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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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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巴巴拉說“我要在紐約住一兩天。我想我應當讓你知道一下。”從電話裡聽得到一片工廠裡的噪音。巴巴拉不得不花了幾分鐘,等候接線員在廠裡找到馬特·扎勒斯基;現在,看樣子他是在靠近水線的地方接電話。

她父親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非住不可啊?”她說得稀鬆平常:“哦,還不是老一套。廣告公司的客戶問題。要開些會,討論下一年度做廣告的事;他們要我在這裡開會。”巴巴拉在耐著子。

其實,她用不著解釋,倒象她還是個小孩,要大人允許晚一些回家似的。要是她決定在紐約住一星期,住一個月,或者永遠住下去,那不就結了嗎。

“晚上回家,早晨再去,行不行呢?”

“不行,爸爸,不行。”巴巴拉但願這一回不要講講再爭論起來,得她不得不指出,她已經二十九歲,是個法定的成年人,在兩次總統選舉時投過票,而且還擔任著一個要職,在這上面也有一手。說起來,這個工作例也使她手頭寬裕,隨時都可以讓她另立門戶,只是因為她知道母親去世後父親一個人很寂寞,再則她也不願意讓他的子過得更糟,所以還跟他住在一起。

“那麼你什麼時候回家呢?”

“到週末準定回家。這以前,你沒我侍候也好過子。要注意你的潰瘍。我說啊,那病怎麼樣了?

““我早把它給忘了。要考慮的事太多啦。今天早晨,我們廠裡又出了點問題。”聽上去他很緊張,她想。凡是接近汽車工業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內,汽車工業都給了他們那種影響。不管你在廠裡工作也好,在廣告公司工作也好,或者象佈雷特那樣搞設計工作也好,到頭來,你都會到心裡七上八下,有千斤重擔壓在肩上。這會兒,這種人的壓力使巴巴拉·扎勒斯基到,她得掛斷電話,回去參加客戶會議。幾分鐘前,她溜了出來,不用說,那些人還當她到盥洗室去做女人要做的事呢。巴巴拉出於本能,一隻手伸到頭髮上。

象她波蘭母親那樣,這是一頭濃密的慄殼頭髮;長也長得太快,快得真叫人惱火,害得她在美容院裡花掉不少時間,其實她哪裡願意花那麼多時間呀。

她把頭髮捋捋平;非這樣不可。她的手指碰到了黑眼鏡,那是幾小時前給推在額角上的,她不由得想起,最近聽到有人笑話黑眼鏡推到頭髮那兒,說這是女經理的標誌。可是,為什麼不可以這樣呢?她由著眼鏡留在額角上。

“爸爸,”巴巴拉說“我沒多少閒工夫。好不好幫我做件事?”

“做什麼事?”

“打個電話給佈雷特。告訴他,我很抱歉今天夜裡不能跟他去玩了,如果他回頭要打電話給我,我在德雷克飯店。”

“我說不上我能不能夠…”

“你當然能夠囉!佈雷特在設計中心,這你也完全清楚,聽以你只消抓起內線電話來撥一下就行了。我並不要你喜歡他;我知道你不喜歡,你對我們倆都明白表示過好多次了。我只要你捎個口信。甚至連攀談都可能用不著。”她語氣裡掩蓋不住心頭的急躁,這下子,他們又終於再一次爭論起來了。

“好吧,”馬特咕咕噥噥說。

“我去轉告他。可你別發脾氣。”

“你也別發脾氣。再會,爸爸。請保重,週末見。”巴巴拉向秘書道了謝,剛才借打的就是她的電話,隨後她那四肢修長的豐滿身子從坐著的辦公桌上一骨碌下來了。她的體態,她自己也知道男人都愛慕,是她母親傳下的又一份遺產,她母親直到臨死前幾個月,好歹都出強烈的,典型斯拉夫民族式的,有人就是這麼說來的。

