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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失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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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了,他已經記不清了,但還有“範鷹捉的昔情人”這不讓他悚然一驚。

在他以往的生活道路上,確實接觸過一些女人,年輕美貌的或長相難看的,伶牙俐齒的或老實木訥的,溫文爾雅的或俗張揚的,有的還有過比較深入的接觸,但很難說跟誰建立了情人關係。因為,建立情人關係不光是上,還要有一種契約,物質上的或神上的。而自己又跟誰有過這種關係呢?他對有好的女人幫過忙,但並沒有什麼契約,更沒有利益關係,完全是因為好。難道說對方會因此把自己看做情人?那不是生生毀了他嗎?

他的心臟怦怦跳著,略地瀏覽了一下告狀信的內容,便趕緊收起來鎖進了屜裡,他想等有時間再細看,不信看不出門道。那些告狀信都是在召開兩會之前、他作為市長候選人把名字公示在報紙上的那段時間寫來的,顯而易見是想阻止他當選。而告狀信的內容,則反映出一個問題,就是在他每一個重要的人生時間段上,都留下了怨言。自己的成功幾乎是被怨言堆起來的。如果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他身後留下的無疑是怨言。只是他想不起來當時得罪的是誰,因而現在就更猜不出是誰寫了這些告狀信。每封信的結論都是:範鷹捉做個副市長都勉為其難,做正市長更是本錯誤!省委組織部選人簡直有眼無珠!

如果他不當這個正市長,也許就沒人寫告狀信。樹大招風,財大招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槍打出頭鳥,出頭的椽子先爛。範鷹捉一下子想起很多鄉俗俚語,心裡竟酸酸的好生委屈。但另一句話又讓他板硬了起來——這句話在領導中十分免費:不捱罵的幹部不是好乾部。範鷹捉當然也明白,那要看挨誰的罵和因為什麼捱罵。如果是挨好人的罵,你還算好乾部嗎?如果是因為謀私捱罵,你還算好乾部嗎?但那句話終歸讓他心裡平衡了一點點,寬了一點點,釋然了一點點。覺當領導做幹部捱罵是必然的。因為你不可能把事情做得十全十美。自己以後再謹慎些就是了。

他吃完飯,立即打電話叫來了市政府秘書長於清沙,讓他召集各處處長立馬到自己的辦公室開會。範鷹捉的辦公室外間有一圈沙發,坐十幾個人沒問題。而市政府辦公廳有十四個職能處室:秘書一處、二處、三處,經濟處,農村處,財貿處,城鄉建設處,涉外處,社會發展處,信息督察處,綜合調研室,機關保衛處,行政辦公室和人事處。正處長外出的,就叫來了副處長。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範鷹捉要說什麼,因為來他的辦公室裡開處長會這種事太少見了,因此都拘謹地坐著,大氣不敢出一口。開會了,範鷹捉簡要說了有生人來機關順走一些東西的事,並要求大家回去趕緊檢查各屋丟了什麼東西,下班以前報到機關保衛處。他還特別強調,這麼做不是想追究誰,而是待東西拿回來以後還給大家。會議只開了幾分鐘便散了。

當大家陸續離開以後,範鷹捉卻發現秘書長於清沙和一處副處長馬雨晴仍舊坐著不走。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問:“你們倆有事?”於清沙搶先說:“範市長,我想跟您談談。”範鷹捉又問馬雨晴:“你呢?”馬雨晴是個漂亮女人,此時突然眼含熱淚,哽咽著說:“我也想跟您談談。”範鷹捉心裡立即掠過一絲不快,有什麼事值得這樣呢?臉便有些僵硬。他說:“你們要長談還是短談?”誰知兩個人竟異口同聲道:“長談!”這時,桌子上有兩部電話同時響了起來,他急忙對他們說:“如果是三言兩語,你們就留下來,如果需要半個小時以上,咱們就另選時間,怎麼樣?”那兩個人只得站了起來,無奈地往外走。他又加了一句:“等我回頭找你們吧!”此時桌子上的電話鈴聲正吵人地響個不停。

他抓起一個話筒,還沒說話,對方就先開口了:“範市長嗎?我是政協老傅,你幾時有時間?我得找你談談!”老傅是市政協主席,是範鷹捉多年來經常私下喝小酒的好朋友,兩人雖相差了十四五歲,卻是無話不談的忘年。範鷹捉急忙答應:“好的,回頭我去找你!我手裡剛淘換來一瓶十五年陳釀茅臺。現在我正忙著,先撂了啊。”便撂下這個話筒,抓起了還在響著的另一個。

