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啼血的杜鵑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哈哈哈哈,時事造英雄,也能毀英雄,老申,你別老是抱怨好麼!”白衣人忽覺頷下假胡被震動了,漸有脫落的可能。於是趕忙利用喝酒的機會,用手貼緊一點,他的動作異常巧妙快速,是以紫面將軍本就沒懷疑到面前的友人是假冒的。白衣人悠閒地夾了一塊
餅,送進口中,細細咀嚼了一下,咽入肚裡,然後用淨白的布巾拭去
邊油脂,微笑著說:“不得意的事情少去想它,避免招來無謂的愁慮,老申,你也是聰明人,還不看穿世間的冷暖不常,及時行樂?”他高舉玉杯,大聲道:“來,我們乾杯吧!”說著,仰面便幹,紫面將軍忙也隨乾一杯。他道:“金兄素有海量之稱,喝酒不過十壇,絕不醉倒,咱們今天見面即是無上的快樂,來,咱們換杯為壇,不醉不休。”白衣人不善飲酒,先前喝了兩杯,面上已現紅
,聞言不
大吃一驚,暗叫道:“爹爹啊,你為何生下個不會飲酒的兒子。糟糕,看樣子,馬腳非
出來不可了。”且說他暗覺不妙,紫面將軍已差人搬來廿多個酒罈,他也許
到太高興了,也許真是人逢知己,乾杯還嫌少,一掌拂去壇蓋,道:“金兄,咱們也不用猜酒令了,大家都是知己,我喝一罈,你也須喝一罈,反過來說,你喝下一罈,我也絕不會托賴,來,莫讓這些存放了二十多年的酒傷心,我們痛快地暢飲吧!”紫面將軍也是一條直
漢子,說喝就喝,雙手捧起酒罈,咕嘟咕嘟,直往口中倒。白衣人衡量了一下場面,這酒是非喝不可了,暗中把心腸一橫,捧起酒罈,也如紫面將軍一般,大口往肚裡送。
他也知道,存放越久的酒,其越烈,待一罈飲下肚裡後,
著窗口飄來的輕風,腦中已有昏濁濁的
覺。
大凡不善飲酒者,飲下少許的酒後,臉必然發紅,但是飲下過量的酒,臉
由紅變青,此刻白衣人臉
青白,猝眼望去,還當是具有海量的人呢。
紫面將軍揚聲豪笑道:“金兄飲酒豪態,仍與從前一樣,臉不變,不動,哈哈哈哈…”說著他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白衣人身體搖晃了一下,幾乎支持不住這股力量了。
若在平常,千斤大力,休想迫他腳步移動半寸,可是,酒後他已沒有這份能耐,幸而紫面將軍大意之下,沒有發現,否則馬腳當場便得了出來。
他昏昏沉沉,極力把握一絲靈智,思忖著對付當前危急的計策。
紫面將軍揀了一肥
的雞腳,大口咀嚼著,片刻從他口裡吐出許多雞骨頭。他又打開兩罈陳年花雕的蓋子,道:“老金,二十年,我好不容易等到你來了,不管如何,你非要在我這裡住上個幾天,說一句不客氣的話,你若敢推諉不受,嘿,瞧在老朋友份上,非好好地與你打一場不可。”白衣人道:“你這地方,環境不錯,不須你說,我已早有留意了。”紫面將罕道:“夠意思,來,把這壇喝乾。”也不等對方說話,搶先捧起酒罈,往肚裡倒下。
白衣人喑嘆道:“想不到區區一小壇酒,也能使我屈服了!”在這種場面裡,不深刻地
到英雄無用武之地。
這時,紫面將軍已把一罈陳酒喝乾,抬目見白衣人猶豫不決的樣子問道:“金兄怎麼了,你是否有心事?”白衣人搖頭道:“沒有,沒有!”情不得已,捧起酒罈,一飲而盡。這次,是他生平喝酒最多的一次,酒後的暢談,已被過於勉強的飲酒所打消了,在他眼前,大廳裡一切的陳設,彷彿都在旋轉。
不久,紫面將軍的人在不停地旋轉了,他不自覺地捧著頭,喃喃自語道:“爹爹,你留下的嗜好,實在…令我承受不住…啊…可恨的微翠,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畢生恨你…”紫面將軍聽不真切,猛然一掌抓去,口道:“金兄,你說什麼?”一股大力撞去,白衣人坐立不穩,噗通一聲,跌在地上。忽然,一片靈光閃過心頭,他一而起,口中大叫道:“老申,你真該死,抓住我肩上要
