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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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費希爾高速公路北面的一家汽車裝配廠裡,副廠長馬特·扎勒斯基,一個頭發花白的汽車工業老手,很高興今天是星期三。
倒不是因為這一天沒什麼迫切的問題,沒什麼未了的事務——這樣的子可從沒有過。今天夜裡,也是夜夜如此,他會渾身乏力回家去,一邊覺得自己已經不止五十三歲,一邊深信自己在壓力鍋裡又活過了一天。有時候,馬特·扎勒斯基巴不得
力再旺盛得象年輕時代,或者象剛剛參加汽車生產那時,或者象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擔任空軍投彈手那時。有時候,他追懷往昔,還想到,在戰爭年月,儘管他在歐洲槍林彈雨之中,有著令人難忘的戰鬥經歷,也沒有現在擔任老百姓的職務這樣危機四伏。
他走上裝配廠車間的夾層樓面,進了他那間玻璃辦公室還沒有幾分鐘,甚至在脫外衣那會兒,就已經匆匆看了一下辦公桌上一份蓋著紅火漆印的備忘錄——工會的申訴書,他馬上明白,如果不及時處理得當,可能引起全廠罷工。在旁邊一疊紙堆裡,不用說,還有叫人擔心的事情——其他頭痛問題,包括緊張物資缺乏(這類事,每天總會有一些),或者要求抓好質量,或者機器發生故障,或者以前誰也沒有想到過的一些新的難題,這類問題,不管哪一項,或者統統在內,都能中斷水線,停止生產。
扎勒斯基正象往常一樣,矮胖的身子扭了幾下,往灰鋼辦公桌旁邊的椅子裡一埋。他聽到椅子咯吱一響——提醒他注意身體越來越過重了,如今腆著個大肚子了。他想想也不好意思:b-17型轟炸機那狹窄的前艙,現在休想擠進去了。他巴不得人一發愁,體重就減輕;可是,看來反而在增加,特別是在弗雷達去世後,夜裡冷冷清清的,他只好去打開冰箱,找點吃的啃啃,因為沒有別的事好做。
但是,至少今天是星期三呀。
頭等大事頭裡做。他按了下通總辦公室的對講機開關;秘書還沒有來。
接話的是值班記錄員。
“給我找帕克蘭德和工會委員,”副廠長吩咐道。
“叫他們趕快到這兒來。”帕克蘭德是領班。外面不會不清楚他指的是哪一個工會委員,因為他們不會不知道他辦公桌上那份蓋著紅火漆印的備忘錄。在廠裡,壞消息傳播起來就好比著了火的汽油。
那疊文件現在還沒有碰過,但他過會兒總得去翻閱一下。看到了文件,他就回想起,剛才一直在悶悶不樂地想著那許多足以使水線中斷的原因。
不管出於什麼理由,中斷水線,停止生產,對馬特·扎勒斯基來說,總象一把刀子頂著
眼。他這個職務的作用,他本人所以存在的理由,就是要讓
水線運行,以一分鐘一輛車的速度,從
水線盡頭開出裝好的汽車來,不管這個戲法是怎麼變的,也不管有時候他是不是覺得自己象個耍把戲的,將十五個球同時拋到了半空中。上級經理部門對把戲怎麼耍不
興趣,對任何辯解也漠然置之。事關緊要的是結果:定額,
產量,生產費用。但要是
水線停了,他馬上會聽到。耽誤一分鐘,就等於沒有生產出一輛完整的汽車,這個損失是怎麼也彌補不了的。所以,即使中斷兩三分鐘,也要損失幾千塊錢,因為
水線停了,工資和其他費用卻還是要嘩啦嘩啦花出去。
但是,至少今天是星期三呀。
對講機卡嗒一響。
“他們來了,扎勒斯基先生。”他沒好氣應了一聲。
馬特·扎勒斯基喜歡星期三,理由很簡單。星期三離開星期一已經有兩天,而星期五還要過兩天才來到。
星期一和星期五,在汽車廠裡,是經理部門最傷腦筋的子,因為曠工的多。每逢星期一,計時工資工人不來上班的,比其他
子多;星期五也差不多。這是因為往往在星期四,工資支票一發出,許多工人就酗酒的酗酒,
毒的
毒,開始過個長長的週末,過後,星期一不是成為補個覺就是醒個酒的
子了。
就這樣,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一個大問題把其他許多問題都壓下了,那就是不管人手奇缺,也得生產下去。拿人當棋盤上的棋子一樣移來移去。
把有些人從做慣的工作中調走,讓他們幹從來沒有幹過的活。平時只管擰緊輪胎螺帽的工人,可能會不知不覺在安裝前擋泥板,往往只給他指點一下就算了,有時本也不指點。把有些人從後備僱工中,或者從裝貨上車、打掃衛生等一類不要多少技術的崗位上,匆匆忙忙拉出來,什麼地方還有空缺,就分配到什麼地方去頂缺。有時候,他們做這種臨時工,一下子就學會了;有時候,可能把整班時間都花在安裝水箱皮管箍,或者類似的事上——搞得亂七八糟的。
結果是勢所難免的。星期一和星期五生產的汽車,很多是馬馬虎虎裝配起來的,早給車主種下了禍,內行人象是碰到一塊爛
一樣遠而避之。幾個大城市經銷商都知道這個問題,再加他們經銷的數量很大,對工廠也有影響,所以他們堅決主張賣給大主顧的汽車必須是在星期二、三、四生產的,有時候,那些
悉內幕的顧客,也為了這個目的,去找大經銷商。公司經理和他們朋友的汽車,總是規定在那幾天生產。
副廠長辦公室的門突然推開了。他叫人去找來的那個領班帕克蘭德,連門也不耐煩敲,就大踏步走了進來。
帕克蘭德生就寬肩膀、大骨架,年紀不到四十,比馬特·扎勒斯基大約小十五歲左右。如果他進大學,大概是個橄欖球后衛,他跟今的許多領班不同,看起來象是掌得了權的樣子。這會兒,看起來又象是料到要發生什麼麻煩,而且也已經作好應付的準備。領班的臉惡狠狠的。扎勒斯基看到,他的右邊顴骨底下有塊烏青。
扎勒斯基不去理會他進來時的那副神氣,朝他指了指一把椅子。
“不要盡站著,坐下來平平氣。”他們隔著辦公桌,面面相覷。
“我很想聽聽,你對於發生的那件事是怎麼解釋的,”副廠長說“可別費時間,因為照這上面看起來”——他手指摸了摸蓋著紅火漆印的申訴書——“你給我們大家搞出了件棘手的事啦。”
“才不是我搞出來的吶!”帕克蘭德朝上司瞪了一眼;烏青塊上方的臉漲紅了。
“有個傢伙給我開除了,因為他揍了我。還有,我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你要是有點膽量,講點公道,最好還是撐我的。”馬特·扎勒斯基把嗓子扯得彷彿公牛吼叫,這是他從工廠車間裡學來的。
“別那麼胡說八道,快給我住嘴!”他可不想讓事情鬧得不堪收拾。他比較講理地嚷道:“我剛才叫你平平氣,說的是真心話。時機一到,我自會決定撐誰的,為什麼要撐
。什麼膽量啊公道的,你可別再胡扯了。懂嗎?”他們互相瞪著眼。帕克蘭德首先垂下眼簾。
“好吧,弗蘭克,”馬特說。
“再從頭來吧,這一回,你可要一開頭就跟我說實話。”弗蘭克·帕克蘭德這個人,他認識很久了。這個領班為人清清白白的,對待手下的人也一向公正。他會這樣惱火,一定出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當時有個活搞亂了,”帕克蘭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