對方也是一上來就先開口:“哎呀呀範市長,找你好難哪!給你打了一上午電話也沒人接,我是實驗中學的郝本心!”郝本心是實驗中學的校長,範鷹捉的大學同學,一個風風火火卻又做事嚴謹的女強人。她依靠自己的外能力硬是爭取來五百萬“逸夫助學資金”在校園裡蓋了一所漂漂亮亮的“逸夫教學樓”而其他也在爭取“逸夫助學資金”的學校頂多也就幾十萬元,平川市教育界對實驗中學無不為之眼紅。如果講“情人”的話,郝本心才真正沾點邊,但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急忙回話:“本心,你是不是想找我談談?”郝本心便不假思索道:“沒錯,你幾時有時間?”範鷹捉道:“現在肯定不行,不過我會很快找你的,因為,因為——”郝本心著急地問:“因為什麼?”範鷹捉便實話實說:“因為我找你也有話要說。”郝本心說:“好吧,我等你。”便把電話撂了。

範鷹捉還沒一口氣,桌子上的另外兩部電話又同時響了起來,其中一部還是紅電話,紅電話意味著來自上級或內部專線。他自然是先拿起這部。可是他把聽筒放在耳朵上半天,對方也不說話,他急忙問:“喂,您是哪位?”對方陰陰地回答:“我是黑老蔡!”範鷹捉不打了一個靈。黑老蔡是涉黑人物,背景很深,曾經因為販毒被判過刑,全平川沒有不知道這個人的。換個人也許會判死罪或無期,但黑老蔡沒幾年就出來了。現在正經營著全平川規模最大的三家洗浴中心。他找我幹什麼?而且還用的是紅電話?這不明擺著來者不善嗎?他的心臟立即又怦怦地急跳了起來。此時他既有幾分害怕,又有幾分厭惡。他害怕的不是這個人威脅他的人身安全,而是怕他攪亂自己的工作,自己當市長還沒開局啊!

“你找我有事嗎?”範鷹捉穩住心神,以正常語速,不慌不忙地問道。他雖然竭力做出鎮靜安詳的姿態,心裡卻如同開了鍋。

“範市長,請你安排個時間,我要找你談談。”範鷹捉想了想說:“好吧,請你留個電話號碼,回頭我找你。”黑老蔡立即回話道:“不不不,我給你打,我給你打。”說完就把電話撂了。

而此時桌子上的另一部電話始終在響著。範鷹捉急忙將話筒抓了起來,對方立即開口道:“範市長,您終於接電話了,找您說句話好難啊!”一個細細的聲音,顯然是個女人。範鷹捉便問:“對不起,剛才在接電話,你是哪位?”對方說:“我是三柳縣縣長王如歌,我想找您談談,您幾時有時間?”又一個要談的。這個能拒絕嗎?自然也不能。全平川市下轄九個縣,唯一一個女縣長。曾一度有傳言說王如歌和常務副市長柴大樹一塊去了,甭管真的假的,反正很影響聲譽。範鷹捉覺作為女同志當領導很不容易,她找自己沒準就是來澄清謠言的。怎麼能不接待呢?於是,他說:“好吧,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只是提前通報一聲就行。”王如歌一聽這話,嗲聲嗲氣地說:“太好了,太好了,我會很快就去的!”這一下午,範鷹捉沒幹別的,只是在接電話。幾許煩惱,幾許安。煩惱的是影響了他的正常工作,讓他對當市長以後如何開局沒時間來得及細想;安的是畢竟大家在他當選以後表示出和以前不同的熱情,假如真的無聲無息地沒人理睬,豈不是也很失落?

臨下班,範鷹捉給機關保衛處打了電話,問他們有沒有人來報告丟失東西。他們回答,沒有人來報告。

保密的文件資料自不必說,不敢報告就是怕被追究;那金銀玉器抄起來就過萬,還有幾十萬的,怎麼就沒人承認丟失呢?難道是竊賊虛晃一招,信口雌黃?可竊賊明明是開誠佈公,並且還要約時間見自己一面。如果沒有確鑿的東西在他手裡,見自己能有什麼意義?顯然竊賊沒說瞎話。有了這個前提,就讓人順理成章地推出“機關裡的東西都不是好來的”這樣的結論。這個竊賊很有心計,各屋裡衣服鞋帽都有,他都沒偷,偷的偏偏都是值錢和的東西!

