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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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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在河南的洛陽附近的一個竹林裡,正有五個老人靜坐在黑暗之中,他們彷彿是若有所待,但也更像是在入定中的僧人,心無旁念。

這五個老人都有著白花花的鬍子,奇特的臉部表情和高大的身軀,但他們還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雖然從外形上看不出一一毫來,那便是五顆玩世不恭的童心。

他們是誰?這不必說,便是魔教五雄這五個老傢伙。他們在做什麼?是不是在回味著三十年幽居中的僧侶生活?要不然老打坐幹麼?不過,甚至少在這五個老傢伙心裡,也不能逆料到自己下一步的有動。

黑夜就像深無邊際的汪洋大海,而風吹在竹葉上,發出了陣陣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就好像是海洋中的風暴。

離竹林不遠之處,是一個亂葬場,雖沒有鬼聲啾啾,但點點鬼火卻像遇難海船求救的燈號,兀自在這黑夜中閃耀著。

在清涼如水的夜風中,傳來了一聲比衣針落地還輕的腳步聲,原來在竹林之中,正有一個人在黑暗中跨近了一步,那人的身形輕靈絕世,卻又有一種虎步龍有的味道。

良久,仍是無人打破周遭的寂靜。

忽然,風倫把脖子往後猛地一縮道:“糟了,糟了。”任厲霍霍地雙眼一睜道:“老人枉自參了三十年的野狐禪,人生本是空,何來糟與不糟?”老四的聲音卻隨之提高,原來他嘴中一直唸的是“媽咪波拉多羅”之的梵文經典。老五坐在他身邊,彷彿不耐煩地道:“老四最討厭,喜歡充內有,我問你‘巴比木陀’是什麼意思?”老大卻不管他們七嘴八舌地吵著,仍自顧自地道:“怎麼不糟?一個破竹尖從我夾領口裡落進去!癢死人了,真討厭,去他孃的破竹。”一向沒說話的老二忽然大聲道:“天下最賤的便是竹於,多下人都拿來蓋廁,但破竹更一文不值,劈了當柴燒都嫌煙太多。”老四聽得興起,也不念梵文了,湊上來說道:“我記得八歲的時候,喜歡騎竹馬,不料有一天拿著了的破竹,卻把我褲子都鉤破了,你們說是破竹混帳,還是破褲混帳?”老五緊接著道:“破竹破褲還不是一碼子事,都是混帳!”老大裝著不解的樣子,想了一想,然後呵呵怪叫,猛地一拍大腿,咧著嘴,連連摸著鬍子,洋洋得意地對人屠任厲大笑道:“不錯不錯,破竹就是破褲,破褲就是破竹,老三你還記得徐熙彭那老鬼不?哈哈,的確是個破褲大俠。”也笑得直打跌,人屠任厲道:“這世界就是古怪,徐熙彭那老傢伙也會調教出個人才來,他那徒弟可真有兩手,這叫做啊,青出於藍?”雙手亂搖,老大作不同意地道:“儘管是破竹,也可生出新筍啊?徐熙彭的本領,咱們五個也領教過,不過如此,他那徒弟我可沒見過,想來總不錯,要不然人家怎會叫做什麼‘雙劍一奪震辰州’的?想來是一套雙劍法舞得不錯的,又是個辰州地方的地頭蛇吧?”冷冷地哼了一聲,老五道:“有你這種老大,真丟我們的臉,管人家叫‘雙劍一奪震辰州’,人家是叫做‘一劍雙奪震神州’呢”好像蠻不好意思地拍拍腦袋,老大道:“差不多,差不多,不是我最老,怎能做老大?所以也比你們老得多糊塗些。”見眾人一陣亂捧,老四心下大不在意道:“你們說破竹能調教出個好徒弟,我看未必吧!”老三彷彿是大公無私地道:“老四,人家追了你一頓,把你從北海趕到了祁連山,你可不能說人家徒弟不好,徐熙彭那老傢伙固然不有,他徒弟可是響括括的。”老四惱羞成怒地反譏道:“你們說人家高明,拿出證據來。”老大首先發難道:“天全教主也就是蛇形令主,你說他功力如何?”略一沉,老四道:“小勝于徐熙彭那老鬼。”風中傳出一聲輕微而怒極的哼聲。