,幸虧我略懂一點解
之法,否則我要被你害死了。”紫面將軍臉上疑容消逝一空,一變為滿面歉
,拱手道:“金兄,是我不對,
手
腳的,幾乎傷了你!”趁此大好時機,白衣人疾運內功,將腹內水酒,迫出口腔之內,張口噴濺而出,然後說道:“嘿,好危險,當時你觸中我肩上要
時,我已及時將
道封閉了,只有少許真氣受了些震動,現在把翻蕩的酒物噴出,已不礙事了。”紫面將軍不疑有他,仍賠不是,白衣人聽多了便皺著眉假作生氣地道:“咱們相
數十年,可說知面亦知心,還用什麼俗套,老申,你也未免太小氣了!”說話時,腹內的酒經內功迫出體外後,頭腦心
隨之清明不少,再不像先前混混濁濁的,連話也說不清楚。
紫面將軍為了消除心中歉意,便又勸他喝下一罈,白衣人至此如逢魔纏,萬難擺脫,只有極力壓制心中不快,再度喝了一罈酒。
他用內功壓制著,但強烈的酒力上湧,卻使熱血加快奔行,斗然間想起了三姐,一股怨情隨之而生,不朝紫面將軍說道:“老申,二十年不見面,孩子大概都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何不令她出來,讓我這個做伯父的與她見見面!”起初,紫面將軍愕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大聲笑道:“我真糊塗,忘記了咱們是朋友以外,還是親家,哈哈!”頓了一頓,接道:“小女幼居深閨,不懂禮數,待會來了,如有不是之處,尚請親家包涵。”說完話,便向廳內垂手恭立的丫鬟命令道:“把三小姐請來,說金伯父要與她見見面,叫她快一點來。”白衣人暗中冷冷一笑,暗想:“賤人,我又將與你見面了,哼,這次你非向我下拜不可。”耳邊,紫面將軍笑道:“親家,我也極想見見你那公子一面,可惜你沒帶他來此…”他表示十分遺憾地搖了一下頭,接道:“不過,以後見面的機會還是有的,既然你沒帶來,也就算了,我雖未見到令郎,可是心裡也有個譜兒,我想,以親家的風度儀表,令郎也決不會差到哪兒去的!”紫面將軍笑道:“金兄怎地客氣起來了,大家心照不宣,不是更好。”說話間,一位亭亭玉立、風華絕代的少女推開門而人,來到紫面將軍身邊,先朝他福了一福,口道:“爹爹您好!”接著,移動蓮足,向白衣人拜將下去,口稱:“伯父大人在上,侄女兒微翠這兒有禮了。”她說話的聲音有如黃鶯鳴
,十分悅耳,但聽在白衣人心裡卻有如針刺,渾身上下皆
到不舒服。
一種情緒的變化,使他怔了許久,直到他銳利的目光落在她粉靨上時,才霍然從極遠的地方,拉回到現實跟前來。他雖不恥於她,但在這場面裡,不得不稱聲讚道:“不錯,不錯,侄女兒美麗無雙,伯父高興得很,好了,起來吧。”三小姐緩緩起立,行至一旁,默然而立。
白衣人向紫面將軍說道:“侄女兒不愧是天下靈秀,聚集一身,想我那愚鈍劣子豈能配得上她,親家的,侄女兒實在太被委屈了。”紫面將軍道:“親家的,你再如此說,可別怪我說你不是了!”白衣人道:“承蒙申兄盛情抬愛,實令小弟慚愧得很,至此——”他故意將語氣拉得很久,令人有一種高深莫測的覺,果然不出所料,平蠻大將軍是直
的漢子,忍不住
口道:“金兄儘管說出來,大家無論如何,都可商量的!”白衣人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裝出愧疚的樣子說道:“不瞞吾兄,劣子自出孃胎之後,便因氣候不調,藥療無效,成了有缺陷的廢人!”聞言,紫面將軍大吃一驚,急問道:“令郎的缺陷是殘廢了麼?”白衣人沉聲說道:“除了不能講話以外,還帶了點瘋話!”說此話時,偷眼瞧了三姐一眼,只見她芳容變
,嬌軀顫抖,心中大
快