巴巴拉是在第三街大廈的二十一層樓上,奧斯本·傑·劉易斯公司的紐約總部。這家公司,比較親密的稱呼,是叫做奧傑劉,為全世界最大的六家廣告公司之一,職工有兩千人左右,佔用摩天大樓的三層樓面。巴巴拉如果要跟底特律通電話,不去剛才借打電話的地方,本來也可以用下面一層樓的一間辦公室。那層樓面擠得滿坑滿谷,是創作人員的鴿子棚,有幾間沒有窗戶、碗櫥般大的辦公室,是專門留給象她那樣到紐約來臨時工作的外地職員用的。但是,這天早晨的會議在這兒上面召開,待在上面似乎來得簡便些。

這一層樓面是客戶的世界。一些廣告客戶部經理和公司高級職員在這裡也各有一套辦公室,全都陳設豪華,鋪著絲絨地毯,牆上不是掛著尚就是韋思或者畢加索①的真跡,還有固定的酒櫃,有時候擱置不用,有時候開放供應,這要看客戶是不是愛喝酒;客戶有沒有這種嗜好,公司裡的人都很悉,也用心記在心頭。甚至連這兒秘書的工作條件,也比底下一層的某些頭創作天才來得優越。巴巴拉有時候想想,這個公司多少有點象古羅馬戰艦①,雖說底下一層樓的那些人,至少吃飯時還可以喝到馬提尼雞尾酒,晚上可以回家去,如果級別夠高的話,有時候也准許上樓。

尚為法國“印象派”畫家,韋思是當代美國畫家,畢加索系僑居法國的西班牙畫家。

①指單層甲板大帆船,由奴隸或者罪犯划槳,他們都被鎖於底艙,不能自由行動。

她順著走廊匆匆走去。要是在她通常工作的地方,奧傑劉那個陳設樸素的底特律辦事處,她的鞋後跟就會發出“嘀噠嘀噠”的響聲,可是,在這兒,厚厚的地毯把腳步聲都淹沒了。經過一扇半掩半開的房門,她可以聽到鋼琴聲和一個姑娘的唱歌聲:千千萬萬人組成的隊伍,又來了一個快樂的用戶,他們要“飛泡”——請飛跑送來;我也對它愛得不亦樂乎。

可以十拿九穩,房裡面有個客戶在聽唱歌,而且還會憑著預,偏見,甚至還要看心情是不是痛快,早餐有沒有引起消化不良,來對這個曲子決定可否,這樣也牽涉到要不要支出一大筆錢的問題。當然囉,這首歌詞糟透了,大概是因為這個客戶喜歡陳詞濫調,大多數人總是害怕比較別出心裁的東西,他也不例外。可是那樂曲卻有一種悅耳的韻律;配上全套管絃樂和合唱隊,灌成唱片,說不定過一兩個月後,全國大半地方都會哼起這支小調來。巴巴拉想不出“飛泡”到底是什麼。是一種酒嗎?是一種新的洗滌劑嗎?可能是其中的一種,也可能是更加古怪的東西。各行各業的客戶,奧傑劉廣告公司有著幾百個,不過,巴巴拉工作的汽車公司這個廣告戶頭卻列在最重要、最賺錢的那一批中。汽車公司的人總喜歡提醒廣告公司的人說,單單汽車廣告的預算,每年就超過一億元。

第一會議室的外面“正在開會”這一紅信號牌仍在忽閃忽閃發亮。

客戶們喜愛閃爍發光的信號牌,因為這一來就產生一種重要的氣氛。

巴巴拉悄悄走進去,到長桌子中央,一下子坐在她的椅子裡。在這間鑲著花梨木護壁板、擺著喬治時代式傢俱、富麗堂皇的房裡,另外還有七個人。

桌首坐著基思·耶茨-布朗,他頭髮花白,溫文爾雅,是廣告公司廣告業務部監察,他的任務,是要儘量避免汽車公司跟奧斯本·傑·劉易斯廣告公司發生摩擦。耶茨-布朗的右面,是底特律來的汽車公司廣告部主任傑·普·安德伍德(“請叫我傑·普好了”),他年紀還輕,升任這個職位也沒有多久,跟廣告公司上層人物相處還不十分自在。安德伍德的對面,是頭頂光禿、腦子靈活的特迪·奧許,奧傑劉的創作部主任,此人才思橫溢,活象泉水噴湧一般。為人沉著,一副教員派頭,比許多同事任職都久,向來是一帆風順的汽車推銷運動的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