你們瞞著人私逛運河,不算一回麼?”子玉道:“我偶然忘了。”子云道:“我請吾弟與玉儂作十之歡,閣下不知嫌煩否?”子玉道:“名園勝友,若得常常歡聚,不勝之幸,何敢嫌煩。只怕弟無此香福,猶恐福薄災生。”子云大笑,次賢道:“十之敘,已無此福,若華星北之福,真是福如東海了。”說得眾人大笑。

琴言與子玉此時,已覺十分暢滿。王桂保對著子云笑道:“我有個一字化為三字的令,我說給你聽,說不出者罰一杯。”子云道:“你且說來。”桂保道:“一個大字加一點是太字,移上去是犬字,照這麼樣也說一個。”子云笑道:“這是犬令,誰耐煩行他。”桂保笑嘻嘻的對著蕙芳道:“你說一個。”蕙芳想了一想,道:“一個王字加一點是玉字,移上去是主字,不比你那犬字好些嗎?”桂保點點頭道:“真好。”忽又笑道:“你可不該,方才度香罵我,你又罵了度香了。”蕙芳道:“我幾時罵他?”眾人也不解,桂保道:“他是主人,你說的是主字,連上犬字,不是罵他嗎?”蕙芳也笑。子云罵桂保道:“你這小狐,近來很作怪,偏有這些油嘴油舌。”寶珠道:“我有個木字,加一劃是本字,移上去是未字。”子云笑道:“我有個脫胎法,未字減一筆是木字,移下去是本字。”眾皆大笑。琴言道:“我有個水字,加一點是字,移上去是永字。”次賢道:“這個永字些須欠一點兒,也只好算個薄水。然眼前的卻也沒有多少。”王恂道:“只怕就是幾個,被他們想完了。”桂保道:“我還有一個十字,加一劃是士字,移上去是幹字。”大家說道:“好。”蕙芳道:“我有個杳字,加一筆是查字,稱上去是香字。”眾人讚道:“更好!”寶珠道:“我有個丁字,加一筆是於字,移上去是亍字。”子云道:“這字卻冷些。”子玉道:“也可用。”寶珠道:“彳亍二字也不算冷。”琴言道:“我有個卜字,加一筆是上字,移上去是下字。”次賢道:“這個好得很。”桂保道:“我有個白字,加一筆是自字,移上去是百字。”蕙芳道:“略短些。”王恂道:“我有個曰字,加一筆是田字,移上去,”說到此頓住了。桂保道:“移上去是什麼字?”王恂大笑,子玉道:“只要說透上去,便成個由字。”子云道:“我叫他拖下來成個甲字。”次賢笑道:“你們一個要上,一個要下,要爭競起來,我叫他一頭往上,一頭往下,作個申字何如?”眾人大笑。吃了些點心,又喝了幾杯酒。王恂問蕙芳道:“你見湘帆、前舟沒有?”蕙芳道:“原是為他們在那裡,所以耽擱了好一回,將我的戲挪上了才來的。

我今天見了一個老名士,說是前舟的業師,相貌清古,有六旬之外了。”子云道:“姓什麼?”蕙芳道:“姓得有些古怪,我想想著。

好像姓瞿,穿著六品服飾,覺得議論風生,無人不敬愛他。”子云想了一想,道:“要是姓屈,不是姓瞿。”蕙芳道:“是姓屈,我記錯了。”次賢道:“不要是屈道生麼?”子云道:“一定是他,我聽說他到了。”子玉道:“他名字可叫本立?”子云道:“正是,你認識他麼?”子玉道:“我卻不認識,我見他幾封書札與家嚴的,有論些史事疑難處,卻獨出卓見,真是隻眼千古。家嚴將他裱成一個冊頁,我倒常看的。”次賢道:“這道生先生今年六十歲了,與先兄同舉孝廉方正。他在江西作知縣,為何來京?”子云道:“去年題升了通判,想是引見來的。遲我請他來,大家敘敘。雖是個方正人,然是看花吃酒也極高興。”子玉道:“他是我的父執,恐不好相陪。”子云道:“何妨?”次賢道:“道生雖是個古執人,筆墨卻極遊戲。其著作之外,還有些零碎筆墨,一種名《忘死集》,一種名《醒睡集》,都是遊戲之筆。”琴言道:“這兩種書名就奇。”王恂道:“內中說些什麼呢?”次賢道:“我當年在人家案頭略翻一翻,也沒有看他。記得《醒睡集》內有些集詞為詞、集曲為曲等類,還有些集經書詩詞的對子,卻甚有趣。好像末後還有個對戲目的對子,是兩個字的多,可惜沒有細看。”子云道:“你看道生的詩文,與侯石翁如何?”次賢道:“據我看,是道翁高於石翁。石翁的才雖大,格卻不高,且系駁雜不純。道翁才也不小,其格純正,卻是可傳之作。就是石翁也很佩服他的。”王恂道:“我們江寧的候石翁麼,他卻自負天下第一才子。據我看來,也不見得。”子云道:“才是大的,博也博的,到他那地位,卻也不易。”又說道:“我想戲目頗可作對,譬如《觀畫》就可對《偷詩》,《偷詩》又可對《拾畫》等類,倒也有趣。我們八個人分著四對,我給你對一個,你也給我對一個。

有一字不工穩者罰一杯,兩字不工者罰兩杯,半字不工欠對者罰半杯,有巧對絕對者,賀一杯。”次賢道:“很好,就請庾香、玉儂先對起來。”子玉道:“還是你與媚香先對,次度香、瑤卿,次庸奄、蕊香,末後輪到我們罷。”子云道:“也罷,你作個先鋒,他作個後勁,把我們放在中間,容易討好些。”次賢道:“頭難,頭難,我一時想不出好的。

我前見瘦香的《題曲》唱得甚好,就出《題曲》罷。”蕙芳道:“《題曲》就可以對《偷詩》。”寶珠道:“將現成人家方才對過的,你又揀了來,這麼就牽扯不清了,你先罰一杯。”蕙芳道:“不算就是了,又要罰什麼。”子云道:“要罰的,不然盡對對不喝酒了。”即罰了蕙芳一杯。蕙芳想了一想,道:“《教歌》可以對麼?”次賢道:“好。”於是都說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