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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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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廳的臥榻上起身,申叔華並未發出任何聲響,他打算在有人起來之前,將每的早課練完,好騰出時間對平紅採取緊迫盯人的策略,從她的生活起居中仔細調查。

在寨子裡時,他的拳腳功夫除了姜鼎舟與田文外,連呂慕星都不是他的對手。這可不是他在自我吹噓。在身法上他比不上呂慕星輕巧,那是她在身材上佔了便宜,但基礎他可扎得深厚,與人對陣是吃不了虧的。

但今他卻大開眼界。他著裝完畢準備開門時,平紅衣著整齊地步出臥房。她想必早已起身,只是等著他準備妥當後方出現,免得兩人在尷尬的狀況下撞見。

她樸素簡單的衣著一如昨,盤在腦後的髮髻並未上華麗耀眼的髮簪,亦未簪上五顏六的鮮花,僅用烏木簪固定住。

他不解地蹙眉瞪視著她,懷疑她是否以此裝扮來博取同情。

“穿這身衣裳在巡視時便不怕引起反,下人們不會希望看到自己辛勤工作的成果被這麼展示在眼前,他們想看到的是一個體恤人心、並且願意與他們共患難的主子。”平紅明瞭他未出口的疑問,自動為他解說。

“但這還是…”申叔華吐吐,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她有哪裡不對勁。

紅低頭瞧了瞧身上的服裝,不論是布料抑或剪裁,與他的穿著相差十萬八千里,在工人們面前雖差不了多少,但是在他面前卻顯得寒酸。

“在商場上講求的是能力與別。我雖然在能力上受人肯定,卻永遠拼不過天生的條件,男人為了面子問題,是不會向一個女人低頭,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以衣著掩蓋女特質,別讓人把我當女人看待。”會有人看不出布下的嫵媚本質,那人不是瞎了便是瘋了。申叔華下這句評語,她的婉約是發自內心,不是可以模仿得來的,以她的氣質要成為王妃,甚至成為皇后都不是問題。

打她進門至今,他從未好好地看過她,從不知道她是這麼個安靜的小東西。不僅只是個子嬌小,眼中所見的她除了那雙大眼睛之外,其餘都是巧地令人匪夷所思,好似多用了一分力,便有可能將她掐碎。

他明白她並沒有那麼嬌弱,否則兒子元祿將不可能存在於世上。令他無法理解的是,她仍是那個他娶進門的女人,五官除了歲月增長多了幾分圓潤外,並未有多少改變;但是他為何有股憐香惜玉,有種將之摟在懷中,以藉她的勞心勞力的衝動?

頓時懷中的空虛使他倍陌生,卻也嚇著他了。她可是造成申家近乎離子散的禍哪!他怎能在敵前輕動惻隱之心?

申叔華甩去心頭驟生的荒謬受,重新做好心理防衛。她只是以哀兵姿態博取同情,平心而論,這會令她立於不敗之地,要搏倒她得要有萬全準備、事實俱在,方能使她啞口無言。

“你一向都是這麼早起的嗎?”他企圖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轉移注意,或許不再專注在她的柔弱上,便不會心神盪漾。

自窗格透入的光,僅能勉強照亮外圍近窗處。時序已經入秋,天不再如盛夏亮得早;但是不論季節如何轉,府中每事務繁瑣如牛,不容許她晏起偷懶。

“習慣成自然,無所謂早或晚。倒是你該多睡會兒,這麼早起不是你的習,是我吵了你睡覺嗎?你還是回正院住,這兒你是待不慣的。”平紅再次提起昨晚的話題。

只可惜她的立意雖好,但是在遣詞用字上多所貶抑,反倒產生反效果。這下子令申叔華更加堅持,非住傍她看不可。

“我一向是這麼早起的,而且我還得練功、打水,有很多事得做。”帶了點炫耀的意味,申叔華將自己的行程告知她。

“練功、打水?”平紅驚訝得張大了小嘴,幾乎可以進山東大饅頭。

別說是早起,申叔華的生活準則是:能坐著絕不站著,可以躺平絕不坐著,有車、船、馬、轎可坐,不會屈就走路;他所謂的運動,便是和眾鶯鶯燕燕打情罵俏。曾幾何時他也開始練功,難怪他的體魄較以往結實壯碩,不似米糕般軟趴趴的。

“以前的我真是那麼不學無術嗎?連這麼簡單的例行活動都能讓你如此訝異。”申叔華挑釁地問道。

他想瞧瞧她會如何響應,再來決定是否該在一大清早便起來與她對立。他可仁至義盡地給了她一夜的緩衝,讓她先適應他的出現,今之後便是全面開戰,不再姑息。

這些年的經歷令平紅深明圓融處世方為和平度之道。她的心力該花在申字號的經營上,而非費在口舌之爭;且她深知自己在口才上佔上風的機會不大,更不願自己出糗,所以她選擇不予響應,避免起爭端。

“娘,我進來。”童稚的聲音方起,房門便應聲而開,申元祿便像個鞭炮般衝了進來。見到兩個大人分邊站立對峙,他立刻衝到母親面前張開雙臂,似是要保護她,完全不顧他的身體還不到一個大人的一半。

孩子的反應如此鮮明,不由得令申叔華刮目相看。從昨夜的相處看來,他並未完全取得兒子的信任,未來若有可能,他希望不要破壞父子情誼;不論他的母親是怎樣的一個蛇蠍女,他們仍是父子,血濃於水,是世上任何神兵利器都無法斬斷的。

“你是壞人,不要欺負我娘。”申元祿氣憤地吼道。

發紅的眼眶燃燒著的保護令人匪夷所思,一個小小孩兒怎會有這等心思,他這個年紀該是天真無,只知道倚賴大人生存才是。

“乖,沒事的。我們只是在聊些以前的事,希望能讓爹爹早想起爺爺、和元祿。”她這話不算說謊,最終目的也是希望他能恢復記憶,只不過談話的內容還多了些言外之意。

由於申元祿在場,兩人結束了先前的談話,他們有著共同信念:誰也不願在孩子面前開戰,帶給他負面的印象。

但是兩人都心知肚明,總有把事情攤在陽光下的一天,至於結果如何,真是未定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