四老連連點頭,表示同意。老二接口道:“人家天全教主鬥那喬汝安多少招,仍擺佈不下他來,你道如何?”冷冷地哼了一聲,老四道:“焉知那次不是天全教主手下留情?我們上次不是不忍心,徐熙彭豈會只抓破了一條褲子?”其實他也不扣心自問,當年不是他們以五敵二,破竹劍客也不會有破褲之辱,而留下終生的笑柄。

但他們是存心笑罵破竹劍客,此時那會管得許多。

無可奈何地點點頭,老大道:“這且不說,再問‘天台魔君’万俟真那傢伙你總知道了吧?”唔了一聲,老四道:“他倒是個扎手貨,絕不會比徐熙彭差到那裡去。”老三人屠任厲冷冷地道:“人家還不敢單挑破竹老鬼的徒弟,尚要擺下金剛會羅漢的大陣呢”理直氣壯,老四道:“話不能這樣講,當年我們五個聯手大戰徐熙彭和鳩夷子,又那是怕他們啦?這姓喬的存心找天全教碴一子,又不是万俟老兒一人結的樑子,人家怎不會傾全教之力而務必置之死地?況且,結果如何,你風老兒且說給我聽聽”四老啞口無言。

狀甚得意,老四哈哈大笑道:“姓喬的跟他師父一樣,只會說大話,結果一溜煙躲到了隴西大豪家裡,烏龜縮丫頭,蛇形令主找上門來,他連門面話都不說一句,結果冤枉死了個西北道上的好漢,安府總管陳‘鐵雕’。”這些話當然歪曲事實已極,但乍聽之下,倒有七分歪理。

這四老裝得無話可說似地,老大風倫雙眉緊蹙著,良久始道:“你說洪耀天那小子如何?”其實洪耀天比起他們是年輕些,但也已七十出頭了。

老四很權威地點點頭道:“不錯,算得上一派宗主。”言下有勝過徐熙彭多多之

老三人屠任厲大喜,有機可乘似地:“那人家姓喬的可不含糊,還趕到甘肅會用去鬥洪耀天,你這下可怎麼說?”好像有獵物入了陷井,老四也大喜道:“那次不是隴右大豪安復言趕到,鎮壓住天全教眾,只怕喬汝安要脫身也很難。”這倒是老實話,但這並不是說喬汝安一定失敗,事實上“一劍雙奪震神州”豈會受困於此等天全教的群眾?

他們的目的是隻要引起伏伺在外的破竹劍客誤會就有了,所以一時也不惜以五雄之尊而說些誆人話。

因為這倒是實話,所以老大也只有認錯似地道:“這也不錯。”老三人屠任厲可不服氣,豈能讓自己四個給老四一人說服,因此,他也很固執地為“一劍雙奪震神州”辯護道:“老四,你講的雖然在理,但人家姓喬的闖蕩了這麼多年的江湖,可也沒栽過什麼大跟斗,人家豈是徒有其名之輩?”大搖其頭,老四冷笑道:“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的消息都老得該進那亂葬場啦!”話落一手指向鄰近那鬼火點點之處。

臉一寒,老二吃了一驚道:“難道前兒個,江湖上紛傳的事情,是真的不成?”老五也興趣大增地問道:“你們兩個賣的是什麼悶葫蘆?”嘴上掛起一神秘的微笑,老五似真似假地大賣關於,他冷冷向四老看了一眼,然後不,層地說道:“虧你們還盡幫破竹老鬼那小徒弟說話,連人家最近的行蹤和事情都不知道,真是瞎子打鼓——摸不著邊際”老臉那掛得住,老大怒聲道:“老五,你且說來,江湖上紛傳的到底是那碼子事?”玉面微紅,老五連連用舌頭舐著嘴,躊躇了半晌,又好像不敢開口似地,終於,他鼓起勇氣道:“要不是老四方才一這麼一說,我做夢也想不到名傳江湖的氣一劍雙奪震神州主見是如此不濟二叫些子我知道了,但只怕是訛傳,所以沒和大家說。”他說了一堆話,還是沒搞出個所以然來,真是關子賣到家了,此時不但老大耐不住,而林外暗中那人!破竹劍客也聽得心急。