,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紫面將軍頹然倒在椅背上,滿面痛苦之,半晌才幽嘆了一口氣,黯然道:“這也不怪吾兄,唉,命運如此,我怎能怪你…”他好似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把這話說出口,這時,他的神態彷彿蒼老了數十年,他已有老年人的沉痛、龍鍾,他痛苦地
搐著,低低說道:“金兄,我不是背義的人,我將遵守諾言,將女兒許配令郎。金兄,我們不會因此破壞友情的,我要向你保證,金兄,我們不是仍在快樂地飲酒,天下有什麼事能改變我們呢…”他極力裝出一絲笑容,但那黯淡的笑容,落在白衣人眼裡,直比哭還難看。他捧起酒罈,一罈罈往口裡倒,最後有三個空罈子從他身上滾落,摔了一地碎片。老將軍漸顯蒼老了,他蘊於心內的心病同時爆發,旁邊的人,只聽他輾轉地夢囈著:“是的,命運如此,我家女兒俱是薄命之人…”白衣人十分同情他,但想了三姐給他的刺
,他就生平抹殺了一次良心,裝做沒看到的神
。
忽然,微翠三小姐跚跚向他走來,他直覺到了,仍裝沒見著的樣子。最後,微翠輕拉著他的衣角,並輕呼伯父,他便不能裝糊塗了。遂低聲說道:“哦,侄女兒,你有什麼事要向我說?”三小姐極力止住滾落的淚顆,輕輕地說道:“伯父,我可以請你到花園裡坐一下嗎?”白衣人道:“可以,可以。”來到了花園,清涼的輕風,驅走了他的煩惱,他假意十分關心地問道:“侄女兒,你說吧,伯父替你做主。”三小姐道:“你可以欺騙我爹爹一下嗎?”
“這…怎麼可以,我與你爹爹相數十年,從未說過一句謊!”
“伯父!”微翠輕輕呼了一聲,仰著臉望他,明亮的月光下,白衣人清楚地看到她的淚顆已到了
邊。她抑制悲傷,懇求道:“您一定要幫侄女兒的忙,您就為侄女兒說一次謊,侄女兒會永生
您的!”白衣人道:“你先說出來,讓伯父考慮一下。”三小姐淒涼地說道:“伯父,我…我自己委屈一點不要緊,但我極不願連累爹爹傷心,他老人家為了膝下四個女兒的遭遇,幾乎要發瘋了,伯父,我懇求您,騙我爹爹一下吧,說您的兒子是健全的,剛才的話,就當喝酒完了開他玩笑的,伯父您千萬…”三小姐的
襟溼了,沒有更大的事比她爹爹傷心更令她傷心的,她的手緊拉著白衣人的衣角,滿面俱是由衷的懇求之
。白衣人心中有點
動,故意說道:“我兒子耳聾、口啞,患有瘋病,你能忍受嗎?”三小姐點頭道:“我能的,伯父,我命運如此,你為何要這樣問我呢?伯父,您是我一生中最尊敬的人,您千萬要幫我這個忙啊…”這一番話,有如杜鵑啼血,說得哀怨絕倫,白衣人固執己見已深,此刻也不由得改變了一點,道:“好的,我答應你,但我必須說一聲,你不能受的苦,千萬不要勉強,要知這事會使你一生痛苦的…”
“我謝伯父您的好意,我會永遠的!”三小姐哀怨萬分的時候,仍然不忘爹爹有變態,催促道:“伯父您快去,遲了,他老人家會…”白衣人點頭道:“好的,我這就去!”走了幾步,忽似想起了什麼,回頭說道:“侄女兒,明晚我將考驗你的心志是否堅定,因為我不信你能為了爹爹,付出這麼大的犧牲,記住,明晚我吩咐劣子與你見面…”三小姐咬著芳
,毅然說道:“伯父,您放心吧,侄女兒將忍受更大的痛苦來安
爹爹。”白衣人心中冷冷一笑,也不多說,舉手推門而入,果見平蠻大將軍倚在椅背上,喃喃自語著,如中鬼魔,他走近了也沒察覺。
白衣人重重拍了他一下,大喝一聲:“老申,你真差勁,快起來吧!”申無畏猛然一驚,睜開血紅醉眼,道:“金兄別管我了,我很痛心…讓我休息…”
“老申,你真受不了打擊,看樣子,我們這門親事還是算了吧。”
“這話怎說?”申無畏猛地跳起來,大聲道:“金兄,你竟把我看成這種人,不行,不行,這門親事,誓必決定下來,我們之間最重信諾。換句話說,我的女兒生來就有難言的缺陷,你也會叫兒子忍耐的!”白衣人朗笑一聲道:“老申,我是懷疑你的為人,老實說,剛才完全是小弟的戲言,試試你我情如何,所謂真金不怕火煉,老申,你真是生平知己!”