範鷹捉又給秘書長於清沙打電話,問他一會兒有什麼安排。於清沙道,城建集團老總段吉祥約了去吃飯,但範市長如果有事他就把飯局推了。範鷹捉道:“你跟我在機關食堂吃飯吧,那個飯局往後推推。”於清沙正想找範鷹捉談談,便急忙答應下來。回頭他就給段吉祥打了電話。然後馬上揣了一瓶水井坊下樓來到機關食堂,點了兩涼四熱六個菜。於清沙的職責就是協助市長、常務副市長處理市政府常工作,主持市政府辦公廳全面工作,負責辦公廳黨組、市政府及本辦文件的發文審核把關工作,與幾個市長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很多,他知道每一個市長的口味。機關食堂沒有單間,只在角落用竹篾屏風擋了一下。範鷹捉下樓以後,六個菜就立馬端上來了。

於清沙比範鷹捉大十歲,在政府秘書長的位置上幹了十來年了,一直提不起來,而到了眼下這個年齡再往上走就更難了,除非上邊哪個人真看上他了,使了非凡的力氣挽住他的頹勢,給他新生。假如真有這麼個人的話,那可真如再生父母了。而為了尋找這個“再生父母”於清沙千般窺探,萬般努力,費了多大的勁只有他老婆最清楚,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然而工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在副市長柴大樹的幫助下結識了政協主席老傅(說結識是說深度接觸,論認識的話早就認識),讓他看到了在政協副主席的職務上忝陪末座的可能。如果能夠順利晉級,他將享受夢寐以求的高級幹部的一切待遇。但就在這時,問題來了。

於清沙先陪範鷹捉幹了一杯,然後說:“範市長,今天我跟你說點掏心窩子的話——你如果不當正市長我也不說這些,但現在不一樣了,只有跟你說才可能讓我解脫。”說著兀自又幹一杯。範鷹捉道:“什麼事呀,神神秘秘的?你幾時找我說都行,怎麼還非得鄭重其事地找我談談,你這一‘談談’就讓我覺問題很嚴重似的。”

“範市長,多年來我在工作上積極主動,恪盡職守,加強學習,勇於創新,圓滿完成了各項工作任務。同時,常修為政之德、常思貪慾之害,常懷律己之心,嚴格執行廉潔自律規定,努力築牢思想防線,自身廉政建設也進一步得到加強,只盼望有個圓滿結局。”於清沙又給自己斟上酒,因為心裡有事,臉已經先漲得通紅了。

“你這人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內向,有話直說,幹嗎拐彎抹角的?”範鷹捉也兀自幹了一杯。

“範市長,我把話說出來,你可別拿酒潑我、把桌子掀了!”於清沙把頭低得快磕著桌子了。

“瞧你說的,我什麼時候這麼沒涵養過?”範鷹捉也給自己斟酒。

“範市長,這次機關失竊,我的屋裡丟了兩樣重要的東西。一是城建集團關於修建商業街和平河工程的預算方案(在政府工作報告沒出臺以前,這兩大工程的預算已經做出來),如果散失到外面,情況就會很複雜,市政府作為投資方會很被動;二是,我寫的一份舉報材料,還署了名,而被我舉報的人恰恰就是你,因為我心裡矛盾就一直沒寄出去,結果被偷了。”於清沙語無倫次地說完,腦袋已經快扎到褲襠裡了。他兩手捂臉,不敢看範鷹捉。

怎麼會這樣?範鷹捉的臉騰一下子就漲紅了。他愣愣地看著於清沙,好半天沒說話,也沒喝酒。他現在已經一點喝酒的心情也沒有了。兩大工程的預算方案洩出去,自然對市政府工作很不利,但那是工作,還可以想方設法變動、補救;而署了名的舉報信如果公之於眾,對範鷹捉的個人傷害可就大了,甭管舉報的情況是否屬實,只要署了名,而且是市政府秘書長的名,所產生的殺傷力就會難以估量!

“你舉報我什麼事呢?能不能說說,讓我也明白明白?”沉默了好一會兒,範鷹捉才開口。他看著眼前這個工作起來沒黑沒白、任勞任怨的老同志,卻原來是站在自己的對立面,這真讓他百集,想來這每個人的另一面都是別人永遠猜不透的!