老三人屠任厲仍是固執到底地說道:“老五講話真討厭,忸忸怩怩的像個十八歲大姑娘!”四老聞言,都作了不會心的微笑,因為他們的小妹妹——姜婉,正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此時四老幾乎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天真可愛的她。

冷冷哼了一聲,老四道:“老五像你們這樣厚臉皮,自打自嘴巴,還是讓我來說給你聽好了。”見他這付得意相,老大不由怒上心頭道:“有快放,有話快講。”老四也怒瞪黑暗中的老大一眼。他們在這麻將似地對嘲,暗中那人可真心急的很,但也無可奈何。

良久老四才大聲道:“姓喬的被蛇形令主打跌了三個跟斗,還割去了一隻有耳,血淋淋時真是慘不忍睹,你說是不是丟那破竹老鬼的人?”老大老二老三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這話當真?”老四不高興地道:“信不信由你”老五卻唉然長嘆了一聲,好像認輸似地搖搖頭,三人見狀,知是不假,也不由地-噓起來。

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氣念已極的尖聲長嘯,轉眼之間,已出了裡多遠,漸漸不可聞了。五老相顧愕然,他們不料破竹的功力竟如此神深,老大凝神靜聽,確信破竹已經離去之後,他那雙白眉忽然高揚,剛才那付唉聲嘆氣相,早就飛到九天雲外,他喜不自勝地道:“今番破竹劍客中計去也”老四也大笑道:“為了垂他,老頭兒修成正果又要多上一劫了。”原來他們自身相救白鶴師徒之事,卻分派到破竹身上,認為他不該氣壞白鶴,所以不惜編排了許爭言語來氣他,使他與蛇形令主相鬥。

黑夜中忽然一聲霹靂電光,照在人屠任厲的臉上,那飽經憂患的老臉上,掛上了多年來罕有的一次微笑。

口口口口口口另一個山上靜悄悄的,只有風吹草動的聲音。忽然,三條人影從山下躍了下來,他們跑得迅速無比,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月光淡得像是一層灰的輕紗,但是照在這三個人的身上,卻顯出異樣地刺目,因為這三人都是一襲白衫。

當中的一個,白衫上用一條黑中矇住了臉,益發顯得神秘。

他們來到一棵大樹下,停下身來,左面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道:“教主,你瞧仇摩那小子還有命麼?”蒙面的冷冷地反問道:“哼,那萬丈深谷掉下去,那還有命麼?”右面的虯髯老漢道:“這一下和崆峒派的樑子是結定了。”左面那老者冷笑道:“万俟護法若是怕崆峒的話,就去報信自首吧。”虯髯老漢一雙眉一軒,但是卻立刻恢復了平靜,只萬分不屑地斜睨了左面老者一眼“呸”地吐了一口唾沫。

居中的蒙面人忽然對左面道:“洪護法,你可聽到後面有人聲?”左面的老者煩耳聽了一下,低聲喝道:“不錯,有人聲——”右面的虯髯老漢卻冷哼一聲道:“老早就聽到了,不但有人,人家已到了一丈之內”果然背後發出了“啪”的一聲,似乎是那人故意折斷一枝出的聲音,三人聞聲依然文風不動,居中的冷然喝道:“什麼人?”敵人到了身後不及一丈,這三人猶然背向紋風不動,這份鎮靜可真了不起;卻聽背後人冷冷笑了一聲。

呼的一聲,三人齊轉過身,只見一個身材修長的老人如鬼魅一般靜立背後五尺遠。