“什麼?”平蠻大將軍剛坐穩身體,忍不住又跳了起來,匆匆說道:“金兄,適才一番是開玩笑的?”問這話時,不知是驚,抑是喜,使他黯淡的紫臉忽然又開朗起來,猶如返老還童的老人,現出了他不服老的生氣。
白衣人點頭道:“是的,小弟的目的無非想試一試離別多年的老友改變了沒有,哈哈,老申,咱們真是好朋友呀!”申無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聲笑道:“不錯,不錯,金兄一向很風趣的,多年的分別,幾乎使我把你的脾氣忘了,哈哈…”三小姐悄悄走了進來,一見爹爹滿面喜容,芳心底下,說不出的欣,抑或是辛酸,忍不住背過頭去,偷偷落了一把眼淚。
這時,一個年約四旬,儀態大方的婦人走了進來,抬頭便看到了白衣人,她怔了一會,驚道:“哎呀,什麼風把金將軍吹來的,噢,多年不見,金將軍你一向可好?”白衣人應變真快,轉眼便猜出來人的身份,忙回笑道:“夫人可好?多年不見,夫人發福了,哈哈…”中年美婦臉孔微紅,想是十分歡欣所致,她道:“金老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幾年來,害我思夜想,惟恐斷送兒女的青
,你來的正好,請問令郎可隨來沒有?我家的翠兒年紀已經不小了,您也應該實際行動為今郎完婚了!”白衣人道:“夫人別忙,這事正是我來此的目的,當不會草草忽略的。”中年美婦還想說話,門外又走來兩人,一是白髮蒼蒼的老太婆,一是俊美的少年人,白衣人很快地就認出那白髮蒼蒼的老嫗是申無畏將軍的母親——鐵面婆婆,那俊美的年輕人他在路途上曾見過一次面,正是自家的情敵,與微翠同行的男人。
他內心忽然不快起來,見了他,彷彿見了自己失敗坍臺的樣子。
他溫文有禮地向老嫗請安,然後自恃身份,很不客氣地指著俊美年輕人問道:“老申,這位是令郎?”紫面將軍搖頭道:“他是我朋友的長子,年紀雖小,一身武功卻不能輕視。此子忠厚知禮,做事不苟,十分得我歡心!”頓了一頓接道:“我第四位女兒整天吵著要學武,迫得我沒辦法,只好請他來此傳她武功…”鐵面婆婆道:“青青找到沒有?老身很為她擔心,萬—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紫面將軍道:“娘且請放心,孩兒業已派出大批江湖高手查訪去了,想不多,必能找她回來的。”中年美婦嘆道:“這孩子未免太任
了,唉,說起來也是你管教不嚴之故。”申將軍道:“娘,您老怪我,不想我正為此事,急得六神無主。”又朝俊美少年道:“你且過來拜這位伯父,要知金伯父亦是懷有絕技的高人,當年解救皇上一難,甚得天子器重,你有暇時,不妨多向他請教,定然受益不淺!”俊美少年細細打量了他一眼,恭恭敬敬地朝他施了一禮,白衣人手掌一拂,道:“不必多禮。”說著,目
xx
光注視他一眼,道:“你年紀尚輕,能有此成就,實屬不易,還須多加磨練,以不負申將軍期望。”俊美少年頻頻點首道:“多謝伯父教言,小子定當永記不忘。”白衣人暗想:“這人溫文有禮,口齒伶俐,果然極得人喜愛!”想著,無意向三小姐飄去一眼,但見她眉宇含憂,芳
緊閉,心知她心裡十分痛苦,不
冷哼一聲,自語道:“你也有今
,嘿…”當晚,他便在申將軍家中過夜,直到天時明,假稱出外散步,老晚才回到將軍官邸,恰巧三小姐
面走來,滿懷
地叫他一聲“伯父”他微微一笑,道:“我已告訴劣子了,約定今晚在外面樹林裡見面,侄女兒與他談談嗎?”三小姐道:“我答應伯父的事,決不會改變的。”白衣人頷首笑道:“好的,黃昏將至,你準備動身吧,伯父是不能同去的了。”三小姐應聲而去,回室對鏡,也不化妝,只默
淚水。
夜暮低垂,大地如洗,金將軍假稱身體疲倦,辭別了申將軍,回房休息去了。
回房之後,他立刻脫下衣裳,換了隨身帶來的一套夜行服裝,輕輕推開房門,翻房越牆而去。
經過一條小溪,他倏然停止前進,蹲將下來,捧水洗面,頃刻間,便恢復了原來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