“我列舉了幾件我所知道的你幫下屬單位女同學淘換資金的事,你給新開業企業剪綵戴走鑽石花的事,還有你給企業和商店寫牌匾收了鉅額潤筆費的事。就這些。我真糊塗啊,真不是人啊!”於清沙終於把底牌亮出來了。彷彿卸下了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

範鷹捉卻語了。於清沙雖然沒有說出他乾的很多打擦邊球的事,但僅這幾件事也足夠他喝一壺了。雖然女同學後來給了他什麼報酬,於清沙並不知道。但那朵鑽石花於清沙卻看見了——黃金絲的花朵上面密密麻麻嵌滿了星光閃閃的鑽石,範鷹捉回家以後一數有十八粒,他讓老婆拿到首飾店去估價,結果人家說,這麼大的鑽石每一粒就價值八千,當時他老婆被嚇得噤了聲。而這樣的鑽石花,範鷹捉收過好幾個。

那潤筆費就更可觀了。雖然不是給錢,但人家知道範鷹捉好寫書法,是省書法協會會員,而好寫書法的人又沒有不喜歡文房四寶的。於是,每次有人請他題寫牌匾都送他古玩行很看重的古舊硯臺。

當然,每次寫牌匾的活都是於清沙攬來的。因為他知道人家不會虧了範鷹捉,而且每次於清沙都會助興一般站在一邊看。問題就在這裡:於清沙很懂古玩,是個集藏發燒友,經常給報紙寫集藏小段子。他明明對古硯很懂很愛,但從不伸手,絕不橫一槓子。範鷹捉曾經把品相不錯的硯臺讓給他,作為報償,但他婉言謝絕了。他不厭其煩地告訴範鷹捉:我國傳統有四大硯,即端硯、歙硯、洮硯、澄泥硯。端硯產於廣東端州(肇慶市)東郊端溪,唐代就極出名,於清沙還記得李賀有詩曰:“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雲”贊石工攀登高處鑿取紫岩石來制硯。端硯有“群硯之首”的稱譽,石質細膩、堅實、幼、滋潤,捫之若嬰兒之膚,溫潤如玉,磨之無聲,發墨光潤。石上且有鴝鵒眼等自然紋理。而歙硯產於徽州,徽州是府治,歙縣是縣治,同在一地。所以歙硯與徽墨乃是“文房四寶”中同產一地的一雙姐妹。歙硯的特點,據於清沙介紹,《天清祿集》說:“細潤如玉,發墨如油,並無聲,久用不退鋒。或有隱隱白紋成山水、星斗、雲月異象。”端硯資源缺乏,名貴者已不多;歙縣地處黃山之陽,取材廣泛,近年仍有鏤刻做工極細之藝術大硯出產。洮河硯之石材產於甘肅臨洮大河深水之底,取之極難,作品價值自然很高。而澄泥硯產于山西絳州,不是石硯,而是用絹袋沉到汾河裡,袋裡裝滿細泥沙,一年後取出,用來制硯。這四種只要是真的古硯,哪一方也下不了萬。

也許是於清沙事先就囑咐人家,說範鷹捉只喜歡硯臺,否則人家為什麼不送別的東西做潤筆費,而偏偏送硯臺呢?有一次範鷹捉老婆拿了一個合成洗滌劑廠給的硯臺去商業街的古玩店鑑定,人家說你這個硯臺是清代的,價值至少三十五萬,當時就想收購。範鷹捉老婆是個把家虎,哪裡捨得,趕緊拿回來了。事後範鷹捉什麼都沒說,只是請於清沙喝了一次酒。酒桌上兩個人也隻字不提硯臺的事。但於清沙心裡明鏡似的——範鷹捉對硯臺是滿意的!現在範鷹捉家裡已經存了幾十方甚至上百方硯臺,雖說良莠不齊,有真有假,有新有古,但彙總起來也價值幾百萬。

一個這麼瞭解範鷹捉的人寫舉報信,那不是一舉報一個準兒嗎?雖說舉報信並沒有寄出去,但丟失了與寄出去又有多少差別呢?如果落到一個別有用心的人手裡,不是更要範鷹捉的好看嗎?

這頓飯已經沒法吃了。範鷹捉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他的一隻手捏住了桌子的一角,想把它掀了,把一桌子酒菜都掀到於清沙身上。但他僅僅試了一下,沒動。此時此刻他驀然冷靜下來:掀桌子不是英雄。於清沙寫的舉報信沒有虛構,屬於實話實說。既然如此,我急什麼?主席他老人家不是早就教導我們要實事求是嗎?再說了,於清沙畢竟不知道那些東西的具體價值,況且,那是我的勞動所得,不是無緣由地索要來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對那些東西並不知道具體價值,舉報的憑據是什麼呢?”範鷹捉耐住子問道。

“是這樣——”接下來,於清沙又說自己舉報範鷹捉是受人之託。因為那個人會幫助於清沙進市政協,官升半級。舉報範鷹捉,將範鷹捉掀下馬來便是換條件。

“你難道被那半級官職住了眼睛嗎?為了這個就出賣朋友,是不是價碼太低了點?”範鷹捉眯起眼睛微微哂笑。

“是,範市長,我是官心竅,我沒有脊樑骨,我是王八蛋,我不如一條狗,我對不起範市長以往對我的支持和提攜!”於清沙現在只是一個勁兒罵自己。

他為什麼這麼做?明眼人一看便知:那範鷹捉是正市長兼副書記,是平川市堂堂的二把手,研究於清沙調離市政府問題自然要參與意見,而且是舉足輕重的意見。如果那封信落到了範鷹捉手裡,不但查究範鷹捉化為泡影,更甭說再官升半級,不摁進泥裡算對不起你!於清沙已經在機關混了那麼多年,對這一點自然是相當明瞭的。他現在真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聽信那個人的指令幹舉報這種事!而且幹也就幹了,為什麼偏偏沒有把舉報信寄出去!

於清沙現在就想當孫子,伸出腦瓜讓人家彈。只要範鷹捉能消解怨恨就行。他現在也只能當孫子,出了這種事不是孫子又是什麼?而範鷹捉的大腦在急速運轉了一圈以後,卻發生了變化,向著相反方向運行了。一個人最可貴的素質是在突發事件面前保持冷靜,逆事順辦;在大勢所趨面前逆向思維,逆水行舟。他先給自己的酒杯滿上,然後給於清沙的酒杯也滿上了。這一舉動,就昭示著他將原諒於清沙了。而且,不僅如此,接下來範鷹捉就把自己的酒杯舉到於清沙面前:“老哥,來,乾了這一杯!”於清沙受寵若驚,呆呆地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舉杯呀,舉杯!來,幹!”範鷹捉催促道。可是於清沙本就無力拿起酒杯。當他勉強將酒杯端起來的時候,因為顫抖還把杯中的酒灑了出來。

“哎——這就不對了嘛,你知道水井坊多少錢一瓶嗎?這不是暴殄天物嗎?”範鷹捉再次給於清沙滿上,然後與他碰杯。這次,於清沙才算勉勉強強碰了杯,喝下了酒,然後兩行淚水就下來了。

“老於啊,舉報信的事別太往心裡去,回頭我叫公安局查一下,找到了,你就收回去,找不到呢,也沒關係,只要外面一出現這封信公之於眾的事,你就立馬給報、晚報寫篇稿子,巧妙地站出來闢一下謠,立即天下太平。你信不信?”

“範市長,你大人大量,老哥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在市政府幹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涵養如此之高的領導!今生今世我去不去政協當副主席已經不重要了,能夠跟隨你幹工作幹到底我認了!”

“你是咱市政府的老筆桿子了,這種闢謠的小文不是菸的工夫就劃拉出來了?而且肯定還能寫得像犀利的雜文,把傳謠的人罵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於清沙把頭點得如雞啄米一般,心裡邊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他一邊隨著範鷹捉開始大口吃菜,一邊又開始給範鷹捉斟酒。在不知不覺中一瓶水井坊已經一乾二淨。桌上的六個菜也轉眼就被掃了個風捲殘雲。於清沙問:“範市長,來點兒什麼飯?”範鷹捉道:“已經酒足飯飽了,還來什麼飯?來個湯吧。”於清沙急忙站起來去後廚要湯。

喝完湯範鷹捉打了個飽嗝,於清沙便遞上牙籤請範鷹捉剔牙。範鷹捉卻擺擺手一抹嘴站了起來。於清沙便急忙隨著也站了起來。

往外走的時候,於清沙伸出手來與範鷹捉握手,範鷹捉卻一隻手捉住於清沙的手,另一隻手摟住了於清沙的肩膀,那樣子好生親密。兩個人一起出門,都眼看前方目不斜視。而此時,於清沙嘴角出一絲釋然的暗笑。殊不知,範鷹捉的嘴角也同樣出一絲暗笑,只是笑得不易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